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四輯雲遊(10)
她生時常掛在芳心之前——
她媚眼不厭千萬遍的瞻戀,
此中涵有無限的溫綣繾。***
這是我寶物的寶物,我說,
她不久即長埋在墓庭之側;
若不及早去把那小盒取出,
豈非留在她胸前,永遠埋沒。
我從死焰里點起一盞油燈,
爬上樓梯,級級在怖懼顫震,
我悄步地掩入了死者之房,
我愛人遍體白衣,僵卧在床。
月光臨照在她衣衾之上,
慘白的屍身,無聲靜偃,
她足旁燃有小白燭七支,
她頭邊也有七燭燃點。
我展臂向前,深深的呼吸,
轉身將床前的帳幔揭開;
我不敢直視死者之面,
我探手摸索她心窩所在。
我手下落在她腐前,啊!
莫非她芳魂的生命,一度回還?
我敢誓,我手覺着溫暖,
而且悚悚的在動彈。
那是只男子的手,從床的那邊,
緩緩的也在死者胸前移轉;
嚇得我冷汗在眉額間直沉,
我嚷一聲“誰在行竊屍身?”
面對我,燭光分明的照出,
我的好友,伴我度夜的好友,
站立在屍身之畔,形容慘變;——
彼此不期的互視,相與驚駭。
“你幹什麼來,我的朋友?”
他先望望我,再望望屍身。
他說“這裏有一個肖像,”
“不錯有的,”我說,“那是我的。”
“不錯你的,”我的好友說,
“那肖像原是你的,一月以前,
但已仙去的安琪兒,早已取出,
我知道她把我的小影放入。”
“這婦人愛我是真的,”我說,
“愛你,”他說,“一月以前,也許。”
“哪有的事,”我說,“你分明謊說,”
他答,“好,我們來看個明白。”
得了,我說,讓死的來判決,
這照相是誰的就是誰的,
如其戀愛的心意改變,
你我誰也不能怨誰。
那相盒果然還在死者的胸前,
我們在燭光下把盒子打開,
盒內寶石的鑲嵌,依然無改,
但只肖像卻變成非我非他的誰。
“這釘趕出那釘,真是的!
這不是你也不是我,”我嚷道——
“卻是那貌似拉飛爾的少年牧師,
他獨自伴着她離生入死。”
十二年六月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