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下初雪了呢……”徐一花雙手接着從天上飄下來的雪花,笑出一對小虎牙,像是自言自語的說:“您知道嗎?在朝鮮這個國家,下初雪的時候,說任何謊言都會被原諒的。甚至向王說謊,也可以一概不追究。”徐一花轉過身,對着抬頭看雪的男子說:“大人,我有話說……”
男子疑惑的看着她,徐一花低頭看着地上:“其實,我……愛慕着大人……”
男子瞪大了眼睛,愛慕?和他理解的意思一樣嗎?是那個愛慕嗎?
“我好想快點長大,讓大人您看看我長大后美麗的樣子。”徐一花慢慢抬頭,看着男子略微有些窘迫的樣子,笑了笑:“是假的,嚇到您了?呵呵,我剛才不是說過,今天任何謊言都會被原諒的,因為今天下初雪了呀……”
說完徐一花轉身繼續走,抬頭看雪,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抬頭只是為了把眼淚都逼回去而已。
大人……喜歡那位胥桐大人,對吧?能配得上大人的,只有她了呀。自己又算什麼呢?
不過……這樣說出自己心裏的話,真是太舒服了,就算死了,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心意沒有傳達給大人,不用死不瞑目……可是,她真的會死嗎?
不會的吧……有大人在呢。
真的……不會嗎……
男子看着前面帶頭領路,總是抬着頭接雪花的小丫頭,心裏嘆了口氣,真的只是謊言嗎?那為什麼她看起來這麼悲傷呢?
可是……愛慕,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呢?他們星球上的人,感情都很淡薄,愛慕這個詞,他只在書本上學過,只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可是具體是什麼樣的感情,他沒有親自的感受過。
晚上,終於到了徐一花的娘家,徐一花使勁拍着門:“父親!母親!一花回來了!一花回來了!”
管家打開了門,見到自家小姐愣了一下,小姐不是死了么?然後連忙叫老爺和夫人出來:“老爺!小姐回來了!去世的小姐回來了!”
父女母女見面,免不了一頓哭訴,男子在後面看着,勾唇笑了笑,這就是書上說的親情吧?果然是人類最珍視的感情,光是用看的,他就覺得很溫暖呢。
哭完的徐一花回頭看身後的男子,給自己的父親母親介紹:“那邊的那位大人,救了我,並把我送到了這裏,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
注視着男子的徐一花沒發現,父親母親的表情有一些僵硬和奇怪。
徐父為了答謝男子,為男子準備了一桌酒席:“多謝您出手相助,救了小女的性命,您就當做自己家,不要拘束,儘管住着就好。”說完,徐父便起身出了房間。
男子看着徐父走出去,然後一臉好奇的看着這個房間,這個房間和徐一花婆婆家的還不一樣,雖然擺設,基本用具都差不多,可是整體感覺比她婆婆家更加讓人覺得舒服,看着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男子覺得身體好像一下子放鬆了下來,這就是書上說的,家的感覺嗎?
沒有人教過男子用餐的禮儀,這也是男子來地球之後的第一餐,男子着急的用手拿起一塊排骨嘗了嘗,好吃!嘴裏的排骨還沒有咽下去,就迫不及待的向南瓜餅伸出了手……
肚子都填飽了,滿桌的食物也只剩下了空盤子。男子打了個飽嗝,晃了晃頭,為什麼會這麼暈呢?難道是……吃得太多了?
就在男子意圖保持清醒的時候,房間突然闖進一幫家丁,把渾身無力的他拖到了柴房裏,這是怎麼回事?男子眯着眼睛,搞不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月朗星稀,淚流滿面的徐母掐住了徐一花的脖子,因為氣息不暢而驚醒的徐一花看着眼前的母親,不甘心的問:“為什麼……”
“如此骯髒的活着,不如乾脆的死掉!你弄髒了身子,還毀了家族的名譽,若有半點羞恥之心,就不應該回來呀!死吧,我早就當你已經死了!”
徐母看着映在門上的影子消失了,渾身無力的放開了掐着自己女兒的手,顫抖着說:“你快走!你父親要是回來了,我們母女都會死的!”
“母親……”徐一花哭着,搞不懂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她一定要死,不然就是像過街老鼠一樣藏着,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啊……
“都怪你,為什麼要帶一個身份不明的男子回家……”母親哭着說了什麼,徐一花卻好像沒聽見一樣,只是焦急的問:“母親!那位呢?那位大人怎麼樣了?!”
那位大人現在滿身是汗的倒在柴房的稻草上,徐父慌忙的跑過來,看到男子還睜着眼睛,問管家:“竟然還沒死?怎麼回事?”
管家惶恐的說:“分明吃下了有砒霜的食物,這種猛毒連黃牛都會倒下,不知為什麼,竟然還沒死……”
然後倒在地上的男子就從房頂的縫隙中,看到了他們星球回程的飛行機……昏暗裏,他眼睜睜的看着回家的路被斷送。
哈……這就是人類……教會了他人類的感情,然後用行動來告訴他這些感情有多麼愚蠢!
徐家來了一夥官兵,說是要尋找已經死去的徐一花,雖然徐父徐母極力阻止,可是民哪裏能與官斗?在打鬥的時候,徐父因為阻止官兵們進去柴房,也就是男子待的地方,自家女兒為了就救命恩人很可能也在裏面,就為了給自家女兒爭取一點時間,死在了柴房外面……
人類的感情,很矛盾。有時候很渺小,可是有時候卻又偉大的不得了。
男子和徐一花奔跑在荒田裏,徐一花哭着對身後已經有些踉蹌的男子說:“請您不要跟過來!官兵正在追我,快走吧!回到您原來的地方!”
男子總算知道被別人的話堵的氣悶是什麼樣的感覺了,我回家的路已經因為你斷送了小丫頭!還有,既然幫了你就要幫到底才行啊,雖然人類教了他拋棄善良,不要愛。但是他可不是那麼涼薄的地球人啊!
所以他說:“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所以……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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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身體狀態非常不好,大口喘氣還冒着冷汗,瞬間移動什麼的都使不出來了,所以兩個人只能用跑的,可是老天好像一定要徐一花死似的,在逃亡的最後,迎接他們的是一處斷崖,身後便是呼喊着的官兵們。
徐一花蹲下身,把手中的玉簪——當時刺傷殺手丟了又被男子找回來的玉簪,遞給了男子,流着淚說:“我去世的奶奶說過,道別要早早的做才好,因為真的到了最後一刻,就沒法好好地告別了。上次,初雪降臨的那天,我對您說的話,您還記得嗎?”
男子愣了愣,點了點頭,她說……愛慕自己,希望能夠快點長大……讓他能看見她美麗的樣子……
這個始終不曾被命運眷顧的柔弱女子,在她生命最灰暗的時候,男子以保護神的姿態陡然出現在她的生命中,給予她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氣,在她最無助,被所有人拋棄的時候,是這個男人堅定地說,“跟我走,我來保護你。”
她怎麼能不喜歡上他,儘管兩個人之間有那麼大的差異,儘管知道着男子心中可能有另一個女子,她的心,怎麼可能聽她的話?
在死前的最後一刻,她用全部的眷戀,滿含熱淚地說,“我死後,無論去了怎樣的世界,都一定不會忘記您。”
官兵們放了箭,男子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也沒有讓箭停下來,徐一花還是死在了他的懷裏,徐一花口中的血染紅了他的衣領,男子愣在那裏,這個教會了他人類感情的小姑娘,死了?他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控和無力,輕輕地,略帶停頓地,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眼眶裏的淚水,緩緩地,滑落下來……然後,這種無從察覺到來,無法消解的,壓抑和難過,抬起頭,仰天撕吼,向野獸一般。
他愛她嗎?他不知道,可是他知道,徐一花會是他心上的結,永遠也解不開……
就在官兵還想向悲泣中的男子進攻的時候,男子的面前突然出現一道白光,絕代風華的白袍女子站在官兵們的面前,袖子一揮,那些官兵們便全都哀嚎着掉進了男子身後的懸崖下。
女子緩緩轉身,男子看着這個揮揮手便讓好幾條生命消失的人,看她用那雙發紅的眼睛盯着自己,說道:
“小怪物,被人欺負成這樣,太難看了。”
“胥桐……”男子看着神跡一般的女子,嘴裏喃喃的叫她的名字,然後兩眼一閉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