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贔屓和天師

江離所看到的世界，還是和從前一樣，那樣窒息的生活。

但是已經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的江離，這次並沒有逃避，而是完完整整地，把自己的過去，又都看了一遍。

那個因為一點點小事就被說不孝順的她，那個因為考試沒能成為第一就被責罰的她，那個因為日記里真實記錄了自己的想法，就被父母苦口婆心，聲淚俱下地說著江離的不對和他們的不易的她。

江離都一個個看了過去。

一直看到了十五歲，第一次試圖自殺的自己。

江離那時候老是聽說吃藥可以自殺，聽說割腕可以自殺，也就這麼做了。

她到了浴缸里，把自己能找到的葯全部吃了，也開始割腕。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奇迹般地挺過了那個時候的。

只是醒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在醫院了。

為什麼？江離不記得。有着過目不忘的記憶力的她，卻只隱約記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麼。

而現在的江離，只看着那個開始用刀片割腕的自己。

“你是誰？”

她突然聽到了面前的小江離說了這句。

江離並沒有震驚，而是緩緩坐在了旁邊，對她說。

“我是長大之後的你。”

“也就是說，我沒死？”

“讓你失望了？”

“有點。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要再遭受什麼，還要再怎麼活下去。我真的好痛苦……”

說著，小江離哭了起來。

江離知道現在是在陣法裏，知道這只是心魔，但是還是走上去，抱住了小江離。

擁抱有着世界上最神奇的力量，讓人能夠切實感受到，自己並不孤獨。

江離抱住了她，然後說。

“活下去，會有你想像不到的事情的。”

“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經歷那些了，我真的撐不住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你現在死了，你就遇不到大當家了，遇不到三當家了，遇不到石老大了，遇不到何清風了，遇不到那三個紈絝了，遇不到玄靈山那幾個長老和魔主了。”

“那些都是誰？”

“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

“但是我都不認識他們。”

“活下去，你就會認識的。”

江離微笑着，抱緊了自己。她感覺到了小江離的體溫已經降低了，又聽到了外面在喊自己名字的父母。

把小江離放回了浴缸，江離看到小江離的眼睛已經閉上了。

她站了起來，看到了自己的父母推開了浴室的門。

“你瘋了嗎？你想死了？你就這麼想讓我們也跟着死嗎？”

自己的母親衝上去搖晃着小江離，父親也看着那些藥罐子，從旁邊拿了一塊布給江離的手腕圍上。

“我早就說了，咱們不要孩子，你非說有個孩子咱們能享福。這就享福嗎？”

即使小江離現在已經塊死了，父母也還是在爭吵着。

江離其實有時候也會給他們找補，覺得父母肯定有什麼難言之隱，有什麼不得不逼迫自己的正當理由，或者雖然很嚴厲，但是背地裏其實也會不忍心，還是愛自己的。

只是這樣的證據，江離這些年都沒有找到。

即使是父母死了之後，翻看遺物，也沒能找到什麼。故事都是騙人的，江離這麼說著。

而現在看向了爭吵的父母，江離只是輕輕地對他們說了一句。

“我已經不恨你們了。”

隨後，開門，向前走。

幻境也隨之破碎。

不需要道歉，不需要什麼證據，江離只是已經沒有恨意了。

她已經有了新的生活，又不需要擔心死了的父母還會再醒過來折磨自己。

江離也不想再恨下去了。

幻境破了，江離也就回到了現實。她看了看那邊幾個還困在心魔裏面的，獨自走上了那個棺材。

真有什麼仙跡嗎？

江離看着這棺材，突然覺得，這應該就是個普通的墓穴。有人不想讓人來打擾死者，就設置了這些機關，只是大多數人都覺得，有這樣的機關，就一定有仙跡。

“你找到仙跡了？”

歐陽倩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江離看向了那邊，看到了歐陽倩也走了過來。

江離搖了搖頭。

“沒有。其實我對仙跡不是很感興趣。你要看看嗎？”

“……我還真是看不透你。”

歐陽倩也沒有打開棺材，只是走到了江離旁邊。

贔屓，天師，白楓，三個人都還困在心魔裏面，都沒有出來。而任何一個人出來了，估計都是要爭奪仙跡的。而且他們都不是省油的燈。

歐陽倩站了過來，也就說明了是打算和江離一起面對那些攻擊。這讓江離很是不安。

按理說，歐陽倩這種看起來一定能成為朋友的，怎麼看都是那種藏的很深，會在背後捅刀子的人。但是現在看來，好像不太像。

但是江離還是堅信那個想法，對歐陽倩有點提防。

這時候，歐陽倩突然又問江離。

“誒，你知道石青絕喜歡什麼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

“他以前不是你老大嗎？”

江離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能感覺出來歐陽倩並沒有什麼惡意，就回答了。

“石老大……講義氣，為兄弟兩肋插刀。”

“這個我知道。我就是想問，他有沒有什麼別的喜歡的，比方說喜歡的吃的，東西，還有……”

“人？”

江離給續上了這句。

歐陽倩的表情，她曾經在玉竹林的臉上見過。那是少女懷春的表情。

江離的八卦之魂再次燃燒。

畢竟那可是石青絕啊！濃眉大眼的石老大也有今天！

歐陽倩不太好意思回答江離這個問題，有點支支吾吾的。

“我就是純粹……算了，你肯定也看出來了。沒錯，我打算當你未來大嫂。”

歐陽倩還是破罐子破摔了。

江離的能耐，她這些天還是看得出來的，和自己有的一拼。

江離想了想只是石青絕對歐陽倩的描述，又看着還有點臉紅的歐陽倩，問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石老大知道這事嗎？”

“不知道，所以我才來這裏的。”

“嗯？”

江離有點詫異。來這裏，和追求石青絕有什麼關係？

歐陽倩解釋了一下。

“來這裏有兩個原因。一，就是為了功績，能夠成為六扇門第一女名捕。二，就是你也來了。我知道你是石青絕很重要的夥伴，所以如果在這裏救了你，你回去和他一說，我們兩個就能夠拉近關係了。”

“……還真是一箭雙鵰啊。”

江離這麼說了一句，又突然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

她又問了歐陽倩。

“不對啊，那你怎麼只是都和我這麼保持距離？”

“我喜歡石青絕，但是不怎麼喜歡你。你的性子太洒脫，一點都不如石青絕沉穩。你們闖江湖的時候，你肯定給他惹了不少麻煩。”

“造謠啊，你這純屬造謠。我是給他解決了不少麻煩！”

雖然那些麻煩就是江離自己造成的。

江離這麼說著，那邊的贔屓突然有了反應。

兩個人立刻緊張了起來，就看到了睜了眼睛的贔屓。

惡戰恐怕要開始了，江離和歐陽倩都拿出來了武器。

贔屓一睜開眼，就衝著這兩個人過來了，嘴裏只喊着一句話。

“我是誰？我是誰？”

江離她們自然是回答不了這個問題的。但是贔屓這時候的腦子已經亂了，一陣頭痛也涌了上來，他敲打着自己的頭，大喊着。江離都擔心他會把自己的頭給砸碎。

發狂的贔屓已經敵我不分了，四周摔打着，攻擊着，江離和歐陽倩也不得不躲閃。

“先讓他打不動，再說冷靜的事。”

江離對歐陽倩這麼說了一句，兩個人就開始反擊了。

她把盾牌扔給了歐陽倩，本來就用一把劍的歐陽倩，用起來盾牌也很是順手，攻防兼備。

歐陽倩也不擔心江離，她知道江離肯定還有其他手段。

沙漏是沒太大用了，江離之前用了一次，也很快就會被吸收法力，只能夠用五分之一不到的時間。不得不說，系統贈送的東西確實好。

躲閃了一會兒之後，江離意識到贔屓的體質估計已經到了築基的程度，估計比大當家都厲害不少。

沒辦法，她只能再拿出來了一張法符。

水符。

“給你降降溫，清醒一點。”

江離這麼說著，把法符往前一扔，那張符籙就貼在了贔屓的額頭上。

剎那間，成噸的水就都從符籙里，沖向了贔屓的身體。

水本身攜帶的屬性，便是陰寒，更何況是系統贈送的。

大量的水流讓發狂的贔屓也不得不停下來，隨後，他也癱坐在了地上。

水流停止了，贔屓也一句話都沒說。

他只是獃滯地看了看歐陽倩和江離，又看了看手裏的大劍。

贔屓把大劍放了下來，然後對兩個人說。

“謝謝你們的幫忙。”

從語氣上，她們完全聽不出來這是贔屓說的話。這話不冰冷，但是也不溫柔，只是很普通。

江離看了一眼歐陽倩，然後走到了贔屓旁邊，問他。

“你是怎麼了？”

“想起來了以前的事，腦子有點亂。”

“可以和我們說說嗎？”

江離問了一句，看着贔屓沒說話，她又從儲物空間拿了一杯水出來。

“喝口水吧。”

歐陽倩看着這一幕，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剛剛才被大水沖刷過了的贔屓自然是沒有喝的，而是對江離她們說著。

“我本名叫付平心。小時候我和一個自稱是高手的老頭學了幾年武，學出來了一身本領。當時我們有三個人，我是老二。但是有一天我發現，我們的師傅教我們，純粹就是為了能夠奪舍我們。於是我就跑了，但是還是被那個老頭打中了，腦子亂了，也示意了。後來左驍騎衛有人發現了我，一個武藝高強又無知的人，對他們來說太好用了。他們給我洗腦，讓我一心為了皇上，就有了贔屓。”

歐陽倩第一次知道贔屓還有這樣的故事，聽詫異的。

但是更詫異的人，是江離。

她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問了贔屓。

“……你大師兄是不是叫柳先名，三師弟叫燕踏秋？”

“你怎麼知道？”

“……我去！”

江離站起來，不由得罵了一句街。

這個世界真小，小到讓江離還是回去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被操控着。

如果是一個師傅，江離也就能理解了贔屓的實力為什麼這麼強了。估計這些年，贔屓殺的人是三個人裏面最多的，在這裏能夠用超凡的力量，也是因為用的不是法力，而是殺氣。

江離又對贔屓說。

“兩個人我都見過。你大師兄在沐王府當首領，三師弟在牛頭山當山賊大當家。都還不錯。”

“但是那個老頭不可能放過他們的。”

“沒事。那個老頭沒能奪舍你們，已經走火入魔，修為散盡，跟個老瘋子一樣。前段時間被我宰了。”

贔屓說不出來話了，歐陽倩也說不出來。

這麼巧的事情放在誰的身上，都是需要多消化一會兒的。

但是並沒有給他們消化的時間了，因為那邊的天師，也已經走火入魔了。

他們只聽到了那邊的一聲吼叫，看過去，就看到了身體逐漸扭曲的天師，那身體逐漸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怪物。

在那個幻境裏，天師最後看到的，還是修為散盡的自己。

雖然獲得了仙跡，但是他的靈根始終無法支撐，一切都如同空中樓閣，終於在天師衝擊大乘的時候，碎了。

那只是幻境裏，但是現實里，天師的道心也碎了。

走火入魔並不會變成怪物，常見的只是七竅流血，身體炸開一類的，但是曾經步入魔道的天師，現在已經被心魔所掌控。作為人還有所顧慮的事情，心魔不會。

現在的天師，已經可以說就是魔了。

看到了這一幕，贔屓立刻拿出來了一塊紅色的石頭。

“別擔心，他的心臟還在我這裏。我捏碎石頭，他的心臟也就碎了。”

說著，贔屓很有自信地把石頭給捏碎了。

但是那邊什麼都沒有發生。

氣氛有些許地尷尬，贔屓也不由得又看了看手上已經碎掉的石頭。

江離問了一句。

“是不是他現在這個樣子，也不需要心臟了？”

“……那就打吧。”

贔屓說著，從地上又把大劍撿了起來。

三個人又準備好了惡戰。

皓月山外面，玄靈山七大長老和魔主，都懸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