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雲靈山
江姝月看着一身棉布衣的母子倆,心裏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我願意去,不過房子我得付租金。”
小男孩聽聞江姝月願意去,他高興地拉着江姝月的衣袖,像是怕她反悔似的。
婦人也不推拒,她自我介紹道:“我夫家姓蘇,姑娘以後可叫我嬸子。”
“我是南南,南柯一夢的南。”
“我姓江,名姝月,南南可喚我月兒姐姐。”江姝月見南南那可愛的模樣,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嬸子,與我一起的還有秋菊,她在前面等我,我們還沒吃午飯,咱們一起吃了飯就回去吧!”
江姝月看婦人洗得發白的棉布衣裙,想必她就是捨不得吃東西才餓暈的。
“讓姑娘破費了。”蘇嬸子落落大方地頷首微笑。
只要姑娘跟她去,蘇家以後多照拂,也是可以還了這人情。
蘇夫人沒料到的是,這一面之緣,江姝月帶給了蘇家什麼樣的變化。
在蘇嬸子的帶領下,江姝月又去買了一些棉絮和棉布。
秋菊得知去處有了着落,她高興得眉開眼笑。
終於不用顛沛流離的生活了。
見蘇夫人面目和善,她也很放心。
手裏有了現銀,江姝月找了一家小飯館,她點了三葷兩素一個湯。
見蘇夫人吃飯優雅,江姝月更斷定了心裏的猜想,蘇家絕不是地道的村民。
飯後,蘇夫人買了幾斤糙米和一點鹽帶回去。
江姝月聽蘇夫人說她們一會兒坐牛車回村。
她讓秋菊去買了米面油和一些日常用品。
出了縣城,下了官道走進一條小路,約莫走了一個時辰,終於來到了雲靈山腳下。
這是一個三面環山的小山村,村后是連綿起伏的山巒。
“蘇家娘子今天去縣城了,你家這是來客人了?”有好事的婦人看着騾車問道。
“嗯!是我娘家人。”蘇夫人也不與那些婦人多寒暄,領着江姝月和秋菊就往家走去。
蘇家住在村子的尾部。
一路上都有村民投來好奇的目光。
南南像是看穿了江姝月的心思,他壓低聲音道:“月兒姐姐,平日裏不趕騾車的時候可以從田邊的小道走。”
又走過了一片竹林,呈現在眼前的是三間瓦房和兩間茅草屋。
“月兒姐姐,這就是我們家,老宅在那邊。”
順着南南手指的方向,隔着一塊地的距離,就見兩間瓦房和一間茅草屋。
從脫落的籬笆牆能看出,那房子像是許久沒住人了。
籬笆牆外翠竹深幽,雖然是冬天,小徑兩旁還有很多鬱鬱蔥蔥的樹木。
“綠竹入幽徑,青蘿拂行衣。”江姝月脫口念道。
好一處山村隱身之地。
“娘!弟弟,這是……”
江姝月正打量着遠處的老宅之時,一個年約十二歲的小姑娘從屋裏走了出來。
“慧兒,快過來見過蘇姐姐和秋菊姑娘。”蘇嬸子朝小姑娘一招手。
小姑娘上前,動作標準地朝江姝月和秋菊行了一個福禮。
江姝月和秋菊連忙回禮,江姝月道:“慧兒妹妹別客氣,以後可要叨擾你們了。”
小姑娘眉如彎月,一雙漆黑清澈的大眼睛,如黑葡萄一般明亮。
白凈的鵝蛋臉,櫻唇瓊鼻,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她笑眯眯地道:“姐姐千萬別說叨擾二字,家裏只有兄長和弟弟,慧兒總算是有個伴了。”
“姐姐,爹和大哥哥呢!”南南像個小大人似的,牽着江姝月就往家裏走去。
“爹和大哥上山燒炭去了,今天是回不來了。”
山裡人的習俗,在下雪之前去山裏燒烤,差的留着自家過冬,把好的炭選出來拿去縣裏賣,只為賣上一個好價。
蘇嬸子對江姝月道:“你和秋菊今晚就住咱們家,明兒個我們一起去收拾老屋。”
秋菊和南南把騾車牽進院裏,蘇慧得知娘親和江姝月在縣城吃了午飯,端上了薄荷茶和松子。
一陣寒暄后,江姝月才得知蘇嬸子的丈夫蘇懷仁曾經中過舉人。
蘇懷仁在太常寺任職協律郎,正八品,兢兢業業。
萬陵國的舉人還可以繼續進修參加科舉的。
蘇懷仁是幸運的,再後來他考取了進士,做了禮部侍郎。
但是他也是不幸的,被小人陷害,抄家貶回原籍,只差點被流放。
回到老家,蘇懷仁的父母受不了這巨大的打擊,回鄉的第二年就雙雙撒手人寰。
朝廷有令,被貶的官員後代不得入仕,蘇懷仁並沒有放棄教三個孩子讀書。
他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讀書能開智明事理。
說起丈夫,蘇嬸子滿眼都是亮光,可見他們夫妻是有多恩愛。
休息片刻,蘇嬸子帶着江姝月去看老屋。
“這屋子是我家相公中舉人之前住的,我們回原籍后,人多住不下,就從娘家借了銀子又建了現在的屋子。”
蘇嬸子說起過去的種種,眼裏並沒有波瀾,可見她看淡了過往,安心地做一個農婦。
江姝月走進小院,院子裏的石板縫裏的野草已經枯黃。
斑駁的窗欞上掛滿了蜘蛛網。
兩間正屋,堂屋後面是一間卧房,而另一間屋子沒做隔牆,顯得寬敞很多。
屋子的地上都用了青石板鋪過,看起還不錯。
屋裏的床和桌椅很陳舊,一看就有些年頭了。
“等蘇謹回家讓他找木頭再卯一下就穩固了。”蘇嬸子推了推桌椅,有些搖晃,桌椅的榫卯已經鬆動了。
還未見到蘇謹,江姝月就聽出來了,這個家若不是有個蘇謹,這家得散了。
茅草屋前面是柴屋和灶房,後面有一個小小的雜物間。
蘇嬸子說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有人住着更有生機,她不收租子。
江姝月堅持要給一兩銀子,否則她就不留下。
蘇嬸子拗不過她,只得收下。
就這樣,江姝月就和秋菊在這個偏僻的村子裏住了下來。
第二年的六月初十,一聲嬰兒的啼哭響徹雲霄。
一個小男孩呱呱墜地了。
“月兒,你看這孩子長得多俊。”蘇嬸子送走了穩婆,回身抱着孩子給江姝月看。
秋菊把沾有血污的墊子收拾乾淨,轉身伸長脖子看着細棉布包着的小傢伙。
“小姐快看,小少爺的臉怎麼紅得跟個猴子屁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