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Volume.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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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細鳳她究竟是什麼身份,才能讓深居淺出的蘇沃洛夫公爵視為摯友,又能讓奧地利政府扶持掌權的威尼斯總督扶持青睞?”

“這……說起來會是一篇很長的故事。”琥珀色酒漿暈開頭頂明亮燈火,英諾森朝里看了一眼,那一點清淺酒液中清晰地浮出了他的倒影。

時間過得飛快。那一年那不勒斯的春寒陰霾天,平闊料峭的海面上,一艘不起眼的漁船緩緩地駛離港口,神鬼不知地帶走了費迪南多二世魂牽夢縈失魂落魄中的那位女性。

轉眼間,也已經以英諾森·蘇沃洛夫的身份活過了二十多年。

如果他就這樣開始為giotto講述多年前幕起直至如今還未幕落的故事,勢必有許多點無法圓合過去,他私下做的那些帶着額外記憶從中插手的作弊行為,十分棘手的難以解釋。總不能說,嘿夥計,我是你後世子孫,看過你的留下的親筆記錄,我現在用的身體就是你着墨幾筆過的摯友的喲,所以我提前知曉一切,救了王后也得到了原石。

會否帶來蝴蝶效應自不必說,giotto說不準只以為他是在說笑。

最後一勺沾了栗子蜂蜜的乳清乾酪下口,英諾森舔過上唇,將唇上的痕迹悉數吞下。詞句在唇齒間不曾斟酌,已經脫口:“倒是你,不解釋一下?”

他眉毛一揚,頭顱微微歪着,由下而上挑起的眼梢閃爍過一絲狡黠的揶揄,giotto眨了眨眼裝無辜,在英諾森下一句補充解釋后心靈遭受到了重創。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尾音模糊:“嗯……?”

giotto機械短路的腦袋這一刻終於褪去了銹跡扭轉回來,一張嘴就是:“啊。”

今天的giotto·彭格列,也一樣在作死呢。

惡作劇是會受到懲罰的。每個母親都會這樣教育自己調皮的孩童,giotto也不例外。惡作劇這種玩意兒,興緻上來了靈機一動,手一快就得到了心靈的滿足,事後就只能為自己默哀三分鐘。giotto決定抵賴到底,既然沒有實際證據,所有不講究科學的認定都是耍流氓。

他的抵賴冠冕堂皇至極,英諾森靜靜看着他一本正經開始試圖牽引開話題,嚴肅的表情隱隱有破冰的趨勢,並於內心自行開始點評:表演在正經中醞釀出滑稽效果,自然流露,毫無浮誇成分,五官隨心緒變化恰到好處。

英諾森在giotto好不容易找准了基調說得興起時,留下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與嘴角的一挑弧線,仰頭飲盡杯中最後一滴琥珀色泛光的酒液,並輕輕搖晃空杯朝對首的giotto的示意。

在giotto因為讀不懂那個眼神與笑容而卡殼愣住時,他已經拍拍手轉身拄起手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離開了餐廳。餐桌上遺留下來的杯盤狼藉,收整它們的責任當然全數落到了giotto身上。

不知道該擺出一副怎樣的表情,只好認栽地挽捲起袖管至手肘,鑽入了小廚房,順帶扯下掛在壁上的圍布。讓水池中放着水,拿了端盤迴去將盤子收攏。

會客廳的沙龍,手杖輕輕擱在一旁,觸手可及的地方。英諾森重新捧起了那本內容丟得一乾二淨的線裝書,神情專註地邊翻頁邊瀏覽,試圖喚醒些許文字觸感。指腹間夾着一支鵝毛筆,時不時添上些理解同小標註。閑着時,因為不太好轉,只是在兩指間小幅度地旋轉搖晃。

能清晰地聽見水聲嘩嘩,捕捉到流質的水從光滑的瓷胚上沖刷過去,溫柔地從指縫中流下的行跡。那人心情想來不錯,嘴裏還輕聲地在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調,儘管那也可能是一曲被改造得不成形的名作。

褐發青年盯着從這個角度看去只露出半邊不到的身影,琥珀似的眼珠一眨不眨。這時候漸進的腳步聲喚醒了他的注意力,是上樓來的,要發出這樣的聲音只有樓梯的材質才能做到。而且是兩種不同的。高跟靴和劣質革靴。一個沉穩優雅,另一個帶着稚嫩與些許忐忑。

然後兩人出現在英諾森面前,並在giotto半探出身的觀望中自然而然地在沙龍上坐下。

英諾森只是稍稍愣了一瞬,旋即含笑道:“恭喜,終於團聚了。”

莫里神色疲憊,面色蒼白中又浮上了層不太正常的薄紅。身上裝扮也是相得益彰的頗有些狼狽,精神瞧來十分萎靡。像是受了什麼莫大的刺激。英諾森大致上能猜得到。儘管細鳳並沒有對他提及,然而從她聽到“安德烈·狄蘭”這個名字的剎那,激烈而難以控制的反應來看,他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細鳳的手放在莫里的後腦,輕輕朝自己的方向一攏,莫里的腦袋就溫馴地靠了過去。向英諾森打招呼時,他扯出的笑容非常勉強,這以後便再也沒有力氣多做出什麼表情了,一概緊皺起眉尖,恨不得埋起臉了才好。

giotto擦乾了手上的水漬,摘了圍布跟了過去,他的視線不斷在細鳳和莫里之間不解徘徊。

細鳳眼神原本溢滿了擔憂,在接觸到giotto疑惑的眼神時驀地一軟,繼而垂眸看向埋在自己腰間的黑色的後腦。

“還不能接受是么。”英諾森突然打破沉默,“關於狄蘭先生其實是你的生身父親的這個事實。”

莫里的手指,肩膀,連同整副細瘦的身軀,都不可抵抗地狠狠一抖。

看來現實帶來的刺激,對他而言還是太猛了些。

giotto:“!”

giotto則是不同反應的震驚,他從未設想到過這樣的可能性,越來越難以理清了,他原本根據莫里同英諾森曾經熟識這一點猜想過,莫里或許是貴族出生,出於某種緣故流落到西西里,成為貧窮階級,譬如說支持國家體制改革,廢黜君主制。細鳳如果真是莫里的母親,她的身份似乎也能說得通,他對英諾森話語裏那個出自皇宮中的人質十分在意。

那個被費迪南多二世囚禁在黃金和珠寶堆砌起來的華麗宮殿中,傳言中異常美麗的緹瓦王后。

這些足以轟動全國的皇室秘辛,giotto多多少少能從斯佩多的嘴裏挖出一些來,況且還有個能為他提供有關社會上層階級情報的埃琳娜。

何況費迪南多二世一意孤行,如此狂熱而殘酷的愛慕,在上流人士中間早就是泛濫了的談資。

giotto本來認為自己離答案已經十分接近,不想英諾森一句話,又打回原形。怪不得他說這是會是個很長的故事。

面對英諾森的提問,“莫里他會暫時住在這裏。”細鳳這樣露出苦笑地解釋,莫里遲疑許久才像是鎮定稍許,嗓音悶悶的,“我……還沒想好該怎麼面對他……所以……”音量也漸漸低啞了下去。

英諾森垂眸看他:“我明白的。你不需要有負擔,先好好睡一覺。”

由細鳳領着莫里去空房間,giotto將洗乾淨的碗放好,一起抬頭望着聽不到餘響了的樓梯,giotto喃喃道:“不能再自己悶頭亂猜了,腦袋都想破了。”

英諾森聞言,默不作聲地覷他一眼。這反應神秘得厲害,giotto撇撇嘴,失望地嘆了聲氣,採取博同情攻勢失敗了。

結果到了第二日,giotto成了帶小孩的人。英諾森的腿仍需長期靜養,細鳳又有許多聖伊登街相關工作需要親自處理,唯一空閑着的也就剩他了。沿途上旁敲側擊,陪他啰嗦了許多瑣事,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身世,就立刻像棵蔫了的白菜,只管埋頭步履匆匆。giotto要去的地方有些靜僻,處在一條悠長彎曲的巷子裏,巷子裏開着許多家手工作坊,琳琅滿目。這年頭雖然工業才是生財主流,總還是會存在有一群人,艱難卻快活自由地守着傳統手工藝過日子。

破舊卻會講述故事的老古董,手工雕琢鑲嵌的首飾,一些設計得裝飾性強烈的物件擺設,還有名產,手繪古式的威尼斯玻璃珠。明火吹制的珠飾,淬火而出,每一件展品都是精心考究的藝術品,造型不一,從人物,動物,昆蟲到魚鳥,無一不是栩栩如生,精緻而活靈活現。

再往巷子深處前行一些,能看見藏在潮濕暗處的面具作坊,平時溫吞沉默,在狂歡節即將來臨的時候,增添了不少來自顧客的活氣,貴族公子和貴婦人的面具尤其受歡迎,理所當然,店中更多的是尚在製作初期的泥坯和模型。不僅莫里是頭一遭親眼見到,giotto也同樣如此,不免驚嘆讚美。

瞠目結舌後沉下心來欣賞佳作的當口,約giotto到這裏的人終於姍姍來遲地發聲了。

年輕的男人渾身都散發著寂靜而冰冷的氣息,他喜靜,孤僻,抱胸立在潮濕陰影里的石英柱旁,一件深灰風衣披肩,鉑金色的發梢瑣碎地掛在眉梢上方,恰巧遮住了雙眉間隱隱皺起的那一抹趨勢。

“阿諾德。”giotto迎上去。莫里好奇之下也慢吞吞地挪了步子。

被giotto喚做“阿諾德”的男人驀地掀起眼皮。蔚藍的眼珠就像那不勒斯細密灰濛的纏綿雨絲,暈開着憂鬱的浮灰,孤漠,冷寂。除此之外,想不出其他詞彙來描述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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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榮光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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