179.第五輯 情寄尺牘兩相知(12)
乖囡!你耐一點子吧。***遲不到月底,摩摩總可以回到“眉軒”來溫存我的唯一的乖兒。這回可不比上次,眉眉,你得好好替我接風才是。老金他們見否?前天見一餘壽昌,大罵他,罵他沒有腦筋。堂上都好否?替我叩安。寫不過二紙,滿身汗已如油,真不得了。這天時便親吻也嫌太熱也?但摩摩深吻眉眉不釋。
七月十八日
眉兒:
在深山中與世隔絕,無從通問,最令。三日來由杭而臨安,行數百里,紆道登山。旅中頗不少可紀事,皆願為眉一一之;恨郵傳不達,只得暫紀於此,歸時再當暢述也。
前日函后,即與旅伴(歆海、老七及李藻孫)出遊湖,以為晚涼有可樂者;豈意湖水尚熱如湯,風來烘人,益增煩懣。舟過錦華橋,便訪春潤廬,適值蔡鶴卿先生駐蹤焉。因遂謁談有傾。蔡氏容貌甚癯,然膚色如棕如銅,若經髹然,意態故藹婉恂恂,所謂“嬰兒”者非歟?談京中學業,甚憤慨,下甚堅絕,決不合作:“既然要死,就應該讓他死一個透;這樣時局,如何可以混在一起?適之倒是樂觀,我很感念他;但事還是沒有辦法的,我無論如何不去。”
平湖秋月已設酒肆,稍近即聞汗臭。晚間更有猥歌聲,湖上風流更不可問矣。移棹向樓外樓,滿擬一掉幽靜,稍遠塵囂。詎此樓亦經改作,三層樓房,金漆輝煌,有屋頂,有電扇。昔日閑逸風趣竟不可復得。因即樓下便餐,菜亦視前劣甚。柳梢頭明月依然,仰對能毋愧煞!
仁圃蟠桃味甘乃無倫,新蓮亦冽香激齒。眉此時想亦在蓮瓤中討生活也。
夜間旅客房中有一趣聞:一土妓伴客即宿矣,忽遁跡不見。遍覓無有,而前後門固早扃。迨日向晨,始於樓上便室中見,殊可噱。
十九日早六時起,六時二十分汽車開行,約八時到臨安。修道甚佳,一路風色尤媚絕,此後更不虞路難矣。臨安登轎,父親體重,輿夫三名不勝,增至四;四猶不任,增至六。上山時簇擁邪許而前,態至狼狽。十時半抵螺絲嶺(?),新築有屋,住僧為備飯。十二時又前行,及四時乃抵山麓。小憩龍泉寺,啖粥點心。乃盤道上山,幸雲阻日光,山風稍動,不過熱。轎夫皆稱老爺福量大。登山一里一涼亭,及第五亭乃見瀑,猥瀉石罅間,殊不莊嚴。近人為築亭,顏天琴,坐此聽瀑,遠瞰群岡,亦一小休。到此東天目鐘聲剪空而來,山林震蕩,意致非常。
今寓保福樓,窗前山色林香,別有天地。左一巒頂,松竹叢中,鐘樓在焉。昨晚月色朦朧,忽復明爽;約藻孫與七步行入林,坐石上聽泉,有頃乃歸,所思邈矣。夜涼甚重,厚衾裹卧,猶有寒意。
二十日早上山,去昭明太子分經台,欲上尋龍潭,不成,悻悻折回。登山不到頂,此第一次也。又去寺右側洗眼池。山中風色描寫不易。杉佳、竹佳、鐘聲佳;外此則遠眺群山,最使怡曠。
二十一日早下山。十時到西天目。地當山麓,寺在勝間,勝地也。
眉:
昨劉太太亦同行,剪燙,又戴上霞飛路十八元氈帽,長統絲襪,繡花手套,居然亭亭艷艷,非復“吳下阿蒙”甚矣,巴黎之感化之深也。
午快車等於慢車。每站都停;到南京已九時有餘。一路幸有同伴,尚不難過。憶上次到南京,正值龍潭之役。昨夜月下經過,猶想見血肉橫飛之慘。在此山後數十里,我當時坐洋車繞道避難,此時都成陳跡矣。
歆海家一小洋房,平屋甚整潔。湘玫理家看小孩,兼在大學教書,甚勤。因我來特為制新被褥借得帆布床,睡客堂中,暖和舒服不讓家中;昨夜暢睡一宵,今晨日高始起。即刻奚若、端升光臨了。你昨夜能熬住不看戲否?至盼能多養息。我事畢即歸,弗念。阿哥已到否?為我候候。
此間天氣甚好,十月小陽春也。
父母前叩安湘玫附候
摩摩
十一月二十七日
眉愛:
這可真急死我了,我不說托湯爾和給設法坐小張的福特機嗎?好容易五號的晚上,爾和來信說:七號顧少川走,可以附乘。我得意極了。東西我知道是不能多帶的,我就單買了十幾個沙營,胡沈的一大簍子,專為孝敬你的。誰知六號晚上來電說:七號不走,改八號;八號又不走,改九號;明天(十號)本來去了,憑空天津一響炮,小顧又不能走。方才爾和通電:竟連後天走得成否都不說了。你說我該多麼着急?我本想學一個飛將軍從天而將,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所以不曾寫信。同時你的信來,說又病的話,我看愣了簡直的。咳!我真不知怎麼說,怎麼想才是。乖!你也太不小心了,如果真是小產,這盤賬怎麼算?我為此呆了這兩天,又急於你的身體,滿想一腳跨到。飛機六小時即可到南京,要快當晚十一點即可到滬,又不化本;那是多痛快的事!誰想又被小鬼的炮聲給耽誤了,真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