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八)守望(精)
簡單沉默的看着躺在重症監護室里的樊旭東,眼角的淚花不是為了臉上那火辣辣的一巴掌,而是為了那個不知走丟在夢裏何處的男人。
簡單抿唇,手背輕輕抹去淚水。
樊旭東,對不起……
她一向當他是個紈絝老男人,哪怕逗他笑哄她開心那也是他生活中公子哥兒的做派。她不否認被他的帥氣俊朗傾倒,但也時刻小心着他那些她猜不透的心思。
她是綿羊,而他,被冠上豺狼的名號怕也不會過分。簡單想起自己面對樊旭東時的小心翼翼,凄然的笑了起來。
如果有些東西需要這樣的代價來證明,那麼他說的時候她就應該選擇相信。
“我跟你說話呢,你裝什麼聾子!”
見簡單遲遲沒有離開,穆靜雯的小姐脾氣也上來了。她挎好自己大牌包包,把尖細的高跟鞋才的‘突突’直響。怒火中燒的走進,穆靜雯一把抓住了簡單散在兩肩的頭髮,拉着這頭髮就把簡單往後拖。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簡單被這一強烈的外力拉的倒退幾步,頭皮上疼的鑽心。
穆靜雯借力使力,將腳下不穩的簡單一把推到了牆邊。簡單重重的撞在牆上,‘砰’的一聲悶響,簡單兩件胸口震得發癢。
“我勸你最好還是識相點,一會樊叔叔來了,怎麼弄死你我就不知道了!”穆靜雯不可一世的看着跌坐在牆邊的簡單。她倒要看看,這麼個女人還能在她在樊旭東面前逍遙幾天。別說樊旭東醒不過來,一輩子這樣了,就算是樊旭東死了、光剩下灰了,樊家也一定不會讓這個女人再靠近樊旭東半步。
坐在在地上,簡單忍不住輕輕咳了兩聲。後背、胸腔都疼的讓她忍不住呲牙。搖晃着站起來,白色的衛衣上落了許多髮絲。
簡單輕輕的將那些細軟的髮絲拍掉,認着胸口的疼痛一步一步的走向穆靜雯,又看不見穆靜雯一般的站回到了重症監護室玻璃外,雙手緊緊的扒着窗檯。
穆靜雯從小雖然收的是良好的家教以及上流社會的教導,可偏偏,在這樣的時刻,對那些,她沒有丁點兒的印象。此刻的她不是什麼上流社會的名媛,也不是那個享譽軍區的‘小歌后,’誰跟她搶男人,她就定要置對方於死地。
此刻的穆靜雯,氣焰大的好像自己是一個正室,而簡單,那個趴在窗口,可憐兮兮望着裏面自己男人的小賤人,就是個十足的小三兒,甚至比其他人的小三兒更可惡。她裝清純、裝無知、裝可憐、裝着不願意跟樊旭東走近,可偏偏,大多數男人就喜歡這樣在嘴邊卻吃不到的。
穆靜雯恨於簡單的心計,她更恨,恨她是樊旭東公開承認了關係的女朋友,恨簡單輕易就得到了她努力的近十年才即將到手的‘稱謂。’
“你想死是不是?那我就成全你!”穆靜雯掄起手裏的高檔手袋,照着簡單的頭就揮了過去。“你那麼想死,就不要等樊叔叔了,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
簡單從玻璃里看到穆靜雯高高舉起的手臂,她下意識的閃了身,穆靜雯的包沒落在簡單的頭上反倒落在了重症監護室的玻璃上,警鈴大作…
穆靜雯的一包掄過去,掄來了值班護士。護士對着穆靜雯教育了幾句,穆靜雯反倒氣焰更勝,直衝着小護士道,“你算什麼東西,叫你們院長來!”
這個重症監護室里人住的是什麼人,小護士也必然是受過上面領導的交待,所以她才格外注意這個病房病人,有人這樣搗亂,那還得了!
但是看着穆靜雯的口氣,小護士還是怕了,住在這裏面的人來路大,那麼來探望他的人,自然也高高在上着呢。
小護士不情不願的通知了護士長和主任,而院長,姍姍來遲。
“原來是穆小姐…”院長主動過來跟穆靜雯握手,“來看二少?”
穆靜雯輕哼一聲,並不理會對方伸出的手,傲慢的將頭別向一側。
“姜院長這位置坐了也有幾年了吧,難道就不想無事故的安生干到退休?”穆靜雯抬高聲音道,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
“辛苦半輩子,能安享晚年當然是最大的心愿。”院長說的含蓄,意思卻直接明了。
穆靜雯笑,“家父最近正忙於各地春節期間的檢查,不如他回來了,我就請他上姜院長這裏來看看。”
“自然是大大的歡迎。歡迎領導給我們提提意見,找找缺點。”姜院長接着遞上話,背上的冷汗,已經薄薄一層。
“家父提什麼意見我不知道,不過我倒有個建議請姜院長採納。”穆靜雯端着架子,將走廊大略一掃。“這裏是部隊醫院,老領導、老首長的最多,都是戰功赫赫,哪一個都是咱們國家的財富,姜院長這樣寬鬆的人員准入措施可是不太好啊。”
“二少的身份,您也明白。可如今就有不相干的人輕易就到了二少的病房外,您說二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您怎麼交代?”
聽着穆靜雯的話,院長眉頭輕皺。他環視四周,一眼看到了衣衫凌亂的簡單。姜院長扭頭對身後人低語,時間不大,來了兩個衛兵,對着姜院長敬了個禮。
“把那邊的那個姑娘,請出去。”姜院長示意了一下靠着窗檯站着的簡單。兩個衛兵瀟洒的走到簡單跟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小姐,這邊不是您能呆的地方,如果看病請到門診,如果探視請到導醫台詢問清楚后再來。”
簡單抬頭,看着高出自己一頭衛兵,喃喃道,“他是我男朋友…你們讓我呆在這裏好不好…。”
男朋友?
兩個衛兵面面相覷,不敢輕舉妄動。而他們身後,姜院長也聽見了這話,一臉疑惑的看着穆靜雯。
“男朋友?姜院長難道就沒聽說過痴心妄想這詞兒嗎?”穆靜雯冷冷道。“放心拖出去就是了,就算是二少的父親在這裏,也肯定會做出這個選擇。”
穆靜雯話里暗示了姜院長樊家的態度,姜院長明了,衝著那兩個衛兵點了點頭。兩個人一人一邊的架起簡單的胳膊,抬着簡單就往外走,簡單突然發力掙脫,整個人重重的墩了一下。
眩暈…
強烈的眩暈感讓簡單睜不開眼睛,看不見前方,委屈的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
“你們在幹什麼!”
簡單聽見了一聲高喝,然後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越來越近。
“你沒事兒吧!”來人蹲在簡單面前,仔細的打量着她。簡單也瞪大眼睛看着對方,揉了揉被淚水模糊的雙眼。
“季,季銘義?”面前的男人,好看的讓人過目不忘,可他偏偏用了一個拗口的名字。
“摔哪兒了?要不要先去檢查一下!”季銘義是來看樊旭東的。聽說樊旭東進了醫院,季銘義是特意抽時間來看樊旭東的。可好巧不巧就讓他看見了兩個衛兵拉着簡單的情形……
然後,某人掙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季銘義慢慢的拉起簡單,想帶她去看看,卻不料被簡單婉拒。
“我沒事,能讓我留下來看着旭東嗎?”
看到簡單眼裏的渴望,季銘義點了點頭。他扶着簡單坐在了走廊上的椅子上,低聲嘆道,“你這是何苦……”
簡單苦笑,沒有回話。
攙扶時,季銘義不小心壓倒了簡單的頭髮,簡單一聲吃痛,頭髮掉下來了一大撮,季銘義覺得不對勁,就順着簡單頭髮的那個部位發現了已經露了肉,長着鮮淋淋的口子。
季銘義手下一抖,轉身狠狠的瞪了穆靜雯一眼。穆靜雯依舊不屑,高傲的昂着頭。
穆靜雯有穆靜雯的門路,季銘義也有季銘義的由頭。季銘義直接讓姜院長開了一間病房,供簡單休息什麼的。
“真想不到,你下手竟然那麼狠。”季銘義堵住穆靜雯,兩人面對面。
“她活該!搶別人男人,不要臉!”穆靜雯別的活還沒有消完,正好趕上了季銘義來挑釁。
“她不要臉?”季銘義冷笑,“穆靜雯,你是不是忘了,現在沒名沒分的可是你!”
“你胡說,我是樊家認定的兒媳婦!”穆靜雯不服氣,跟季銘義爭辯。
“樊家認定的值幾個錢?東子公開的才算。到底誰是小三,誰不要臉,穆靜雯,我勸你最好好好想想,仔細算算,別最後再丟人丟到了家!”
季銘義把難聽的話一句不落的扔給了穆靜雯,他們之間的關係,可以容他說這些,可最終穆靜雯選擇怎麼做卻不是他能決定的了的了。
季銘義匆匆趕回病房,他知道,樊老二的這小女朋友面對穆靜雯應該是吃了些苦頭。
重症監護室外,簡單正拿着從護士那裏要來的棉棒按在被穆靜雯扯破的頭皮上,傷口的接觸面一碰到棉棒上的葯,疼的簡單直咬牙。
“別在這裏守着了,他一時半會還出不來,要是他知道你在這裏為他受了氣,他還不知道要怎麼發火呢!”
季銘義望着裏面的樊旭東,口氣有幾分調侃。
“我們之間。其實…”簡單想說我們之間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親密。她錯失了他一步,等她看真切、想明白的時候,他已經成了這副模樣。
“你們怎樣不必告訴我。只要你們心裏明白就夠了…”季銘義回頭,看着簡單,嘴角輕揚。“感情的事情,從來都是兩個人的。簡小姐,我很高興看見你的堅持,讓我知道,樊旭東,他,沒有選錯人…”
季銘義看看樊旭東又看看簡單。他面前的這個女孩子,臉上掛着乾澀的淚痕,眼睛微腫,頭髮散亂,唯一清晰的是她的眼睛,一雙有所求、有所尋、有所希望的眼睛。
“也許,我想的並沒有那麼多,季先生…”簡單低嘆,不小心碰到了傷口,弄得她又是一陣呲牙。“我現在,只想樊旭東能醒過來,無論一天、兩天還是一年、兩年,只要他能醒過來,那就是好的。”
“而我,現在誰也無法將我從這個地方拉走。我這裏,放不下…”簡單指了指胸口。無論是強勢的穆靜雯,還是友善的季銘義,簡單知道,無論什麼理由讓她離開這裏,在另一地方的某一刻對她來說都如坐針氈。雖然見了太多病人,看了太多病患,可到了樊旭東這裏,簡單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那個叫‘理智’的東西。她明知道,樊旭東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醒來,她也知道,自己在這裏沒有任何的幫助,可是她就是松不開、放不下、每時每刻……
年三十,簡如琛和蔣淑琴也到了北京,他們煮了水餃,陪着簡單在醫院的走廊里過了年。
季銘義的病房此時也派上了用場,簡單去洗了個澡換了個衣服,整個人這才算是還了陽。
不知是不是不屑於跟簡單碰面,樊父和樊母在穆靜雯鬧完以後也到了醫院,跟醫生交談了一段就離開了,視簡單如無物。
簡如琛跟蔣淑琴陪着簡單呆了兩天才回去的,他們本想呆到初六,簡單不肯,就把二老給推回家了。
樊旭東是初四早晨脫離的術后危險期,轉入的普通病房。那天來了很多人,樊父樊母穆靜雯以及穆家人,還有兩家幕後的最要人物,樊、穆兩家姻緣的撮合著,樊老爺子和馮老爺子。
在這種時候,簡單知道自己沒有機會靠樊旭東太近。她站在門外,目光透過那兩家人落在樊旭東的身上。
“借光。”
小護士端着盤子去給樊旭東換藥,一邊問着家屬信息,一邊核對着藥品信息,核對無誤后,開始拆葯。
簡單看着這熟悉的場景,回憶起樊旭東受傷住院的時候,每天都是她圍着他,他笑着,而現在,依舊是她圍着他,可樊旭東卻沒有一點兒反應。
“該看的你也看到了,旭東已經脫離危險期了,你走吧,我跟旭東他爸都不想再看到你…”所有人走後,稍稍放慢腳步的郭麗芸突然轉身,朝簡單這邊走了過來。
知道穆靜雯對簡單動了手的時候,郭麗芸剛剛給自己的丈夫通過電話,本來是商量什麼時候去看兒子的,樊樹輝卻一上來就通知了她這麼一個事情。
到醫院了以後,樊樹輝並沒有直接去病房,而是找到醫院的保安組看了當時的監控。作為受過高等教育,一輩子活在慢聲細語裏的郭麗芸着實被穆靜雯的舉動嚇得不輕,同時,同時她也對那個默默站在門外的簡單,有了幾分憐憫。
誰不曾年輕過呢?都說這種寒門的女孩子最重心計,老樊也說那姑娘這樣做自然為了有利可圖,但那一刻的郭麗芸看到面對如此的穆靜雯都不懼不慌,眼裏都只有那躺在病房裏的自己的兒子,郭麗芸不得不動容。
“小簡姑娘,無論你在這裏守到旭東醒過來,你跟旭東的關係,我和他爸也不會認的。今天的場面,你應該也看見了,旭東跟靜雯,是註定要結為夫妻的,我知道你可能對旭東的感情很深,但也算為了最終你不會太難受,我和旭東他爸都覺得,你現在離開比較好。”
雖然感動於這個女孩子對自己兒子的感情,但醜話郭麗芸還是要擺出來的。
“我知道,當時旭東他爸可能跟你說了一些話,但是介於現在旭東的情況,那些我們追究了也沒有什麼意義。所以,姑娘你大可不把他的那些話放在心上。”
“小簡姑娘,你就忘了旭東吧,高高興興的回h市去,就當從來沒見過他,好嗎?”
“你年輕又活潑,平時醫院裏追你的人也不少吧。醫生跟護士,是天下最般配的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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