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恩情慾愛是冤魔

第六十六章

十四生怕被這二人看出自己的狼狽,倏然轉過身子,無奈地望了勇者一眼后，什麼也不說，疾步離去。

望着十四遠去的身影,十三緩步上前,略略有些憂慮道：“那瘋小子又與你說了什麼傻話？”

勇者不答，只是看了看胤禛，又看了看十三，轉移話題道：“你們兩個，都知道我並非真正的坤貞,也沒什麼好忌諱的了。十三，明年這個時候我就要出孝期了,便可以嫁人了,可我要做的事情還沒完成，還得在這裏待上些日子，你快幫我想個法子罷。”

十三尚未說話，胤禛倒是先開口了，負手沉聲說道：“若是你在皇阿瑪跟前做得好，說不定皇阿瑪會再留你些日子。你……你大約什麼時候會離開？”

十三蹙眉，低聲道：“她也就再待兩年了。德妃娘娘那邊兒聽說都差不多定下親事了，皇阿瑪斷不會再留她。”

勇者默然片刻，說：“若是有個合適的人該多好，正好也讓十四絕了心思。”

十三也有些發愁，嘆道：“那小子是個撞了南牆也不死心的，讓他斷心思，說來輕巧，做來難啊。”

幾人一時之間陷入沉默之中。十三與勇者俱在發愁，而胤禛卻在暗自思忖，如今氐土貊仙女有求，若是自己毛遂自薦，挺身而出，幫得仙女，必能藉此積累功德，福蔭後世。

緊接着，十三便愕然聽得四哥凝聲道：“不若讓我來娶你吧。我二人可以先定親，到時你便對皇阿瑪說，想在皇阿瑪身邊多伺候些時日，我也可跟皇阿瑪說並不急着迎你進門。如此這般，你不必再畏懼德妃的安排，也不必真的嫁給誰，盡可以安心做你想做的事，可謂是一箭數雕。”

十三微微一笑，調笑道：“四哥毛遂自薦，其心可鑒，坤貞，你可不能婉言謝絕，不然就要傷咱們四貝勒的心了。”

胤禛耳根微紅，斜了眼十三，卻不敢去看勇者，心底更有些忐忑之思。

勇者略略一想，朗聲道：“等我走了，你可要和你的妻妾們說清楚。我是有不得不這樣做的原因，還望她們不要誤會，不要難過。”

胤禛微微一怔，卻是從未考慮過這一層。勇者肯答應，他自然心中暗喜，面上卻分外平靜，道：“此後若有冒犯處，還請多擔待。畢竟，若是到時候突然請婚，難免有些突兀，在這之前，得有些鋪墊才成。”

十三笑着拍手，道：“還是四哥心思細密。你們兩個得先透出些苗頭，這才可信。”

勇者不解道：“我該如何透苗頭？”

十三忍俊不禁，壞笑着說道：“自然是要常常見面、說話、互贈信物了。等你們定了親事，以後我見了你，可不能喊坤貞妹妹了，得叫小四嫂才行。”

胤禛掩唇輕咳，勇者卻就此深信不疑。

往後的日子愈來愈熱，南邊不斷傳來大旱的消息，仍在迴鑾途中的康熙忙的焦頭爛額，時常召來胤禛等人商議政事。每次勇者見了胤禛，都不由得感覺很是局促，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哪兒才好，胤禛見她表現如此青澀，不由得暗自覺得好笑。

七月初一的時候，有太監急急忙忙地來報，說是養在太後身邊的五公主中了暑氣，剛開始時還只是噁心嘔吐，緊接着便乍然昏厥，偶有醒來，也是神志不清，胡言亂語。太醫來看后開了葯，結果還不待五公主服下，她便已沒了呼吸。

五公主向來最受太后寵愛，康熙對這個樣貌靈巧且頗富文採的女兒亦十分疼愛。其餘公主均以和親為歸宿，獨有五公主兩年前嫁了佟舜顏，住在京中公主府內。這次五公主本不願隨行，是太后對她想念得緊，她方才隨着出遊，誰曾想竟在途中中暑而死。

康熙不由得愕然不已，連連喟嘆。而得了消息最為傷心的人，即是五公主的生母德妃。

烏雅氏前些日子方才喪父，如今又喪了唯一的女兒，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凄苦難言。勇者向康熙告了假，請人替了班，隨即便疾步前往德妃的住處。

德妃見了勇者，心中悲苦着實難以掩住，一時間拋開了對勇者的種種不滿，拉着她的手，不住落淚。

“她本可以避開這災禍的……”德妃淚水漣漣，“若不是那人非說想她，讓她隨行，又哪裏會出這樣的事情？”

勇者默默地看着她，平聲道：“姨母請節哀。逝者已矣，還是要往前看才好。姨母若是因為傷心，身子出了問題，萬歲爺會難過，四爺會難過，十四爺會難過，坤貞亦會擔心不已。”

德妃勉強一笑，面色蒼白，柔聲道：“姨母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了。”頓了頓，她握着勇者手臂的手乍然一緊，隨即沉聲道，“姨母向來都是拿你當女兒養的。你可得健健康康的，女兒家還圖些什麼呢？姨母就盼着你能嫁個好人家，生個大胖小子，和額駙相處的好，你可得聽姨母的話。”

勇者略略猶疑，不敢將自己與胤禛的事告訴德妃，生怕火上澆油，讓她更加難受。

德妃卻拿着帕子輕輕擦了擦淚，隨即柔聲道：“姨母已經為你相看好了人家，就是那……”

勇者暗嘆一聲，乍然打斷道：“姨母，有人願意娶我，我也願意與他定親。”

德妃微微一驚，顫聲道：“那人是誰？”

勇者直視着德妃，咬了咬唇，說道：“四貝勒。”

德妃愕然，登時鬆開勇者的手，顫抖着指着她，眉頭緊蹙，眸中滿是難以置信。良久，她恨聲道：“你這個沒出息的丫頭！你這是要氣死你姨母嗎？”

她一直防着坤貞和十四，萬萬不曾料到，坤貞竟和老四有一腿！她盼着坤貞能安安生生地嫁入大戶人家，做嫡妻，生嫡子，可這丫頭卻竟上趕着給老四做小老婆！

德妃氣的渾身發顫，本就因哭泣而有些沙啞的聲音，此時此刻聽來，幾近歇斯底里，“你給本宮滾出去！本宮沒有你這樣不知臉面的外甥女！”

勇者被這樣痛罵，眼眶不由得也微微發紅，低聲道：“姨母，是坤貞辜負了您的期望，還請姨母不要生氣。氣大傷身，坤貞只盼着姨母好好的，還請姨母息怒。”

十四還沒踏入德妃的住處，便聽得裏面傳出一陣怒罵之聲，不由得心上微驚。德妃素來是個極重氣度的人，鮮少當著人的面發怒，每次訓他也都是屏退了下人，如現在這般失態着實罕見。

他急急忙忙地進了裏屋，便見眾人簇擁在德妃身側，連聲勸她息怒，而坤貞則一襲素凈的天青色旗裝，孤零零地立在門口處，眼圈微紅，淚水盈眶。

十四弄不清狀況，猜着是坤貞惹了德妃，卻怎樣也想不出坤貞有什麼地方能讓德妃這樣動怒。他連忙拉着坤貞跪下，沖她使了使眼色，隨即大聲道：“坤貞，你犯了什麼錯處？你快些認錯悔改，姨母這般疼你，你怎忍心看她這樣生氣？”

勇者卻直挺着身子不說話。十四正在無措之時，但聽得德妃冷笑着啞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知書達理的，卻竟有這樣的心思。胤禎啊胤禎，你好好問問她，讓她親自告訴你，她做了什麼！”

她倚在椅子上，俯視着一同跪着的十四和勇者。十四望了德妃一眼，心中驀然生出不好的預感，便轉頭問道：“坤貞，你老實告訴我，你做了什麼？”

勇者心裏委屈，吸了吸氣，小聲道：“我不願嫁給姨母給我定好的人家。”

十四聽了，心上微微一喜，隨即對着德妃道：“額娘，這倒也不是什麼大錯處……”

德妃冷聲道：“那麼，坤貞，你打算要嫁給誰？”

勇者沉默良久，緩緩抬頭，望向怔忡着的十四，啟唇低聲道：“我打算嫁給，四表哥。”

十四獃獃地望着勇者，隱在袖中的手緩緩握拳，愈握愈緊，關節突起，赫赫作響。

他狠狠地捶了下地面，豁然起身，拉着勇者便往外走。德妃卻也不攔，略帶疲倦的闔上了雙目。

勇者被德妃罵的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懵懵然地被十四狠狠地拽着向前走去，腳步甚至微微有些踉蹌。待被拉到了一株丁香樹下，四下無人，勇者茫茫然地抬起頭來，正對上十四的臉。他目眥欲裂，眼中赤紅，緊緊鉗制着勇者單薄的雙肩，毫不憐惜，恍似是從閻羅地府奪獄逃出的惡魔一般令人心生悚意。

以勇者的力量，她輕易即可擺脫十四這個14歲地球少年的鉗制，但她此時心中很是難受，覺得對德妃和十四都有所虧欠，便毫不掙扎。

十四冷笑，聲音本就因變聲之故有些嘶啞低沉，此時聽起來，更彷彿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你當真要給四哥做側福晉，卻不願嫁我做嫡福晉？”

勇者心中不忍看他扭曲而瘋狂的神情，緊緊閉上雙眼。

十四步步緊逼，又問道：“你索性告訴我吧，你是如何和他勾搭上的？”

“他到底哪裏能好過我？嗯？”

“在你和四哥眼裏，我是不是就是個笑話？十三哥是不是也知道你們的事？”

系統大叔急道：“二十四！趕快擺脫他！這傢伙瘋魔了，快跑！”

勇者卻只是緊閉着雙眼，低垂着頭，並不動彈。她心有愧意，卻不知該如何彌補，只能這般承受十四的怒意。

十四愈靠愈近，溫熱的鼻息噴在勇者衣領處，令勇者微微閃躲。她閉着眼，不知道十四是何動作，但能感受到他呼吸愈發急促。

“我好恨你，坤貞。我從未這般恨過一個人。”十四緩緩低喃，隨即乍然欺身而上，咬住了勇者的唇。勇者本能性地想將他狠狠推開，卻生生控制住了自己，十四見她不躲，反而愈發悲憤，毫不憐惜地咬着她的唇，反覆碾磨，吸吮，舔舐，久久不肯放開。

上一個吻，尚是十月初雪時分，帶着忐忑、試探，以及甜蜜與喜悅。而這一個吻，卻混着鮮血，透着冰冷的仇恨與不甘。

十四原本對勇者只是有些朦朧好感罷了，之後在德妃的阻攔和勇者的抗拒下，這情意愈燃愈烈。而如今，這情意愈發複雜，愛恨交割，深入骨髓，當真是難以忘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