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且陶陶樂盡天真
第二十三章且陶陶樂盡天真
十四事前對於勇者生日的幻想如下:
綠陰紅雨,花月佳時。如霧似霰的清冷月光映在十四阿哥俊美無儔的臉上,他表情淡然,目光悠遠,好似對眼前一切渾不在意,雖身在此間,卻好似是世外客般無所牽挂,旁觀世事。
坤貞仰視着十四阿哥好看的側臉,心中有如小鹿亂撞般慌亂失措。想起來自己之前竟和十四好表哥無理取鬧,坤貞心覺歉疚不已,忐忑地開口:“表哥,先前的事情,是我對不住你。我總是這樣,不識你的好意,對你無理取鬧,常常令你當人的面下不來台……”說著說著,坤貞淚眼朦朧,低聲抽泣起來。
十四阿哥對着坤貞柔柔一笑,執起坤貞的手,輕聲道:“表哥又怎麼會當真怪你。坤貞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處,表哥十分欣慰。今兒是你的生辰,表哥為你備下了禮……”
坤貞十分感動,眼中淚光閃爍。她看着十四為她精心挑選的耳墜兒,驚道:“我打了耳洞連一月都不到,表哥真是有心。”
十四漂亮的眼睛裏蘊滿柔情,“那時郭羅瑪法領着我們上街。我想起額娘之前說你回宮便要打耳洞,又想起齊布琛曾跟我說過,四月末是你的生辰,便思量着為你挑副耳環,聊表心意。”
坤貞將耳環放到十四手中,“禮輕情意重,表哥的心意,表妹明白。請……”她的雙頰染上緋雲,“請表哥為我帶上。”
花美似人臨月鏡,月明如水照花香。如此好花如此月,莫將花月作尋常。
現實和想像的差距,有地球和仙女星系之間的距離那麼遠。
十四看着騎在十阿哥肩上,手拿木劍,氣勢洶洶的面癱勇者,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這是要、要幹什麼啊!玉克墨坤貞!你又胡鬧什麼?”十四後退了幾步,受到了相當大的驚嚇。
勇者少見地冷笑:“早就想教訓你了。聽說過騎馬打仗嗎?我們今日就來比上一比!誰先將對方的劍打下來,誰就贏了。你選個馬吧。”
十四環視了場上一圈,八哥、九哥是為了看他熱鬧來的,面上均是忍俊不禁,胤祥是來給坤貞過生兒的,面上也是一副等着看好戲的表情。齊布琛倒是面露擔憂,不愧是跟着他的人,到底心在他這邊兒。其餘不過是些小太監小宮女。
十四覺得誰當馬都不合適,都不如十哥壯實又敏捷靈巧。
他咽了咽唾沫,皺着眉,衝著高高在上的勇者喊:“你這個臭丫頭,又抽什麼瘋?小爺招你惹你了?”他又覺得這樣顯得自己氣勢太弱,於是鼓起胸膛,道:“以往和人騎馬打仗,爺就沒輸過。你且看着今日是誰教訓誰!若是你輸了,你就得答應我個要求,隨便什麼要求都得答應!”
勇者如大將一般揚了揚小木劍,正色道:“好。若是你輸了,也得答應我個要求,無論要求為何。”
胤禛今兒夜裏與福晉那拉舒舒一同來德妃這裏用晚膳,晚膳上他就看出來了,玉克墨家的表妹身帶殺氣,眼睛一直盯着十四,可憐十四絲毫也未察覺。待晚膳用過,德妃一直與舒舒閑話家常,胤禛實在沒法子插進去,逕自坐在椅上。忽地聽得隱隱地好似有老八的聲音自外面傳來,胤禛心裏好奇起來。
他出來一看,正對上十四放光的眼神。
“四哥,做我的馬吧?”十四嗖嗖跑過來,殷切地仰着頭看着胤禛。
胤禛表情冷然,心中很是掙扎了一番,最後勉勉強強地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待他將十四扛起來時,心裏有些怨念:這小子也太沉了,跟頭小豬似的!
騎馬打仗是小孩子,尤其男孩子之間常見的遊戲。有的騎的是竹子做的假馬,“青梅竹馬”里說的那“郎騎竹馬來”即是如此,有的則如勇者和十四這般,騎着真人做馬。
十四低聲吩咐胤禛:“四哥可要腳步靈巧點兒,咱們要攻防並重!你聽我的號令,我說左就往左,我說右就是右。”
勇者已經開始說戰鬥宣言了。她高舉木劍,表情嚴肅,高聲說道:“邪不壓正!正義者必勝”
十四心裏鬱卒,敢情他就是邪惡的一方嗎?
十四充滿氣勢地跟着舉起木劍,“玉克墨·坤貞!今日我要將你殺個片甲不留,壓你一頭!”
論身高,胤禛年紀較長,身材高大,老十雖發育得快,但畢竟年齡小,身高上差胤禛一頭。論壯實,胤禛的確不如老十結實,老十狠狠一撞,胤禛的腳步便有些不穩。
十四一心要贏,十分投入。勇者因為對手是地球幼體,便暫時關閉了可以為她自動分析對方行為、提出戰鬥方案的系統,而且壓制了力量。十四此次十分認真,攻勢迅猛,勇者一時之間竟也占不了上風,數次差點被十四打落手中木劍。
胤禟對着胤禩微微搖頭,道:“雖然力氣大,懂技巧,可這坤貞畢竟是個女孩子,只怕肯定要輸給十四。”
胤禩輕輕牽起唇角,並不言語,既不附和也不反駁。
約莫打了一刻鐘,老十忽地又狠狠撞上胤禛。胤禛向後閃躲,略微歪了身子。說時遲,那時快,勇者出劍,狠狠擊打十四的虎口。
十四猝不及防,因為勇者力氣極大,出手毫不“憐香惜玉”,十四的虎口劇痛無比,整隻手被震得發麻,微微顫抖。可即便如此,他仍緊緊握着手中木劍。
勇者沒想到這個邪惡的地球幼體如此堅毅,她面色木然,又是狠狠一擊。
十四仍然握着木劍不動。
勇者接連出劍數次,十四終是難以為繼,右手痛的不住顫抖。他微微鬆了手,木劍從空中落地,飛塵四起。
勇者覺得心裏有些古怪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
十四從老四的肩頭掙扎着跳下,也不顧腳下生痛,佯裝無事,從懷裏掏出帕子包好的耳墜兒“啪”地一聲放到石桌上,隨即也不顧身後十哥等人的叫喚,轉身就走。
勇者雖然贏了,卻感受不到勝利的喜悅。她不大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情緒。從老十肩頭輕輕跳下,勇者走到石桌邊上,拿起那耳墜兒細細打量,看了一會人,不解地向老十問道:“他放這個是什麼意思?”
老十摸了摸鼻子,磕磕巴巴地說:“啊……其實十四雖然老說你壞話,可是他也說過你很多好話。這傢伙也不算壞到無藥可救,要是咱們努把力,肯定能讓他改邪歸正。這個耳墜兒嘛……是他給你備下的禮,準備了好久了,用心良苦啊。”
齊布琛連忙道:“這是上次郭羅瑪法帶着咱們上街時表哥特地買的。德姨母不過是提上一提,表哥卻記在了心上。”
勇者細細撫着那對耳墜兒。
這小耳墜兒做的分外精巧可愛,製成了六角宮燈的形狀,小宮燈的每一面上都繪着花草,下邊還托着個漆金的蓮花底座,底座下則墜着短流蘇。將這耳墜兒掛在指上,彷彿在手上提着個宮燈似的,活潑潑的,最適合勇者這樣的稚齡少女。
好像……以地球人的審美來說……很好看?勇者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將宮燈耳墜兒包好。
過了幾日,十四手上的淤青稍稍減退了,他這才敢來給德妃請安。
剛到永和宮,十四遙遙地就看見有個姑娘背對着他,站在那桃花樹下,彷彿在等人似的。她梳着個小兩把頭,身着水藍色的旗裝,個頭矮矮的,很瘦。
十四心裏還有氣,打定主意不理勇者。然而待他走近了些,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那姑娘的左右耳垂上掛着兩個小宮燈,隨着小姑娘的動作微微晃動,分外巧致可愛。
勇者聽見動靜,回過頭來。
她依然面無表情,但眼中卻滿是真誠。
拍着十四的肩膀,勇者認真地說:“是我誤信了十阿哥的話,錯怪了你,對不起!這對耳墜兒很好看,謝謝你,我會帶的。”
十四聞言,傻傻地笑了,但很快又咳了一聲,板起了臉,冷眼斜睨着勇者不說話。
勇者道完了歉,放下了一樁心事。她安心地坐到石凳上,翻看着十三送給她的詩詞集。
這詩詞集乃是一位京中旗人女子所著,近來十分風靡。作詩者名曰魏古特朱赫,她的詩詞集《魏古特氏詩詞集》雖只薄薄一本,卻篇篇都是佳作,令人驚艷,被人稱作是“納蘭之繼”、“閨中納蘭”。
這就完了?這就不理他了?十四不滿地走上前,倏地搶走了魏古特氏的詩詞集。勇者陰沉着臉,拍案起身。兩個孩子又鬧了起來,先是繞着桃花樹跑來跑去,隨即在地上滾着扭打,太監宮女們連忙上去拉架。
零落碧桃香片片。且陶陶、樂盡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