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誠心誠意(一)
康介白在尋找新式革命組織時，何如雲正以教書為掩護開展農民工作。農民工作不好做，何如雲幾經挫折還是以真心換取了農民的信任。
何如雲被安排與夏老師到衡陽縣開展農民工作。夏老師是衡陽大地主家的少爺，蒸水河邊的村子裏，路上一些結衣乣裳的農民見到夏老師都怯生生地喊：“少爺！”
兩人很快到了夏老師的家，一座大宅院。進屋坐下歇息，夏老師說道：“路上看到的農民都是我家的佃戶，晚飯後我們去找他們。”
何如雲說道：“不如現在就去。”
夏老師說道：“這個時候，農民正在幹活，天黑才能回家。做農民的工作要他們在家。”
何如雲說道：“你介紹介紹村裡農民的情況。”
夏老師常年在外，對農民的具體情況一概不知，說道：“我先找一位長工來談一談吧。”不久把在柴房砍柴的一位老長工叫來。
老長工衣着破爛，一身臭氣，站在門口低頭問道：“少爺回家了，有什麼吩咐？”
“叔叔，你坐下，我們想了解你們這些貧苦人的情況。”老長工是夏老師的同宗親戚，夏老師趕緊拿出凳子讓他坐下，給他遞上茶。
老長工好歹不肯坐下，也不接茶，站着怯生生地說道：“老爺對我一直都很關照，少爺問什麼？”
夏老師問道：“叔叔，你都在家裏幹什麼活？”
老長工答道：“挑水、砍柴、放牛、犁田、種菜，一些雜事。”
夏老師問道：“你做一年長工可以得到多少錢？”
“錢，老爺讓我做事，管吃管住，我感激都來不及，還要錢！”老長工似乎對生活很滿意。
何如雲說道：“你干這麼多的活，應該得到工錢啊！”
夏老師也說道：“你給家裏幹活，我爹應該給你工錢啊！難道他不給你？拿工錢是你的權利，我得給我爹說說。”
“少爺逗我玩了，天快黑了，我去挑水。”老長工說罷，出門去挑水了。
何如雲又找來一位丫環問情況，丫環是夏老師母親的陪嫁，更是對夏老師家感激不盡，好話說盡，想聽的情況一句沒有。無奈，兩人晚飯後打着燈籠走訪農民。
到村子邊一戶人家，昏燈之下，一家子正吃飯，飯其實只是每人一碗很稀的粥。光着身子的男孩營養**瘦得像個猴，沒有吃飽正哭，母親說道：“崽崽！不要哭了，灶頭還有半碗焦粑粥。”拿起半碗焦粑粥給小兒子，見夏老師來到驚愕得說不出話。孩子的父親在一邊蹲着默默不出聲。
夏老師喊道：“彭哥，彭嫂，正吃晚飯啊，我們來了解農民情況的。”
彭哥愛理不理，彭嫂不知所措。
“少爺，你來了，如何請你們坐啊？”聲音從灶門口傳來。
夏老師跟着聲音的方向看見一位老奶奶坐在烏黑的灶門口生火，遂說道：“奶奶，我來看看大家。”
屋裏沒有凳子，奶奶請何如雲和夏老師坐在一堆柴上。
屋裏昏暗，何如雲卻看到兩兄弟相互謙讓。
弟弟眼睛盯着半碗焦粑粥，似乎非常飢餓，嘴裏卻說道：“哥哥吃，哥哥明天還要去幹活。”
“哥哥不餓！你吃吧！”哥哥推辭給弟弟。
老奶奶見兄弟兩相互推辭，說道：“哥哥吃，要吃飽了才有力氣乾重活。”
哥哥才敢吃了這半碗焦粑粥，並把碗舔盡，弟弟又把碗舔了一遍。
何如雲見此情景熱淚滿眶，心裏嘆道：“農民太貧窮了，這樣的日子如何才到頭。”遂拿出三個大洋給老奶奶，說道：“奶奶，我們給兩個兄弟買些糧食。”
“怎麼能拿你的錢！你能和少爺到家就是我們的福氣。”老奶奶推辭不要。
何如雲再三懇請老奶奶接着，老奶奶決意不要，彭哥冷冷說道：“給我們錢！多謝你的好心！”言語間帶着無限質疑。
老奶奶問道：“小姐，一看就知道你是大好人，活菩薩！”
何如雲說道：“我不是菩薩，只是想了解窮人的辛苦。農民一年到頭給地主幹活種田，不但沒個飽，甚至欠下一筆賬，真是不公平！”
夏老師說道：“農民為什麼貧窮，並不是懶惰，而是地主、財主剝削得太厲害。”
彭哥冷冷冒出一句：“剝削！種田交租交稅，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夏老師原來沒有進入過農家，不知道佃戶如此之苦，今日一見對農民的貧困震驚，站起來說道：“話是這麼說，但我爹也對你們太苛刻了，我回去說說要減租減稅。種一年田，總得管個飽吧。”
彭哥急忙說道：“少爺，你是個大好人。你千萬不要回去說，你說了，這幾畝田也要被收回去的。”此話不假，如果夏老師把彭哥剛剛說的話，傳回家，必定得罪夏家，並被收回田。彭哥租不到田種，便只能到處打短工，就連粥也吃不上了。
何如雲說道：“農民的苦在於上有軍閥政府，下有剝削地主。要改變命運就要團結起來反對軍閥、反對地主剝削，實行耕者有其田！”
“你們這些少爺小姐，我還有活要干。你們到別家去說說吧！”彭哥知道自己已經失言，見兩人又是東一句西一句說的不着邊際，遂起身下驅客令。
夏老師還要說幾句，見彭哥已經在請他們了，只得與何如雲離開到另外一戶人家。
但戶戶如此，令兩人沮喪。
一周的農民工作毫無收穫，何如雲很着急，回到蒸湘學校——**湘南執委所在地，向蒸湘學校校長彙報了情況。
校長是一位工作經驗豐富的同志，見她失望的樣子，鼓勵道：“過去我們有工人運動的經驗，農**動也會做得好的。”
何如雲說道：“農民與工人不同，工人居住一起，農民分散而且安於被壓迫。”
校長說道：“這倒是有一定的區別，也給農民工作帶來了考驗，但你想想我們開始是如何做工人工作的。”
何如雲馬上意識到問題所在，會心一笑，說道：“誠心誠意！乾脆，大家到農村去教書，直接與農民生活在一起。”
校長見她悟出奧妙，說道：“對，對待農民就是要誠心誠意，做農民心坎上的人。我們馬上安排大家到鄉下的學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