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第五輯 情寄尺牘兩相知(10)

177.第五輯 情寄尺牘兩相知(10)

適之真可惡,他又不走了!賠款委員會仍在上海開,他得在此接洽,他不久搬去滄州別墅。

昨晚有人請我媽聽戲,我也陪了去;聽的你說是什麼?就是上次你想聽沒聽着的新玉堂春。尚小雲唱的真不壞。下回再有,一定請眉眉聽去。

朱素雲也配得好,昨晚戲園裏擠得簡直是水泄不通。戲雖則簡單,卻是形有趣。三堂會審后,穿藍的官與王金龍作對,他知道王三一定去監牢裏會蘇三,故意守他們正在監內綢繆的時候,帶了衙役去查監。嚇得王三塗了滿面窯煤,裝瘋混了出去。後來穿紅的官做好人,調和了他們,審清了案子,蘇三掛紅出獄。蘇三到客店裏去梳妝一節,小雲做得極好,結局拜天地團圓,成全了一對恩愛夫妻。這戲不壞。但我看時也只想着眉眉,她說不定幾時候怎樣坐立不安的等着我哩!眉眉,我真的心煩。什麼事也做不成。今天想寫一點給副刊,提了筆直愣,什麼也沒有寫成。大約在我見眉之前,什麼事都不用想了,這幾十天就算是白活的,真坑人!思想也亂得很,一時高飛,一時沈低,像在夢裏似的,與人談話也是心不在焉的慌。眉眉,不知道你怎樣;我沒有你簡直不能做人過日子。什麼繁華,什麼聲色,都是甘蔗滓,前天有人很熱心的要介紹電影明星,我一點也沒興趣,一概婉辭謝絕。上海可不了,這班所謂明星,簡直是“火腿”的變相,那裏還是乾淨的職業,眉眉,你想上銀幕的意思趁早打消了罷!我看你還是往文學美術方面,耐心的做去。不要貪快,以你的聰明,只要耐心,什麼事不成,你真的爭口氣,羞羞這勢利世界也好!你近來身體怎樣,沒有信來真急人,昨天有船到,今天還是沒有信。大概你壓根兒就沒有寫。我本該明天趕到京和我的愛眉寶貝同過元宵的,誰知我們還得磨折,天罰我們冷清清的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冷眼看人家熱鬧,自己傷心!新月社一定什麼舉動也沒,風景煞盡的了!你今晚一定特別的難過,滿望摩摩元宵回京,誰知道還是這形單影隻的!你也只能自己譬解譬解,將來我們溫柔的福分厚着,蜜甜的日子多着;名分定了,誰還搶得了?我今晚仍伴媽睡,爸在杭未回。昨晚在第一台見一女,長得真美,媽都看呆了;那一雙大眼真驚人,少有得見的。見時再詳說。

堂上請安。

摩摩問侯

元宵前夜

眉我的乖:

昨晚寫了信,托沈久之帶走,他又得後天才走,我恨不能打長電給你;將來無線電實行后,那就便了。本來你知道一百五十年前寄信,不但在中國是麻煩不堪的事,俗話說的一紙家書值萬金;就在外國也是十二分的不方便。在英國郵政是分區域的,越遠越貴,從倫敦寄信到蘇格蘭要化不少的錢。後來有一個叫威廉什麼的,他住在倫敦,他的愛人在蘇格蘭,通信又慢又貴。他氣極了,就想了一個辦法,就是現在郵政的制度。寄信不論遠近,在國內收費一律。他在議會上了一個條陳,叫做“辨士信”,意思是一辨士可以寄一封信。這條陳提出議會時,大家哄堂大笑,有一個有名的政治家宣,他一輩子從不曾聽見過這樣荒謬透頂的主張;說這個人一定是瘋的,怎麼一辨士可以寄信到蘇格蘭,不是太匪夷所思了!但後來這位急先生的主張竟然普遍實行了。現在我們郵政有這樣利便,追溯原委,也還全虧“戀愛的靈感”,你說有趣不?但這一打仗,什麼都停頓了。手邊又沒有青鳥,這靈犀耿耿,向何處慰去?從前歐洲大戰時,邦交斷絕時,郵政不通,有隔了五年才寄到的信!現在我們中間,只差了二三千里路,但為政治搗亂,害得我們信都不得如意的通。將來飛機郵政一定得實行,那就不礙事了,眉眉你也一定有同樣的感想!方才派人去買船票了,至遲三日四日不能不動身。再要走不成,我一定得瘋了;這來已經是夠危險,李景林已取馬廠,第三軍無能,天津旦夕可下。假如在我趕到之前,京津要是又斷了,那真怎麼好!我立定主意冒險也得趕進京。眉,天保佑,你等着吧。今天與徐振飛談得極投機,他也懂得我,銀行界中就他與王文伯有趣,此外市儈居多,例如子美。怎好,今天還不是元宵?你我中秋不曾過成,新年沒有同樂,元宵又毀了。眉愛,你怎樣想我,我是“心頭如火”;振鐸邀去吃飯,有幾個文學家要會我,我得喝幾杯,眉眉,我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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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散文經典全集(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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