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番外之我好想你

第24章 番外之我好想你

第24章番外之我好想你

司空景會在封夏的第一場巡迴演唱會上求婚,其實陳薇薇心裏很早就已經有了預感。

這麼耀眼的男子,跪在巨大的舞台上,眼中款款深情只為她的好友,她亦感同身受地動容。

女孩子的友情總是很耐人尋味。

最初的時候她因為樓弈的關係對封夏抱着陌路人甚至微有敵意的態度,卻在後來司空景離開的幾年裏,和封夏愈走愈近、最終成為真心誠意的朋友。

深交之後才知道彼此的合拍,她們都同樣真實、倔強、敢於面對自己的情感與選擇,也同樣的……執着。

執着。

全場的歡呼尖叫聲中,她望着台上的簾幕慢慢閉攏,司空景和封夏的身影消失在簾幕後,側頭看向身邊的樓弈。

他英俊的側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雙手有節奏地跟着全場鼓着掌,就像所有虔誠的祝福者一樣。

她看了一會,回過頭輕輕閉了閉眼。

演唱會結束,所有觀眾依依不捨地散場,她和蔣宜到後台幫封夏做善後工作。

“咦?樓弈呢?”一切料理完,目送司空景開車帶封夏回家,蔣宜站在會館後門東張西望,“前面還看到他的。”

她心裏一緊。

“這混球,不會跑哪裏去黯然神傷了吧……”蔣宜不耐煩地打了個響指,“真的是幾十年如一日地弱爆了,都這程度了還盯着人有夫之婦,你說是吧薇薇?”

蔣宜性子大大咧咧,而且因為後來才結識、所以是不知道她和樓弈過去的事情的,之前封夏和司空景分開的時候,蔣宜還拉着她一起、屢次幫忙撮合樓弈和封夏。

“我去找他吧。”她深吸一口氣,淡笑着拍了拍蔣宜的肩膀,“你男朋友應該已經等着了,你先回去好了。”

偌大的會館,剛剛還人潮攢動,此刻卻空空蕩蕩的、只有在清掃地上垃圾的員工。

她走上台階的時候,還能聽到自己腳步的回聲。

一步,兩步。

遠遠望去,樓弈正一個人坐在觀眾席的最後一排,她本以為他在喝酒,走到他身邊的時候才發現四周並沒有散落的啤酒罐,他的手裏握着的只是一瓶礦泉水。

他聽到聲音,抬起頭,朝她笑了笑,“還沒有走?”

她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輕輕在他身邊坐下。

“司空景可真不夠意思。”

他雙手枕在自己腦後,雙腿交疊,這時慢悠悠地開口,“哪有世界上好事都被他一個人佔了去的道理,他求婚之前,難道就不知道先感謝一下我們這些跑堂的炮灰嗎?”

“而且,他不在的這幾年,也是我們把夏夏保護得那麼好啊,這人竟然連句感謝都沒有,擄了人就跑。”他說著說著,挑着眉,“我真應該把他這些惡行po到微博上,讓他粉絲還整天追着喊他男神……”

他的聲音還是如往常那樣的雀躍,一字一句的,雖然是埋怨,也像是調侃。

“哎……算了,誰叫我人好呢。”他望着空蕩蕩的舞台,“我……”

“不要說了。”她這時在一旁,突然開口道。

他說話說到一半被打斷,有些詫異地側頭看她。

她垂了垂眸,這時起身,一眼也沒有看他,深吸一口氣,淡淡道,“我先回去了。”

一路從安全通道出來,繞開可能遇見歌迷的地方,她在會館裏兜兜轉轉,走到了一個露天的平台。

今晚外面有下過雨,從上往下看,地面上都是濕的。

她在平台旁靜靜站了一會,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往自己的方向而來。

“薇薇。”手臂被人從身後拉住,她回過身,便看到樓弈氣喘吁吁地緩着氣,“你怎麼走那麼快啊?”

她看着他的臉龐,沉默了一會,將他的手輕輕拉開。

“你生氣了?”他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情緒,尋着她的目光,微低下頭,“怎麼了?”

她依舊不說話。

“是我惹你生氣的嗎?”他像個陀螺似的,跟着她轉來轉去,“你說句話。”

“你回去吧。”她忍了一會,開口道,“你讓我一個人在這裏呆一會。”

“不行。”他搖了搖頭,語氣也沉了幾分,“那麼晚,你一個女孩子回去很危險,我送你回……”

“我和你有什麼關係?憑什麼要你送我回去?”

她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分,眼睛緊緊盯着他,聲音里微有絲譏諷,“哦,前女友?朋友?”

“算了吧。”她抬了抬嘴角,“我寧願我跟你什麼都不是。”

陳薇薇從來理智、冷靜,從來不會任性,很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陳薇薇也從來不會像這樣咄咄逼人地對任何一個人說話。

但是她真的受夠了,這麼幾年每一天都裝作對一切若無其事的樣子,狀似正常地生活、沒有煩惱地生活,風輕雲淡地和他做“朋友”。

她說完,也意識到自己剛剛有些失態,邁開步子就往樓梯下跑,沒跑幾步,卻又被他從身後拉住。

他扣着她的手臂不讓她走,自己走下幾格台階,仰頭看她,有些無奈地說,“好了,不管什麼事情,全是我的不好,行不行?薇薇,不生氣了。”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鼻子慢慢酸了。

很早以前,他們最初在一起的時候,她和他冷戰、鬧脾氣,他也是這樣的,不會哄人,就一個勁地把責任全往自己身上攬。

後來她提出和他分手,他也不問究竟,一股腦全說是他的不好。

再後來,司空景離開封夏的那幾年,她重新自然而然地和他靠近,他似乎毫不介意,待她如初般好,她也就順其自然地和他相處,那幾年,他們沒有爭執過。

而今天,是自從他們幾年前分手以後,她頭一次終於忍不住將自己的情緒宣洩出來,可他還是這樣,不管她說什麼,都不會和她動氣。

這是她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弄清的、她不敢啟齒的問題——他這樣待她,究竟是縱容?還是根本……無謂?

“你是個傻瓜。”

半響,她喉嚨有些沙啞地開口,別過頭去,“全世界最傻的傻瓜。“

他看着她眼角隱隱約約的淚痕,似乎終於有些明白她到底在為什麼生氣了。

“好,我是傻瓜。”

他走到她站着的那格台階,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低聲道,“所以,我還沒有哭,你哭什麼呢?”

“而且,我看到她現在那麼開心,我為什麼要哭呢?”他彎了彎唇,“這麼多年,他們兩個人都不容易,再不結婚、連老天都要哭了。”

“那既然這樣,你是不是能夠放過自己了?”她眼底霧蒙蒙的,看着他,一字一句話地問,“樓弈,這麼多年下來,你難道還不知道三個人的愛情有多不好過嗎?”

她深吸一口氣,將快要流下的眼淚憋回去,“是,可能你甘之若飴、樂在其中,同樣身為女孩子,夏夏幸運、能夠盼得司空景,可是我不好過,從頭到尾一點也不好過。”

是,她知道她現在說的話,根本不僅是在埋怨他、也是在埋怨她的好朋友封夏。

可是既然今天已經破了戒,那就讓她徹徹底底地宣洩一次。

陰雨蒙蒙,又一場雨鋪天蓋地地席捲了整個城市。

她站在原地、任由衣服被漫天淋下的暴雨濕透,依舊倔強地看着他。

他站了一會,伸手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到她身上,語氣有些遲疑,“薇薇,我……”

“給的人願意給,收的人是否願意收、那取決於收的人。”她已經有些看不清他的臉龐,“我沒有在你心裏過,這不是你的錯,只是我對你這七年來的感情,我自己問心無愧,這是我心甘情願,你不必還。”

雨越下越大,她已經能感覺到自己被雨淋得渾身發顫、頭也撕裂般地痛起來。

“有一句話,你說錯了。”

良久,他伸手、重重將她帶進懷裏,在雨聲里神色沉靜地開口,“你對於我而言,和你自己心裏想的完全不一樣。”

那次雨天的對話后,他們一直沒有再見面。

封夏巡迴演唱會結束后,就開始淡出娛樂圈和司空景度二人世界,蔣宜一邊拍電視劇一邊和男朋友打得火熱。

而她每天一邊悄悄關注着他,一邊忙碌着自己的工作。

藝人原本就很忙碌,她如今在音樂圈的地位,僅次於他和封夏之下,不僅要在各個城市宣傳新唱片,也要自己不斷地寫歌,一整天幾乎沒有任何休息的時間。

可是這樣的忙碌,於她而言,或許也是好事。

她儘可能不去多想那天雨里他最後那句話,她太清楚不過希望愈多、失望愈多的意義所以。

之後,在G市宣傳會的時候,出了一些小小的差錯。

她因為沒有休息好,所以唱歌的時候、連唱錯了好幾句歌詞,甚至最後都沒有跟上音樂的節奏,這對於一向對自己高要求的她而言,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八卦雜誌和媒體也自然沒有放過這個新聞,一時“Vivian疑似遇上人生大事,狀態極爛”“一向認真的當紅女歌手也出了如此差錯,粉絲還應該崇拜誰”之類的頭條紛紜。

她對於事業方面向來不玻璃心,一笑而過,但可能是連日來太過勞累,要坐飛機回S市那天,她竟高燒一下子到了39度。

和助理還有經紀人知會了一聲,延遲一天行程,她喝了熱水和退燒藥,卷着被子倒頭就睡。

一覺醒來,外面的天已經暗了。

她從床上爬起來,不知何時被什麼人放上額頭的冰毛巾忽然掉了下來。

“醒了?”酒店式公寓的房間裏,樓弈從廚房探出了一個頭來,笑眯眯的,“稍等,粥馬上好了。”

她盯着他的臉龐看了一會,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太敢置信。

那邊樓弈將煮好的粥盛了出來,端着碗走到床邊坐下。

“好了,別瞪了。”他看了她一眼,賊兮兮地笑,“我下午給你助理髮短訊,讓她在酒店樓下交接給我一張你的房卡,才進來的。”

他用勺子盛了一口粥,吹了一會,遞到她嘴邊喂她,“你一直沒吃過東西,現在只有喝粥才比較好,我之前就讓你助理準備了一點米。”

她就着勺子喝下去,垂着眸沒有說話,靜靜點了點頭。

他喂完她粥,再幫她測了體溫,剛剛退燒藥似乎有些效果,寒熱現在退到了38度左右。

“再這一覺睡下去到明天早上,應該差不多就能好了。”他吁了一口氣,幫她蓋好被子,“睡吧,我陪着你。”

他說完、剛要從床上起身,忽然被她伸手拉住了衣角。

“怎麼了?”他回身,蹙了蹙眉、下意識地探上她的額頭,“很難受嗎?”

“我想喝酒。”她嗓音低低的,目光靜靜地看着他。

他一怔,仔細地注視了她一會,起身走去廚房。

他給她倒了一些,又給自己倒了一些,然後將枕頭倚在床頭、抱着她坐起來。

她握着手裏的酒杯,喝了幾口,問,“你怎麼會來?”

他將自己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很隨意地說道,“知道你發燒,我就來了。”

“你怎麼會知道?”她抬眼。

他一揚唇,笑道,“我神通廣大唄。”

她沒有回應,低頭又喝了一口酒。

“好了,這酒烈,你不能多喝。”他這時伸手拿過她的杯子,放在床頭,“怕你不開心,給你喝兩口過個癮,真的不能再喝了。”

她也沒有搶回杯子,忽然在一室安靜里開口,“你不必對我那麼好,我們只是朋友,不是有人更值得你對她好么?”

他蹙了蹙眉,“薇薇,你不要老是扯到她。”

“不是我扯到她。”她笑了笑,“是你心裏想着她,只是我替你說出來而已。”

“不要無理取鬧。”他似乎真的有些生氣了。

“司空景有沒有跟你聯繫過?”她不徐不緩,“他策劃好要帶夏夏去毛里裘斯辦婚禮,跟我們協調檔期……看着她真正在你面前成為他人的妻子還要笑着祝福,是不是很痛苦?”

她知道她在口不擇言,她知道她在一逞快意。

她也知道她在用力刺傷他的同時刺傷自己。

他一定會被她氣走的。

果不其然,他聽完她的話,一下子從床邊起身。

她握緊着自己的手指,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

等了很久,還未聽到房間的關門聲,她倉惶地抬起頭,便看見他正站在床邊,目光像是生氣、又像是無可奈何地看着她。

“大丈夫不和生病的人計較。”他聳了聳肩,又重新坐下來。

她沉默兩秒,忽然抬起身,用力抱住他。

他猝不及防,她柔軟的嘴唇竟也貼了上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個勇氣,她都忍了那麼多年,卻在這個時候徹底打破了她給自己設定好的範圍。

可能她這一個舉動之後,他們以後就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她原本只是憑着衝動咬住他的嘴唇,卻在不知不覺中,感覺到他也回吻住了她。

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就像是溺水的時候,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只能更重地親吻他。

很多年前熟悉的感覺,重新席捲而來。

她身體是燙的,卻覺得他放在她腰處的手心也是滾燙的。

她很想哭。

“笨蛋。”良久,他終於放開她,嗓音微啞。

他讓她重新躺回被子裏,幫她蓋好被子,什麼都沒有再說,卻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她從來沒有一次那麼慶幸自己的衝動。

回到S市之後,只要工作空閑,他便會到她的公寓來,有時候來做飯、有時候只是來和她閑扯,雖然沒有親密的話語或者動作,可她已經很知足。

宣傳唱片的工作告一段落,她窩在家裏的時間增多了些,便去買了個烤箱,在家自己學着做蛋糕。

“好香!”在客廳里打遊戲的他仰着脖子大呼小叫。

“等一下。”她抿嘴一笑,能猜到他肯定像只猴子一樣在沙發上蹦躂,“馬上就好了。”

“薇薇,我餓了……”誰知他竟然暫停了遊戲,這時走進了廚房,“今天是什麼口味?巧克力嗎?”

這個急性子。

她搖了搖頭,這時將蛋糕從烤箱裏拿出來,用勺子挖了一小口,轉過身。

他就在她身後等着呢,無比嫻熟地一口就咬住了勺子,感慨地眯着眼,“嗯……好吃。”

她看着他大男人的臉頰上還是露出這種小孩子一樣的表情,禁不住笑出了聲。

“等下。”她剛想轉身把蛋糕端到客廳,卻被他扣住了手臂。

“嗯?”她茫然地看着他,“怎麼了?”

只見他神情嚴肅地湊近她的臉頰,用手指將她嘴角邊的一坨奶油輕輕颳去,然後非常自然地放進自己嘴裏,享受地點點頭。

她反應過來,惱羞成怒立刻就要去掐他。

他哪裏能讓她得逞,往旁邊一躲,她一頭撞到他最近練了肌肉的胸膛,疼得眼冒金星,戰鬥力頓減。

他看着她仰頭大笑,伸手捧着她氣呼呼的臉頰笑道,“怎麼那麼笨……”

這一次她聽出來了,完全是寵溺的語氣。

這是她夢裏想像了很久的場景,就像很早以前,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那樣最平常的瑣碎生活的點點滴滴。

那時候她就知道,她有多想跟這個人在一起一輩子。

半響,她臉一偏,眼淚“啪踏”掉了下來。

他看着她這樣,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地胡言亂語,“不會吧?真的撞得那麼疼?讓我看看,不是起包了吧?我這還沒練成鐵石呢……”

她被他這通話擾得又忍不住笑了,一時又哭又笑,連她自己都覺得很丟臉。

“好了,小哭鼻子,吃蛋糕了啊。”他一手拿起碟子,一手牽着她的手,邊哄她邊走出廚房。

兩人走到客廳,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幫我接一下。”他咬着蛋糕要打遊戲,便讓她幫忙。

她走過去,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渾身輕輕一震。

他正吃得開心,便見她沒什麼表情地將手機遞在他面前。

“誰啊?”他有些疑惑她為什麼不接。

她沒有看他,將手機給他之後就轉身回了廚房。

外面的動靜不是聽得很清楚,她收拾着廚房,心裏有些七上八下地亂,還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碗。

“呯”地一聲,碗摔在地上,她心中一跳,忙蹲下身將碎片一片片撿起來。

正巧這時廚房門被打開,他見狀,走過來蹙着眉道,“怎麼那麼不小心?你到旁邊去,我來撿。”

她將手裏的碎片丟在垃圾桶里,看着他蹲在地上的身影,低聲問,“夏夏……說什麼?”

“她說她工作的事情徹底交接完了、現在進入休假狀態,估計司空景還沒跟她說要帶她去毛里裘斯的事情。”他起身將剩餘的碎片扔進垃圾桶,語氣輕鬆,“我們也差不多後天就要出發了,反正司空景說他做東,我們就早些過去玩。”

“你想去嗎?”她平平靜靜地,問。

“機票都定好了,怎麼不去?”他挑了挑眉。

“如果你不想去,那我們就不去。”她慢慢說,“等他們回來我去給夏夏賠個不是。”

等了很久,還是沒有等到他回答,卻忽然感覺到他已經走到自己身前垂下頭、用下巴輕輕抵着她的頭。

“你問我是不是能夠放過自己了。”他輕聲笑了笑,“我覺得我已經在努力地做這件事情,所以你在我身邊,看着我,監督我,好不好?”

毛里裘斯的婚禮空前盛大,司空景精心策劃多月終於抱得美人歸,海天一線、完美無缺。

婚禮結束之後,天色也已經暗了,在海邊吃完晚餐,隨着新婚小兩口退場,其他人也就四散開來休息或者散步。

陳薇薇剛剛晚餐的時候喝酒喝得有些多,這個時候走路的步子都有點微晃,樓弈以一定距離跟在她身後,一直在後面叫她走得慢一點。

“你說……”她走了一會,忽然轉過身,“如果你是夏夏,你看到這場婚禮的時候會不會也這麼感動?”

他被她嚇了一跳,蹙了蹙眉,上前幾步先扶住她的手臂。

“反正如果我是她,我肯定也哭得不行。”她看着他的眼睛,“得司空景,對她而言此生足矣。”

“你……當然不行。”她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她看見過他了,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了。”

他不知道她是醉了,還是沒醉,夜空下她的眼睛很亮,不像平時那般淡薄沉靜,卻看上去如一個迷彩的漩渦。

不遠處的露天酒吧這時有樂隊奏起了音樂,有五彩的燈光朝沙灘這裏打過來,她說著說著,還調皮地抬手遮自己的眼睛,“就像我一樣,看不到任何人了啊。”

樓弈看着她,看着溫和的燈光覆蓋在她的手臂上,心裏在那一瞬間,不由自主地一動。

就像被人輕輕一擊,卻留下了難以名狀的痕迹。

那種感覺,他從未有過,不是心疼、不是難過、不是遺憾、也不是心動。

她自己像是在說醉話似的,遮着眼睛嘟嘟囔囔,他忽然向前幾步,收起了平時一向玩笑嬉鬧的表情。

“等一會。”他突然抬手、覆住了她的手掌。

兩隻手的厚度,她眼前便完全一點光亮也沒有,微醺的酒意里,卻忽然感覺到他竟低頭吻住了自己。

樂隊演奏的聲音,各種語言交雜的歡呼聲音,海浪輕輕拍上岸的聲音里……她的耳邊卻是安靜的。

安靜的、認真的吻,有些急切、卻也有些隱忍。

你看。

這是她閉着眼睛,也能看到的人。

“樓弈。”交融十分,她忽然出聲叫他,聲音已經啞得不成樣子。

他聽罷,立刻停止動作。

安靜的環境裏,他能感覺到有水珠滴到他的肩膀上,順着他的背脊往下流淌。

並不是汗水。

他有些怕自己是真的弄疼她了,卻感覺到她將他抱得更緊了。

“我好想你。”她小聲說。

生命流去,我眼睛裏從頭至尾看到的卻只有你。

這麼多年了,每一天,我都真的,好想你。

他聽了那四個字,眉眼間更是籠罩上了一層薄霧。

迷亂的白光里,她清楚地聽到他在自己耳邊說了兩個字。

是一個名字。

一年後。

各大頭條的報道,都刷出了陳薇薇新專輯創下樂壇記錄的頭條,她儼然已是國內與港台的整個大範圍里,最受歡迎的女歌手。

一天可能會連飛三個城市,馬不停蹄,她雖對歌迷一向和善,話卻比從前更少。

“薇薇。”她的經紀人恰好在後台找到她,小聲問道,“上次跟你說的,那個海歸年輕才俊,今天晚上要見一面嗎?”

“是我朋友的朋友,我可以保證,人品非常好、對女朋友一定也很好。”經紀人拍拍她的肩膀,“薇薇,你現在已經功成名就,女孩子到這個歲數,真的應該找一個人安定下來了,圈內人不靠譜,圈外的會更妥當一些。”

“好。”她點點頭,什麼都沒有多說。

和那個年輕才俊見面的地方,是在S市一家私密性很高的公館的餐廳,她戴着帽子走進去,遠遠便見靠窗處坐着一個年輕男人。

“你好。”她走到那個男人面前,朝對方笑了笑。

年輕男人確實一表人才,溫爾文雅,兩人交談的話題也比較輕鬆。

上菜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落地窗外好像有人在看着她,抬眼望去,就看見對面一家咖啡廳的靠窗座位坐着一個身形熟悉的、戴着帽子的男人。

“飯菜還合胃口嗎?”年輕男人問她。

“嗯。”她點點頭,收回視線。

接下去吃飯的時候,年輕男人感覺到她好像越來越心不在焉,過了好一會放下筷子,有禮地問道,“陳小姐是有什麼心事嗎?”

“啊?”她正愣神,搖了搖頭,“沒什麼。”

那男人還想說什麼,餐桌旁這時忽然由遠及近走來一個人。

“你好。”戴着帽子的樓弈笑眯眯地看着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一怔,朝他點點頭。

陳薇薇渾身一緊。

“不好意思了,我有話要和她說。”

趁着她一言不發的當口,他俯身拉起她的手,轉頭就往外走。

一路出了餐廳,他拉着她快步走到公館一個無人的暗角。

“陳薇薇,你在相親嗎?”他放開她的手,沒什麼表情地問。

她從頭至尾沒有掙扎過,這時的表情也是很平靜,“是。”

“你想結婚了?”他又問。

“是。”她點頭。

“你想跟誰結婚?”他一把摘下帽子,濃眉一簇。

“喜歡我、一輩子會對我好的人。”她回答。

“誰都可以嗎?”他氣得笑了,“只要是個男人,無論年老色衰、還是身無分文,只要他看上去對你好,你就嫁給他,對嗎?!”

“是。”她平靜地回望着他。

“那你為什麼不嫁給我?我年輕英俊、也有錢有能力。”他聲音提高了幾個八度。

“我不會和不喜歡我的人結婚。”她慢慢地說。

“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你?”他挑眉。

她聽得心底一顫,半響,別過頭去,“就算你喜歡我,我也已經不愛你了。”

“陳薇薇。”他伸手一隻手掌,撐在她頭邊,“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說這句話嗎?”

她咬着唇,倔強地轉過頭對上他的眼睛,“樓弈,我已經不愛你了。”

“既然你已經不愛我了,為什麼要逃離我身邊?”他嘴角掛着玩味的笑,“既然你真的不在乎我、無所謂我這個人,你何必搬家、刪除我的聯繫方式?”

“既然你真的不愛我了,為什麼要消失這一整年呢?”他越說話,離她的臉龐越近,“你敢說嗎?”

“是啊,我不敢說。”她眼眶慢慢紅了,“我懦弱,所以我要逃開你,不看到你、不和你說話,可以了嗎?!”

是,她承認她膽小,她不敢面對自己、面對他,自從那次在毛里裘斯的海灘別墅夢醉之後,她半夜就回到自己房間理了東西回了S市。

她這一年,甚至都沒有和封夏蔣宜聯繫過,更是將他的聯繫方式全部刪除,還搬了家。

她不知道在對自己證明什麼。

可是她就不是不想再任由自己的情緒這樣下去了,她覺得自己像一個傻瓜。

“我想着你,你想着她,這一輩子都是一個死結,我打不開,我認輸了!”她衝著他,幾乎是大聲吼道,“你讓我走可以嗎?你可以讓我過得好一點嗎?!”

沒有他,她不是真心快樂,她甚至思念到痛不欲生。

可沒有他,她一定能夠不讓自己永遠活在一個解不開的圈裏。

“好!你走!”他狠狠地一拳砸向她臉頰旁的牆壁,“可我他媽這一年想着的人是你!不是她,是你!”

空曠的環境裏,他的話連同他的拳頭,都如同一個驚雷。

她睜着眼睛看着他,眼淚無知無覺地順着臉龐滑下。

“……我以為你走了,我能夠就這樣一個人一輩子孤獨終老,沒有人讓我解脫,我還是繼續想着她。”他的拳頭裏漸漸有血滲出,“可是陳薇薇,我想的不是她,是你。”

我原以為你走了,沒有人能救贖我,我便繼續生活在這個牢籠里。

可卻沒想到,困住我的牢籠,卻變成了你。

“你明明已經答應我要陪着我的,我心裏甚至埋怨過你為什麼突然會離開我。”

他苦笑着用自己淌着血的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以為是你等不了,可是其實是你已經等了太久,是我自私、是我眼盲。”

是我沒看到,你已經在我身邊,等候了七年。

“你那次在毛里裘斯,半夢半醒的時候,叫了一個名字。”她抬手抹了抹眼淚,這時輕聲道。

他看着她,眉宇間全是自責與痛苦。

“你叫的……其實是我的名字。”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可是我卻感到很害怕,你知道這種感覺嗎?”

“明明知道可能我在你的心上,但卻還是要逃開,因為我覺得我始終只是一個影子,是她的影子,你只是用我來忘記她而已。”她搖了搖頭,“樓弈,你是轉過身才看到我的,沒有一個女人,希望自己是一個替身……”

她還未說完,忽然被他重重擁進懷裏。

“失明的人,往往聽覺比普通的人要更好一些。”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側,“如果我的眼睛沒有看到你,我可以聽你的聲音。”

所以你的想念,你的難過,你的哭泣……我都能聽得到。

“也請你聽一聽我的聲音,好不好?”他沉默良久,鄭重地說。

她靠在他的脖頸側,眼底像覆上了一層沙。

這分開的一年,只是像是一個短暫的分割線。

日子又回到了去毛里裘斯之前,他每一天、無論多晚都會過來找她,哪怕對她說幾句話也好。

很自然的,她和封夏、蔣宜也重新聯繫起來,好朋友之間,不會互相去問那麼多,只要知道彼此安好,便就足夠。

聯繫的過程里,她知道封夏下個月馬上就要生產,成為準媽媽。

想着這個消息他可能很早就已經知道,也一時沒有再去提。

她承認,她是自私的,她沒辦法把好不容易等來的,再悉數奉還回去。

晚上的時候,他照例過來陪她吃晚飯,吃完他在廚房洗碗的時候,忽然對身邊正在洗杯子的她說,“夏夏明天就要生產了。”

她聽得動作一頓,忙握緊手裏的杯子。

“等寶寶平安出生后,我想抽空去一趟,看看他倆生出來的寶寶究竟有多可愛。”他很隨意地笑道,“說不定基因突變,特別丑也不一定。”

“嗯。”她點了點頭,沒有反駁。

他似乎不在意,很快和她說起別的事情,她望着他說話時生動的笑顏,心裏一寸寸冷了下去。

封夏順產後,她原本和他說好,下午的時候在醫院門口見,她卻提早了時間、一早便先去看了封夏和寶寶。

封夏看到她也很開心,招呼司空景給她倒水,邊說道,“好久沒見了薇薇,你是不是又瘦了?”

她搖頭,彎起唇笑看着封夏和一旁的寶寶,“最近在家一直吃,應該是胖了才對……寶寶真的好可愛。”

“別提了,這麼小就能吃能睡。”封夏搖搖頭,一臉無奈,“懶得不行。”

兩人再閑聊了一會,她差不多起身告辭,臨走前,封夏無心問道,“薇薇,樓弈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她心頭一顫,立刻掩飾住自己的不自然,回道,“他上午有通告,應該是下午會過來的。”

封夏點點頭,也沒有再追問。

一種像是被識破心思的感覺繞在心頭,她開車回到家后,把自己關在卧室,什麼也不想、矇著被子睡覺。

一覺一直睡到晚上,因為睡得多、頭很疼,她一手捂着額頭拿起手機看了看,果不其然看到一排未接來電。

有經紀人的、助理的,還有……他的。

他打了五六個電話過來,看她一直沒有接,後來也沒有再打來過。

她坐在黑暗裏,抱着膝蓋,看着手機屏幕上他的名字發獃。

他一定還在醫院吧?可能他覺得,哪怕多看一會、多逗留一會也是好的。

他一定忘了吧,今天是什麼日子,就像以前那樣,他在她的生日的時候陡然離開,去幫遇到困難的封夏。

八年,她等到的,還是一樣的結果。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突然聽到有鑰匙轉動的聲音。

隨即過了一會,卧室門被打開。

“薇薇?”黑暗裏傳來他低聲的試探聲,“你在裏面嗎?”

“我在。”她一出聲,才發現自己聲音都啞了。

“是不是餓了?我帶了點心回來。”他沒有開燈,摸黑走到床邊床下,“還是熱的,你最喜歡吃的椒鹽九肚魚。”

她不回話。

“怎麼了?是不是人不舒服?”他伸手觸到了她的頭髮,“我還在想你怎麼沒來醫院,所以看了寶寶之後立刻就去幫你買點心了,擔心你不……”

“你走!”她突然狠狠地沖他說道,“我不想看見你!”

他望着黑暗裏她望着他的銳利的眼神,一時怔住了。

“你走啊。”見他一動沒動,她用手拚命推他,“你去找她,去看她啊!你滾!”

她的聲音是哽咽的,他毫無防備地被她推到地上,過了兩秒忽然站起身,用力重重抱緊她。

她像是發泄一般推他、打他,甚至有一巴掌還打到了他的側臉上。

響亮的巴掌聲里,她喉間發出一絲泣音,卻還是沒有停止自己的動作。

他自始至終沒有放手,只是用力地把她抱得更緊。

她漸漸沒有力氣,靠在他脖頸前,大口地喘息着。

“薇薇,”他這時親了親她的頭髮,低聲說,“生日快樂。”

眼淚蘊在眼眶裏,讓她什麼都看不清楚。

“我沒有忘記今天是你的生日。”他很輕地拍着她的背,語速也很慢,“我除了買了你愛吃的點心,還買了你喜歡吃的蛋糕,都在廚房裏,你想吃,我就拿過來、我們在卧室里吃,好不好?”

她咬着唇,一言不發。

“其實你不知道吧?我很早就給你買好了生日禮物。”他這時又露出了像平時那樣俏皮的聲音,“你不是很想要一套好一些的音響設備放在家裏嗎?我已經訂好了,明天就能送來。”

“怎麼樣?是不是很感謝我?我那麼會體貼人,知道我喜歡的人想要什麼。”他揚了揚眉,“簡直是史上最佳男朋友人選啊。”

眼眶裏的眼淚,終於從她眼眶裏慢慢滾落下來。

“愛哭包。”他這時鬆開她,用手幫她擦眼淚,輕笑道,“都幾歲的人了,整天就知道哭,我看寶寶都沒你那麼愛哭呢。”

“話說,他們倆的寶寶還挺可愛的。”他這時幫她擦乾眼淚,說道,“而且,司空景當奶爸的樣子真的看得我特別過癮。”

見她還是不說話,他這時伸手將她抱到自己腿上,“你看,她都已經是孩子的媽媽了,有丈夫、有寶寶,那麼幸福,我很為她開心,你一定也是這樣的,對不對?”

“每個人都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無論多苦、多累,只要回到家就會覺得安心,我這一路終於看到她能有自己的家,我覺得我再也沒有任何遺憾和負擔了。”

他抱着她,像是在給小孩說故事一般專註,“以前她的事業剛剛起步,到後來司空景對她冷淡,最後他們分手,我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去關心她,我覺得她雖然那麼堅強,可是她也很需要人的關心和照顧。”

“我自己那時候也說不清自己心裏對她是什麼感覺,或許可能是喜歡,也或許可能只是一種疼惜,那時候你是我女朋友,我總覺得我已經給了你足夠的安全感,你還一直很和我吵,我很頭疼。”他親了親她的額頭,“那時候到底年輕,覺得煩不過,就想逃開,現在想來,被一個人那麼在乎,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我一直知道,你是多麼多麼地在乎我。

“或許我可以稱自己當時的心理為逞英雄心理,總覺得她很需要我,總覺得自己要為她做些什麼,那次她生日我藉著衝動對她表白之後,我其實就開始後悔了,我想我在做什麼呢?她那麼愛司空景,我為什麼要逼她和我在一起呢?”

“我曾以為我是真的喜歡她、愛她,我見不得她一點蹙眉,見不得她一點傷心,可是我卻從沒有想過,如果一輩子和我在一起的人是她,我會不會真的那麼開心。”

那麼多年,他從未有一次,和她這樣坦白地提及這些事情。

一字一句,哪怕連緣由,都解釋得那麼清楚。

他說完,這時頓了頓,伸手開了床頭燈。

眼前重新有了光亮,她能看見面前的他臉上,是溫柔的笑意。

“你怎麼會是一個替身呢?”他笑,“你是我女朋友,是我花了那麼多心思才追到的人,我們曾經在一起那麼久,我們彼此熟悉對方的一切,如果你不在我的心上,還有誰在我心上呢?”

“其實我一直說司空景太遜,用了七年才把夏夏娶回家,現在看來,是我更遜才對。”他捧住她的臉頰,“都快第九年了,連你的生日我都讓你哭成這樣,而且不是幸福地哭,我才弱爆了。”

她忍不住,笑出了聲,可眼淚卻又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他見她終於破涕為笑,這時將她放到床邊坐好,自己在她床邊蹲了下來。

“陳薇薇,我讓你等待我那麼久,我讓你難過、讓你失望、讓你痛苦,這都是我的錯,我樓弈這一輩子其他的可能不會,但是如果別人對我好、我一定會加倍對她好。”

暗黃的溫暖燈光下,他的笑容真實,他的眼睛裏倒映的、只有她。

“而且這份好,不是同情、不是義務,是我心甘情願。”他牽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你可以趕我走,可以讓我滾,但我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死皮賴臉,只有你想不到,沒有我做不到的纏人方法。”

她望着他,心裏突然想到最初她見到他的摸樣。

那時他比現在更年輕,整天滿臉笑容,咋咋呼呼,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

他現在已經快二十九歲,他跳舞的時候已經沒有最初那樣的持久活力,偶爾她還能在他背對着她做菜的時候、看到他一根白頭髮。

以後,他還會變老,不是現在的意氣奮發,褪下光環也不是萬眾矚目的明星。

可是他永遠會是自己,這輩子,最愛的人。

“結婚是一輩子的事,不靠激情、不靠心動維繫,薇薇,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照顧你、對你好。”他輕聲說,“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無論多久你才會答應我,但我會一直等下去。”他一字一句,“我很感謝你,能夠等到我。”

等待是一件最辛苦的事,你不知道你愛的人什麼時候才會回頭、什麼時候才會看到你。

但是總有一天,他會聽到你的聲音。

然後他會告訴你,謝謝你等到他。

Loveiswaiting.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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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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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番外之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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