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同生共死(3)

第20章 同生共死(3)

第20章同生共死(3)

孔不二正嘴饞,也不管眼前此人是敵是友,這遞給他的肉是否可食,拿過就塞進嘴裏,邊吃還邊叫着:“嗯,好吃,好吃。”

“可覺得那是雞肉?”

孔不二咂了咂嘴:“似乎與雞肉不同,是什麼?”

“鷹,”那人仍是笑,“是我方才捕來的鷹。”

“鷹?”孔不二下意識的看看坐在那邊邊吃着乾糧邊看着他這邊的孔有力,與他對視一眼,隨即笑道,“兄台是開玩笑的吧?”鷹遠比其他禽類都要飛得高,而且反應極快,速度又高,除非有超強的臂力和驚人的箭法,不然想射下鷹是不可能的。

那人笑笑,也不爭辯,肉烤好,自己割下來在嘴裏嚼。孔不二這才注意起他手中握的那把割肉的匕首,表相看來平凡無奇,但看那刀鋒,雖沾了油膩,卻仍如一汪明月,帶着冷冷的寒意。

是把好刀,不比他身上那把差。

到此時,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出那乞丐的不凡,即使蓬頭垢面卻從容不迫,刀鋒割肉仍有優雅之氣。

乞丐不一定是乞丐。

荒野之地遇到這樣的人,不知是敵是友?

那人將鷹的雙腿及翅膀那裏的肉吃完,便不再吃了,隨手扔在一旁,然後靠在身後的牆上閉眼就睡。

孔不二心裏想,媽的,不吃直接扔給小爺我啊,管他是鷹是雞,小爺還沒吃夠,但已經扔在地上了,他也不可能撿起來吃,本來想繼續搭訕,但想想此時情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不再說什麼,準備回去啃他的乾糧。

剛站起身,隱隱的似聽到幾聲野獸的吼叫,他怔了怔,看到自家大哥放下乾糧,而本來閉眼睡覺的乞丐也同時睜開眼。

“那是什麼聲音?”長在南方,謝懷青還從未聽過這種聲音,不由的站起身。

“是狼,”孔有力答了一聲,沖候在外面的黑衫軍道,“四周點起火來,不要讓那些畜生靠近。”

“狼?”他自是聽過的,不過只在書中看過,此時看幾個黑衫軍急急忙忙的點起火,他不由的也慌了,“是不是很可怕?”

“會吃人,你說可不可怕,”孔不二應了一句,又看看他慌張的表情道,“尤其喜歡又白又嫩的小白臉,你可要小心着了。”

謝懷青不自覺的抖了抖,忙上去幫着點火。

陳薇看幾個人忙碌,眼睛幽幽的看了眼那邊的乞丐,那乞丐又閉上眼,似乎事不關已的睡去了。

她又看向那幾堆點起的火,眉微微的皺了皺,這裏只是荒地,除了黃土和乾死的草就沒有什麼別的東西,所以那幾堆火維持不了多久,而狼的習性最是陰險,他們會守着獵物,不到天亮不會離開,期間如果火滅了,估計凶多吉少。

孔不二應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在自家大哥耳邊說了幾句,然後孔有力讓人將馬全部牽進屋裏,門口及每個牆有破洞的地方都安排一個人候着,孔不二則拉着陳薇讓她站在屋中,馬與馬之間。

狼的嚎叫越來越近,分明是越來越緊張,孔不二卻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表情,看陳薇臉色微微的發白,便牽着她的手道:“放心,有我呢,就算要吃也先吃我,我比你壯。”

陳薇低着頭,知道他在開玩笑,輕聲道:“相公要小心。”

連月大旱狼也餓急,好不容易有獵物,此時雖然因為那幾堆火不敢靠近,叫聲卻越來越興奮。

“老哥,看來足有上百頭啊。”聽那聲音,孔不二道,“趁它們還不敢靠近,你先射殺幾隻再說。”

孔有力點點頭,同時命令手下開弓射箭。

狼群就在那幾堆火後面,等着火暗下來,因為視覺問題,火堆極亮,火堆後面就變得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這樣等於蒙上眼射箭,孔有力眯着眼瞄了一會兒,聽到哪裏有叫聲,就朝那個方向射過去,居然箭箭命中,而狼有吃同伴的習性,一隻被射死,便衝上去搶食,好幾隻狼湊在一起,命中的可能性便更高。

只憑聲音射箭,並且箭箭命中,天下恐怕只有孔有力做得到,那邊閉眼睡覺的乞丐此時正睜着眼目不轉睛的看着孔有力。

屋裏的幾匹馬因為狼群靠近而不安起來,不停的噴着氣,陳薇在馬中間被馬身上的味道熏的頭暈,四周被火照得透亮,她冷着臉,看幾個有破洞的地方,都有黑衫軍候着,防備有狼從破洞衝進來。

然而只憑一個孔有力恐怕射不死那麼多狼,外面的火堆也需要加柴,不然用不了多久就會暗下來,陳薇正想着,身旁的一匹馬忽然嘶鳴一聲,踢開其他馬,沖了出去。

馬撞開薄薄的門板,發瘋般的往外沖。

陳薇吃了一驚,被馬尾掃了一下跌倒在地,其他馬的馬蹄眼看就要踩在她身上,一股力量將她往旁邊拉,她險險躲過,回頭看,卻是謝懷青。

“嫂子,要小心啊。”謝懷青的聲音有些發抖,卻努力裝出鎮靜的樣子。

陳薇點點頭,卻聽到方才那匹狂奔出去的馬的慘叫聲,劃破漆黑的夜空着實可怕,再這樣下去,縱使黑衫軍的馬匹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也經不住這樣的恐懼受驚奔出去。

“娘子,你沒事吧?”孔不二急急的奔過來,問道。

陳薇搖頭,道:“是謝大人救了我。”

孔不二看了眼那幾匹馬,將他們牽進來,是要保住這些腳力,如果沒有馬,明天天亮,要出這片荒地就只有靠步行,但此時看來,這些隨時會失了控制的馬和外面的狼,着實是內憂外患。

旁邊謝懷青有些沉不住氣,道:“孔兄,這火堆明顯暗下來,眼看要滅了,我們怎麼辦?”

孔不二瞪他一眼:“怎麼辦?你快點去洗洗乾淨等着被吃掉唄。”

謝懷青一怔,臉更蒼白,甩了甩手道:“你現在還有心思開玩笑。”

孔不二卻不以為然,笑道:“我不是開玩笑,等火滅了,我先把你扔出去。”

他話音剛落,門口的一堆火暗下,同時有幾頭狼竄進來,還沒等反應,馬上有黑衫軍補上,手起刀落之間,幾頭狼即刻斃命,而其他有破洞的地方,也有狼看火光漸暗壯着膽子衝進來,卻都一一被砍殺,一時之間那些兇殘的狼竟然靠近不得。

孔不二命令將那些狼的屍體點上火扔出去,頓時一股毛皮燒焦的味道四處瀰漫開,着實的難聞。

狼是有靈性的動作,孔不二的舉動無非是挑釁,而那濃濃的焦味竟讓那些狼只是“嗚嗚”的叫表示憤怒,竟然不敢上前來。

雙方僵持着。

火堆漸漸的熄滅,外面的情景終於可以看得清,被雲遮去大部分光亮的月下,仍有幾十頭狼圍在周圍。

“老哥,最大的那頭應該就是狼王了,你可要射準點。”孔不二沖孔有力道,孔有力點點頭,拉開弓,然後猛地射出一箭,幾乎毫無懸念的,那頭最大的狼,慘叫一聲倒在地上,然後不用命令,其他黑衫軍也同時開弓,數十頭狼瞬間倒地。

起初狼群還在“嗚嗚”的怒吼,此時的叫聲漸漸變細,而且沒有方才那股氣勢。

謝懷青張大嘴巴,道:“它們是不是在害怕?”

孔不二卻只是哼了哼,對孔有力道:“老哥,剩下幾十頭,尾巴都夾起來了,估計差不多了。”說完,從屋裏的篝火中拿起火把,點燃旁邊一隻噴氣不止的馬的馬尾及馬鬃,對着它的屁股一拍,馬本來就受了驚嚇,此時身上着火,更加恐懼,驚恐的帶着一團火便沖了出去。

狼群失了狼王本就六神無主,此時看到一團火衝出來,頓時亂了方寸,四處逃竄開。

終於,狼群散去。

似乎雨過天晴般,方才躲在雲層里的月也亮起來,外面一片狼籍,狼群死傷大半還失了狼王,而孔不二一方才損失了兩匹馬。

“它們還會不全再來?”謝懷青還未緩過神來。

“難說啊,”孔不二答的雲淡風清,倚在剛才馬衝出去時被撞破的牆上,撿起地上的一樣東西,看了一眼,拿在手中,沖黑衫軍道,“火重新點起來,以防萬一。”

陳薇遠沒有謝懷青那般嚇到發抖,他看着被篝火照得臉通紅的孔不二,緩緩地在鋪了毯子的地上坐下。

這就是傳說中身經百戰的黑衫軍嗎?方才的情形可曾看到有哪一個面露驚慌,而孔不二,看似雜亂無章,而他就是這麼一點點的挫了狼群的士氣,逼狼王現身。

開始火堆還亮時,狼群士氣正盛,他沒有坐以待斃,而是讓孔有力提箭射殺,是一挫狼群的士氣;火堆漸滅,狼群士氣雖盛卻亂,他將點燃的狼屍拋出,那是二挫,最後狼王現身,射殺之,那是三挫,狼通人性,這麼一個屠狼之夜,與進行了一次戰事有什麼區別?

她想着,卻看到孔不二走向那邊牆角一直在睡覺的乞丐。

“這位兄台,這麼貴重的香料可別掉了。”是個瓷瓶,蓋子是打開的,正躺在孔不二的手心。

乞丐睜開眼,沒接那瓷瓶,只是看着孔不二。

“我這裏還有,”孔不二又從口袋裏拿出好幾個瓷瓶來,蓋子都是打開的,“我聽說狼的鼻子極靈敏,而有些香味對他們極具誘惑,我想你在這裏的各個牆角邊放上這些是想把狼引來吧?”

乞丐仍是沒說話,臉上卻已在笑。

“齊箏還惦記着一個人的下落,派人來尋,他一定知道我還未死,所以讓你等在這裏殺我吧?”他所說的“一個人”自然是指陳薇。

那乞丐的笑容終於淡去,卻道:“想殺就殺。”

孔不二一把將手中的瓷瓶全扔在地上,罵道:“媽的,你好好的烤你的鷹不就得了,齊箏有什麼值得你賣命?”

乞丐只道:“信紅衣者生。”說著盤腿坐起。

“生個鳥,我現在殺了你,看你怎麼生?”孔不二直接將身上的匕首拔出來。

乞丐閉上眼。

孔不二盯了他半晌,忽又放下匕首,道:“好了,我放你走。”

乞丐一怔:“為何?”

孔不二哼了哼:“你根本不是會屈居於齊箏之下的人。”

乞丐眼神閃了一下,卻不再問什麼,只是向孔不二拱了拱手,站起來走了。

走到門口時停了停,回頭道:“後會有期。”別有深意。

人疲馬乏,趕到太原城下時已是幾天後的事了。

太原城門緊閉,大批災民圍在城外。

“怎麼回事?”孔不二站在車上,問孔有力。

孔不力看了看眼前的情景,道:“我半月前出城已是這種情形,太原府怕災民大量湧入城內造成大亂,所以暫時命令關閉城門,我只是接管駐軍,無權過問行政事務,所以也只能任他關了城門。”

這樣做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太原乃首府,太原一亂,山西皆亂,太原府尹當然不敢隨便放災民進太原,但這並不是長久之計,時間一長,在城外的災民必定燥亂難控,隨時都會起衝突,齊箏如果已到太原,必定也看到此番情景,若由他煽風點火,災禍立起。

“皇帝還真是給我找了份好差事啊,”孔不二眯着眼,想了想,對身旁的兄長道,“我們進了城,你暫時不要露了我的身份,我且看看太原城內又是何種情形。”

孔有力點頭,讓手下去城門口通報,不一會兒,城門開了一條縫來,邊小心翼翼的提防着不讓災民衝進來,邊讓孔不二的馬車緩緩駛進太原城。

一進太原城,又是另一番景象,比起城外的民不聊生,城內要安逸許多,雖也乾旱嚴重,但與孔不二一路所見,這裏已算是天堂。

隨着孔有力的部隊,不動生色的在駐軍府住下后,孔不二便與謝懷青在太原城無所事事的閑逛。

酒肆茶樓仍是做着生意,聲色之所也仍在經營,但整個氣氛裏帶着濃重的頹意,似乎照常過着日子,卻心不在焉。

“有點悶啊。”謝懷青說了一句,撐着頭從茶樓的窗口往街上看。

現在喝茶是很奢侈的事情,茶樓里的人也寥寥無幾,夥計耷拉着腦袋倚在一旁,一切都顯得無精打采,孔不二本想坐在茶樓里聽聽這太原城的大小事件,現在看來是來錯了地方,他正要付錢走人,卻看到樓下的大街上,一隊人推着個大木桶,自茶樓下經過,本是沒在意,旁邊的夥計卻嘆了口氣。

“造孽哦。”

“這麼大的木桶,裏面裝的什麼?”一旁的謝懷青隨口問道。

夥計看着那木桶道:“是城西的山泉水。”

“山泉水?這樣的大旱,山泉水早枯了吧。”

“客人你有所不知,那泓泉水也算這裏的一絕,旱時不枯,澇里不溢,晴時不澀,雨時不混,一年四季始終清涼,喝時還帶着股甜味,是絕對好泉啊。”

“哦?那我待會兒得去嘗嘗。”江南出好泉,謝懷青不由好奇起來,伸着脖子,看着樓下。

夥計哼了哼:“恐怕不行。”

“為何?”

“那是熊家的泉水,外人是喝不得的。”

“喝一口也不行。”

“不行,周圍圍了鐵欄,有專人看守,閑雜人等是近不得的。”

“這麼說,你們這裏人只能看着這熊家一桶桶往家裏運水,就算有人渴到快死了,也只能看看?”

夥計點頭,道:“不僅如此,而且客人我實話告訴你,這桶水運回去還止不準就是用來喝的。”

“什麼意思?”

“這個時候,那桶水運回去該是給熊家太君洗澡用的。”

“什麼?”謝懷青難以置信,大旱之年,河流幾乎乾枯,這家人還用這麼大一桶山泉水洗澡,“暴殄天物,暴殄天物,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他幾乎拍案而起。

孔不二正眯着眼,趴在桌上,謝懷青這麼用力一拍,將他的耳朵震得有點疼,心想,這小子還真是沒見過世面,什麼叫有錢人,有錢人就是要會糟蹋錢,還不給別人佔一點便宜,他在京城長大,又是滿大街的胡混,這種他見多了。

他揉了揉耳朵,坐直身體,看着運去的載着木桶和車子,問道:“那熊家,什麼來歷?”

“熊家?”夥計替孔不二倒了茶道,“客人是外地的吧,至少不是山西人,還不是生意人。”

“怎麼說?”

“熊家啊,山西誰不知道熊家,那錢莊,米糧,整個山西的生意可都是熊家的,富可敵國啊。”

孔不二眨了眨眼,不怎麼相信,道:“你可別跟我吹。”

“不信,我就給你打個比方,那城門外的災民你可看到了,足有上萬了吧,熊家打開糧倉讓他們放開肚子吃,估計三年半載還吃不完。”

不知那夥計是不是說的誇張了,但就算誇張,也足可以說明那熊家確實有些實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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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之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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