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樊旭東,我累了
樊旭東去開門,沒多久就折了回來。
“我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老實點兒,要是有什麼事兒就撥個0,小秦就在對面,立馬就能過來。”樊旭東不冷不熱的叮囑着,穿上外套就往外走,突然他又轉過身來,打量了簡單一番。“有事找小秦,不要自己下地,聽見沒有?”
樊旭東的臉色逼的簡單不得不點頭,她把桌子上的電話機拿過來,抱在懷裏。
沒錯,這個樊旭東話里的‘家’就是他給簡單找的‘臨時休息處’。沒錯,這處位於花園邊的二層老式紅磚小樓就是樊旭東在特訓基地的‘宿舍,’有幾分上個世紀**十年代部隊大院的味道。
聽着樊旭東關上了門,簡單才不服氣的衝著門的方向撅了撅嘴。
還什麼不要自己下地。這樊旭東要是早有對自己好的覺悟,自己也不用像現在這麼慘了~
還找什麼小秦。那是你樊旭東的勤務兵,又不是她的,叫來了還不是監視她?
想起那個叫秦強的小勤務兵,簡單就一身的雞皮疙瘩。那傢伙,賊精賊精的,看着樊旭東背着自己過來,就趕緊給樊旭東開了門。看見樊旭東給自己冷敷,他就在旁邊首長體貼、首長細心的,馬屁飛起多長一串兒來。還有,還有就是簡單最不能忍的了。這勤務兵,比自己還得大幾歲,衝著自己就喊嫂子,也不知道害臊兩個字兒怎麼寫。自己這兒都不好意思了,他那兒還喊得樂顛樂顛兒的呢。
‘煩’首長身邊的人,果然都跟他一樣‘煩人。’
簡單小脾氣還沒鬧夠,就突然想起了自己還有正事兒沒做,趕忙收拾心思、醞釀情緒。
簡單給家裏播的電話之所以不能守着樊旭東,是因為簡單準備對蔣淑琴坦白從寬了。若沒有今天樊旭東以‘未婚妻’的身份相要挾,簡單還不到不了要對蔣淑琴坦白從寬的份兒上。說到底,簡單也是不想讓蔣淑琴為了自己的事情着急上火,畢竟她這個年紀不上不下,不大不小,正好卡在中間,家裏說不是不說不是的,恰好有個樊旭東堵在這裏,簡單覺得能用的就順手了,不讓蔣淑琴擔心,自己也能好過一些。可事情發展到了現在,簡單覺得自己跟樊旭東這事兒,能瞞誰也不能再瞞着蔣淑琴了。畢竟簡單覺得蔣淑琴做醫生這麼多年,也是個開明的家長,如果自己給她講清楚的話也不會太責怪自己,而且,如果到最後,自己真鬧出什麼不好的事情,蔣淑琴作為母親也肯定會第一個站到自己身邊。
簡單抱着電話機沉了一會兒,再考慮好了如何開口以後撥通了蔣淑琴的手機。
今天是周日,如果不出意外、蔣淑琴也沒有換班的話,她應該在家,此刻還在午休。
三,二,一。
彩鈴響了沒有幾個小節就斷掉了,聽筒里傳來一聲平和的問句,“喂,你好,請問哪位?”
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淚腺開了閘,此刻的簡單聽見蔣淑琴如此平靜溫和的聲音竟有些把握不住的想要掉眼淚。她就是個做錯事情的孩子,縱使有天大的本事又犯下了天大的錯,可到了母親這裏,她都想要親近想要依靠,尤其是在今天,委屈了沒地方出的時候,格外的想要溫暖。
“媽~”彷彿憋了大半輩子的怨氣全要在今天出了。簡姑娘喚了一聲,叫的蔣淑琴整個人都輕了。
“單單,怎麼是你?不是去集訓了嗎?手機不也都交上去了?怎麼還能打電話?”
“交上去了是交上去了,可誰也沒說不能給家裏去個電話…”
面對蔣淑琴,此刻的簡姑娘除了想黏糊就是想撒嬌,就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簡單的突然粘人讓蔣淑琴頓時母愛泛濫,好像想起了二十年前那個被自己抱在懷裏的、粉嘟嘟的小人兒。
聽着這個意料之外的電話,女兒軟糯的在那邊說這話,蔣淑琴忽然覺得,人生圓滿了。
簡單猜的沒錯,此刻的蔣淑琴正在午休,手機就放在床頭柜上,一響,伸手就接起來了。
歇班好,歇班蔣淑琴就有足夠的時間聽她說。
簡單眉頭輕蹙一下,語氣急轉,喊了一聲‘媽,’變化之快讓沉浸在快樂里的蔣淑琴也察覺到了。
“有件事兒,我想跟您說一下…”簡單猶豫,卻不得不說。蔣淑琴反倒不知道自己這個人如其名的女兒,到底有什麼重要的能讓她直接換了語氣。“什麼事兒不能直接說?怎麼長大了,反而學會繞彎子了?”
“其實也不怎麼重要…”簡單支支吾吾。這事兒對自己來說不重要,可對自己的媽,應該挺重要的吧。這話,她真不知道怎麼說好了。
“哎。”簡單嘆了口氣。既然下定決定了要坦白,再遮掩,再怎麼用美好的詞來形容也都是她騙了蔣淑琴,她和樊旭東一起裝情侶,騙了自己的老媽。“就是,我和樊旭東吧,是假扮的男女朋友,也就是,我和樊旭東不是真的男女朋友,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不是他女朋友……”
簡單雖然開頭開的直截了當,可一出口就緊張的話都不會說了。
“假扮?男女朋友?”蔣淑琴顯然無法從深濃的睡意里一下子反應過簡單的話來。一時半刻,她還不能擺弄的清楚自己女兒的意思。
什麼假扮?那樊旭東,到底她家簡單的男朋友不是?
簡單以為蔣淑琴要爆發,可聽着電話那頭的反應,簡單就知道,蔣淑琴被自己繞進去了,一時半刻竟沒明白自己的意思。
反正都是要死,早死早超生!
簡單一咬牙,直接道。“媽,說白了吧,就是樊旭東不是我男朋友,只是假扮的。同理可得,我也不是他女朋友,假扮的。”
趁着蔣淑琴還沒分析出‘假扮’男女朋友這事情的道德觀和價值觀來教育簡單的時候,簡姑娘已經開始敘述那個打了無數遍腹稿的‘簡潔版’的事情經過。
“好,單單,雖然你騙了媽媽,可你也算是做了好事。”蔣淑琴從簡單的解釋里,多少找到了一些讓自己不生氣的理由。好歹的,這小丫頭跟小樊做戲也是為了幫自己的同事,無可厚非。但麻煩的事情也來了,人人都知道自己家姑娘跟那麼好一個小夥子處對象了,如果哪天分手了,小樊好說,可自己家簡單呢?現在雖然年輕,可說著分了手,再找人給介紹,拖上個三五年再碰到合適的也不是不可能。
這一耽誤也不知道耽誤多少時間……
蔣淑琴到底是母親,大面上的事情想完了,總要顧慮一下女兒的私事。
既然關係是假的,那麼這段關係自然是越早斷了越好,消停一段時間,她也好託人幫忙留心一下好的小夥子。但話蔣淑琴又不能說的這麼直接,畢竟自己家簡單有言在先,是為了幫同事才這麼做的,她那個小同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真的安頓下生活。
“你倆現在這樣媽不反對,可單單,你想過沒有,這段關係得維持到什麼時候?你還年輕,可小樊那個年紀可是夠大的了,你別因為你自己逞英雄耽誤了人家。”
記起樊旭東給自己報告過的年齡,蔣淑琴細細一想,才發現他竟比自己女兒大了十歲。難怪當初兩人來家裏自己就覺得有些彆扭,一直都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因為樊旭東的學歷家世什麼都很好,除卻不相信自己女兒能降住這麼一個‘好男’以外,他倆的年齡也着實差的是不小。也難怪自己女兒選了這麼一個人來搭檔,就這倆人之間的代溝,只怕這個樊旭東也不會對她動什麼歪心思。
“媽,你放心,集訓回去我就去看看小茹,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和樊旭東商量一下‘分手’的事情。我覺得只要慢慢減少跟樊旭東的聯繫,讓樊旭東漸漸在大家的視線里淡出,憑流言蜚語的傳播和消散速度,應該用不了多久大家就都我倆的事兒了。”
對於關係的解決,簡單顯得信心滿滿。
“反正你有的是理。分也是你,合也是你…。”聽着自己女兒信心百倍的語氣,蔣淑琴倒是寬了心。說到底也沒什麼,畢竟一個醫院裏,閑來無事的時候才有人叫嚼舌根,一忙起來,誰還顧得上誰啊。有了蔣淑琴的理解,簡單心裏踏實多了。掛斷電話的她,坐在椅子上,彎着腰,揉着自己酸疼的小腿肚子。
除了扭傷,今天那幾公里的山路讓缺乏鍛煉的簡單腿肚子都轉了筋。她一邊想着林駿城在實訓課上講的搜尋要領,一邊揉着腿,兩眼出了神。
樊旭東開門的聲音,徹底把簡單的七魂嚇飛了六魄。低低彎着腰的勉強抬起頭,對着樊旭東遞上一個討好的笑。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了,恩?”樊旭東看着簡單蜷縮着、好像躲避着自己一樣模樣,不由氣躁。“是不是,剛才偷着幹什麼壞事兒了?”樊旭東審度的眼睛將簡單從頭到腳的掃了一遍,好像醫院裏的透視機,只需一掃,自己肚子裏的那點兒東西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怎麼會啊,呵呵。”簡單尷尬的笑了笑。“你看我這樣子,連下地都困難,還怎麼幹壞事兒啊。”對於樊旭東的這番話,簡單有些小情緒。他大首長既然這麼不放心她,何必放她自己在屋裏,還說什麼有事兒找小秦,乾脆讓秦強那傢伙直接蹲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多好。
簡單低頭,心裏不滿又沒地方說,只能對着自己的手指頭使勁。她的小手指來回還沒掰幾下,身前的亮光就被人擋了個嚴嚴實實。簡單抬頭,剛想藉機對着擋光人發發小脾氣結果卻發現擋光人正含情脈脈的望着自己。
看着樊旭東這陰陽臉說變就變的架勢,簡單好懸一口氣沒上來嗆到。她好不容易挺直了腰板,向後躲了躲,就見樊旭東表情突然陽光燦爛起來,笑的像春天盛放的花。
“剛才,有沒有想我?”樊旭東伸手捏了捏簡單帶着不耐表情的的臉蛋,好像她只是跟他鬧鬧彆扭而已,而他,這是在哄她。
說到底,簡單還是有點兒不太明白樊旭東這‘變臉’絕活的上演到底是為哪般。怎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簡單輕嘆一口氣,不情願,道,“恩,想了…”
說完這話徑直避開樊旭東的高大身軀把眼睛別向其他處的簡單臉色突然還陽,她看着站在屋裏、皺着眉頭看着自己這邊的林駿城連忙大叫,“小林子,你是來接我走的嗎?”
顯然,太想跑路的簡姑娘直接把咱們的首長大人屏蔽了。簡單早已練成了這種功夫,想看樊旭東的時候就讓他顯顯形,不想看見他的時候,無論他在哪裏她都能把他自動屏蔽掉,要不然,她怎麼能面對樊旭東這樣的美男如此淡定?
簡單衝著林駿城招呼,絲毫沒有注意到僵直在自己上方的樊旭東。樊旭東的臉色不言自喻,他餘光輕瞄,看到半掩在自己臂膀里的小丫頭那股子興奮勁兒,他就恨不得把手裏撐着的椅子把手給捏碎了。
對女孩子,是要追求的,可誰像自己這樣,追的快趕上八年抗戰了不說,勝利結束之其又總是渺茫不定。
樊旭東眯眼,深吸一口氣後站直。他迅速脫下自己身上的軍裝,披在了簡單身上,“屋子裏涼,也不知道喊人添衣服…”
她既然見到這林駿城高興,那自己就讓她見個夠,看個夠,反正有自己在中間當著,他倆撐破天能怎麼樣?難道還能私奔了?
簡單明顯感覺不到樊旭東身上氣場由柔到利的變化,她只顧着跟林駿城說自己的傷勢情況,沒有丁點兒分心來管樊旭東。
樊旭東倒真像個正牌‘老公’,大度從容的站在一邊,看着某丫頭和她的小竹子聊得歡天喜地。
相見的起初是喜悅的,但結果也是令人傷感的。因為林駿城說,簡單暫時還不能歸隊,這也就意味着她需要繼續呆在樊旭東這裏,跟‘煩首長,‘再續前緣’‘雙宿雙飛。’
“小林子,你行行好,讓我回我宿舍養傷不行嗎?你給我這樣開綠燈,也不怕別人說你偏向我?”簡單軟硬兼施。她是真的不想跟樊旭東在一起多呆呀。
“這個嘛…按理說你的確不該住在這裏養傷,不過你情況特殊,具體原因你還是問你的未婚夫。這位樊首長,比較好。”林駿城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一邊的樊旭東。
對於這個大個子的身份,林駿城也小小的了解了一番。雖然,看着簡蛋蛋像是不情願的樣子,好像受了什麼委屈,但對於這樣的男人來說,能當眾說簡蛋蛋是他的未婚妻,那麼也就暗示這這兩人之間必有故事。
林駿城無心深挖,只是後悔自己已經錯過的人和事。此刻除了祝福,他好像再沒什麼其他可說。
聽着林駿城對樊旭東的稱呼,簡單眼淚都快下來了。那麼多人誤會就算了,現在連自己的同戰壕戰友都站到樊旭東那一邊了,自己這是要繳械投降的節奏嗎?
簡單沒接話,只是看着林駿城,眼中水波蕩漾,委屈的讓人難受。
簡單搖頭,苦笑片刻后才道,“林駿城,你先走吧,等有空我們再聊吧。有些事情如果你想知道,不妨去問問我媽…。”
簡單抿着唇,不再說話。這事情是她咎由自取的,以後的爛攤子,就容她一點兒點兒的收拾吧。今天是自己的媽,明天就是林駿城,後天會不會是自己的佔有,未來,還有自己那些無以計數的同事……
想到某些八卦的中年婦女,簡單的頭嗡嗡的叫了起來。
她昨夜集合完回宿舍都三點鐘了,此刻又想了太多事情,頭疼不說,連心臟也不聽指揮起來。
“樊旭東,我累了,能讓我休息會兒嗎?”簡單輕輕的闔上眼睛,把頭靠在椅子背上。
她需要安靜,需要沉澱,需要好好的睡一覺。
“好。”樊旭東應了一聲,弓腰將剛剛閉上眼睛的簡單抱了起來。簡單驚恐的睜眼,卻抿唇,看見是樊旭東,沒有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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