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陰差陽錯緣定三生
顧萌萌見老爺有了動靜,緊張了多日的心裏頓時一松,忙麻溜地衝到床前問,“老爺,你可是覺得好些了?”
賈老爺一時清醒,身體仍是虛得厲害,無力遮掩那淚流滿面的樣子,讓難得見老爺哭的顧萌萌又吃了一嚇,“這是怎麼啦老爺,是不是很不舒服?”
老爺,老爺他不但會板棺材臉,會笑得色迷迷很猥瑣,這大病一場,居然還會哭了,簡直太超出她的想像啦!
“別,老爺別太激動,你身體可是受不住!”顧萌萌邊叨咕着,邊拿了自己的帕子,小心地去給老爺拭淚,手裏忙活着,一時又想起就老爺這身體狀況,說不定一會兒就又暈過去了,自己下了半天決心,才蹭出來的那滴血千萬別幹掉了失去效果,於是轉頭催促蓮萼快去看看外間小火爐上溫着的葯湯好了沒有,打算趕快把攙了“藥引子”的葯給老爺喂下去。
勉強倚着靠墊坐起身的老爺喉頭哽咽了幾下,一把抓住了愛妾正給他擦淚的縴手,看着顧萌萌手指上被小刀蹭破的淺淺划痕,眼睛又有繼續濕潤的趨勢。
“老爺你別亂抓,我先給你擦乾淨臉!”顧姨娘口氣裏帶着埋怨,守着個危重病號,她現在可沒有一點旖旎的心思。這個重病號還一點老實獃著的自覺性都沒有,一醒過來就跟她動手動腳的,要是讓太太知道了,可不又是一條引得老爺傷身的大罪狀?她可不想再挨上幾個大耳光了。
“萌萌……你的手破了,得快上些傷葯。讓丫頭把常備的藥箱子拿來,我給你上藥。”老爺忍着病中頭腦昏昏沉沉的難過勁兒,只是抓緊了顧萌萌的手不放,很是不依不饒。
顧萌萌看了看自己手上那條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的“傷口”,有點哭笑不得,“老爺啊,這點小口子哪裏還用得着上藥?您等着吃藥就好,別的小事就不用多操心啦。”
老爺不答話,又看了看顧萌萌手指上那條小小的傷口,低頭把那個手指尖兒含在了口裏,輕輕地吸吮。
“哎,老爺你這是做什麼?這樣可臟……”顧萌萌沒料到他會來這手,忙要把手指從老爺嘴裏抽出。
不過,被老爺這樣一弄,手指上那僅余的一絲疼意似乎也消失了呢。
老爺偏不放,只阻了她的動作,口裏含含混混地說,“含一含傷口就好得快了。”過了好一會兒顧萌萌的手指才獲得了自由,與此同時,老爺扎掙着離開靠墊,整個身子衝著顧萌萌就熊抱了過來,那姿勢給人的感覺與其說是老爺抱自家愛妾,倒不如說是更象個緊纏母親不撒手的孩子。
這是做什麼啊,難道生場大病,人就會返老還童了?顧萌萌有點無奈地看着化身粘人老動物的賈老爺,實在怕他身體過虛,做這麼大幅度的動作吃不住勁,乾脆自己也坐上床,主動抱住他安撫着。
真可憐見的,病了那麼久,折磨得啥威風都沒了,就算是老爺,好好哄哄他也不過分吧。
顧萌萌用逆了cp的方式,在榻上半“公主抱”地抱着老爺,要安慰安慰病中的老小孩,老爺孩子般地縮在她懷裏,伸手撫摸了她半晌,沙啞地小聲咕噥了幾次“瘦了。”更緊地回抱住她,兩個人八爪魚般地互抱成了一團。
端着葯碗進來的蓮萼看見了兩人的膩歪,忙低頭悄沒聲地把冒着熱氣的碗放在桌上,又泥鰍般地溜了出去,捂嘴偷笑去了。
顧萌萌開始覺得這姿勢有點彆扭,都老夫老妾了,還跟那些十幾歲熱戀中的年輕人似的粘在一起要鬧哪樣?不過她突然覺得老爺的臉緊靠着的胸口部分有些濕,有些熱,老爺他,這還正經哭起來啦?
顧萌萌心中異樣,沒有揭穿趴在她懷裏偷哭的老爺,反而抱起懷裏的腦袋讓他埋得更緊,偶爾被威風慣了的一家之主老爺依賴一下,感覺真的不錯呢。
老爺保持這個姿勢很久,直到顧萌萌的胳膊都有點酸了,才悶在她懷裏聲音瓮聲開了口,“萌萌,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為老爺服務!顧萌萌開着玩笑說。其實,真的好辛苦啊,她受了冤枉不說,這幾個月的月錢還被扣了,等於打白工。可只要老爺身體恢復了,這些就不是問題呀,她的地位,她的生活,就都保住了。留得老爺在,利息滾滾來!
“哎,忘了忘了,老爺的葯還沒有吃!蓮萼這丫頭也不提醒一聲!”顧萌萌猛然想起費心費事準備的“葯”,忙把老爺扶坐好,將桌上還溫熱的湯藥倒在粘了自己那點血的大碗裏,用匙子攪了攪,端到了老爺面前。
“老爺張嘴,我來喂你!”
老爺看了看那碗摻了“藥引”的湯藥,吸了吸鼻子,由着顧萌萌一匙匙地喂他,全程神色鄭重。
也許是受封建教化過深的老爺真的相信那些血啊肉啊的有治病的功效,也許那神奇的“藥引子”確實含有仙丹的功能,隨着葯湯入喉,老爺覺得自己的身體頓時輕快了許多,頭腦也越發清楚,這病竟是有了痊癒的意味。
愛妾待他這般心意,節行可歌可風,老爺只覺得,自己以往對萌萌的寵愛,還是遠遠地不能配得上這份深厚情意呀。
“是我不好,害得萌萌受苦擔憂了。”賈老爺喝完葯,躺回床上,看着在收拾葯碗的顧萌萌很真心地問,“你可想要什麼簪環首飾?明日便喚個金匠挑了時新的花樣去打。”
見老爺精神明顯恢復,顧萌萌暗喜那葯有了作用,自己再不用怕挨太太的罰了。一高興便小聲打趣道,“老爺若想誠心謝我,幾隻金簪子可算不得什麼,我倒是想要那朝廷的誥命,可惜,老爺您又不肯給。”
這話說出來可是犯忌諱的,誥命夫人的榮耀,哪裏是個小妾能想,敢想的事兒?若是太太知道了她這般冒犯胡說,顧姨娘少不得又要受一番家法。當然滿足現狀不思進取的顧姨娘也壓根沒有把這玩笑話當真,誥命夫人這種太太做的職業,離她太遙遠了。她玩笑幾句,哄得老爺多給她點銀兩或者首飾,就算是賺啦!她還要給樂春攢些私房嫁妝呢。
老爺卻把玩笑當了真,只道是愛妾私心裏盼着與他做正頭夫妻,若是以往,他一定會教訓顧萌萌一番守份知命的大道理,既然身為妾室,就不可有逾越之心。可在得知了愛妾深情的如今,他只覺委屈萌萌於妾位,真是對不起這般好女子了。
一念及此,老爺心情激蕩,語調卻嚴肅起來,“是我委屈了萌萌,有朝廷法度在,為夫給不得你那五花誥命,然你我情深,天可鑒之。賈政在此許下願心,願與萌萌來世為夫妻,世世永為夫妻。”
顧萌萌一愣,老爺的嚴肅表情好可愛!老爺也會山盟海誓地討人歡喜了!她心中一甜,接着又感覺這個不能套現的許諾太虛無飄渺,就是個空中畫的大餅,還不如多給二十兩銀子合算。
於是她嘆口氣,湊趣說,“老爺,您應該先許願要世世當財主,再許願與我成夫妻的事。”老爺這回真不上道,她想要的是小錢錢啊,來世情緣什麼的,只是聽起來很美罷了。
老爺想起自家愛妾那貪財的小毛病,不由笑了,“好好好,我的萌萌自然是家資豐厚之人才配得起,來世我定然努力先掙出個大富之家,再去八抬大轎迎娶萌萌,娘子可還滿意?”
“這還差不多,”顧萌萌聽得順耳,眼波嬌俏向老爺一瞥,“到時候我要做個妒婦,老爺只能有我一個,才不要老爺左一個右一個納在屋裏呢!”
“全憑娘子做主。”老爺大病里死裏逃生一回,對愛妾小嫉妒的態度也比以前通達了不少,遂又抱過她笑道,“萌萌也不許在我來迎娶前嫁給別人,好不好!”
夜色更深,夫妾私語,漸入情腸,老爺風流半世,本以為寵愛顧萌萌,就是他對後院女子好的極限了,不想如今在誤會之下,卻終於陰差陽錯地明了了那深情入骨的滋味,原是想要生生世世,永不相離的。
正是姻緣簿冊上,又多得一段新風月,痴男情女隊裏,再添一雙舊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