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那個說要一輩子保護我的人,沒有了(2)
我心裏的傷定時作。***我努力想像你給我的傷害,它輕如紗。可是,我感覺,那更像我腿上的傷口一樣鈍痛。
夜幕籠罩,我聽到沙沙的聲音。
“是不是加蓬噝蝰?”至今,它還是我想像中最致命的危險。
matuwidi搖頭:“你知道為什麼叫雨林嗎?”
我搖頭。
“霧氣太濃,化成露水,順着樹葉滴落,滴答滴答,彷彿一場小雨。因此叫雨林。”
原來如此。
我原本沒有探險這熱帶雨林的計劃,得知他總從中穿行,我好奇,問他。他說:“如果你給我100美元,我就帶你走一天。一天的路,剛好到我家。”
我問這一天是多少小時。他說10小時。
100美元,專門的嚮導,又不用過夜,我同意了,並找藥店買了氯雷他定、消毒棉球。
但現在,他告訴我,因為我走得太慢,我們今夜沒法走出雨林。
我抬頭,天上雖然有着月亮,但大樹小樹又遮又擋,根本無法走夜路。
“那我們怎麼辦?”
他說露營。
我對自然的恐懼,一下子變成了對同類的恐懼。我感覺渾身開始顫抖。
在這樣一個荒蠻的地方,和一個剛認識的男人。這可不是凱倫和她人的露營。他們有愛,有莫扎特。
但是,我已經沒有退路。
我開始試着讓自己平靜。白天和黑夜又有何區別?在這濃蔭蔽日的地方,白天還不跟黑夜一樣?我還是有些緊張。疲乏也在此時襲來。我怕自己跌倒,遂靠着身後的樹。我剛才看過那樹,粗壯結實,誰知我輕輕一靠,竟跌落了。我的恐懼立刻結束了,因為其間的過程非常快。我跌進的不是深谷,而是一棵樹里。
他馬上過來:“沒事吧?”
我摸着一胳膊的苔蘚:“還好。”
我轉身凝視:“怎麼會這樣?好奇怪呀。”
“這個你一定不懂。這是樹棺材。”
這三個字嚇了我一跳。
“我們剛果(金)的吐買丁奈族盛行這樣:在大樹榦中掘洞,將屍體放進去后,在洞口蓋上樹皮,並將死者名字刻在上面。”
我掉進了別人的棺材裏?我感覺毛骨悚然,不禁想起大學宿舍里講的鬼故事。
他摸着大樹,平靜地說:“幾年之後,樹皮與樹榦長合,成為生長着的樹棺材。”
彷彿陽光照進來,我對生命、自然,突然有了新的眼光。
“我看這樹榦和樹皮,很難長在一起了。”
“嗯。一定有原因,這人另選他地了。這離村落有些遠,不過也不太遠,明天一早,我們就能出雨林了。”
我取出相機,照下我的“身後地”。閃光燈下,樹榦里竟然生機勃勃。見我對那白色小花感興趣,他告訴我那小花的名字。可他說了三次,我都沒找到對應的單詞。
“如果我葬身雨林,你就把我放進這裏吧。”
他笑:“你不是害怕嗎?”
“死之後,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他用隨身帶的砍刀,砍了一些樹枝。
火生起來,我一下子想起多年前的上方山。
火光跳躍着。我們執手,你睡我醒。
我說:“即使獻出生命,也不給出這夜。”
現在,又一個叢林之夜。只是,我不再是我,你不再是你。
風過,蟲鳴響成一片。也有不遠處溪流的聲音。清水碧寒、野林無邊、螢火蟲四下飛舞。
它充滿生機,卻又如此安靜。我喜歡上了它。
眼下這夜,在我生命中,也將是特別的。可是,我已經沒有了你。
在這樣的夜裏,你是不是已經開始了沒有我的生活?甚至開始忘記了我的存在?周圍野性原始,心中煩躁悲傷。
過去的一頁已翻過。
我突然想起飛天舞的插曲:
吹着的風吹熄着心中的熱火
那人忘記了你的存在但仍繫着緣分
我們,還有緣嗎?
我看着火光中那些安靜的生命,不知不覺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