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慢慢的靠近
第15章慢慢的靠近
封夏上車之後,便打了一個電話給穆熙,告訴他她會接那部戲。
也就是那部由司空景作為製片人的戲。
她給了自己一個可以信服的理由
——她總要讓自己真的去實踐,也總要讓自己先相信,她確確實實可以在面對這一切的時候,做到不為所動。
無論這個人是否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她的軌跡都不會被改變。
工作、生活、感情,都不會起任何變化。
天色漸暗,車子平穩地駛上高架。
她掛下電話,靜靜地看着夕陽漸下。
蘊去的落日,如同剛剛分開前司空景眼底的沉暗。
身邊正在開車的封易修這時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她才回過頭。
“夏夏?”封易修望了她一眼。
“嗯,”她笑了笑,“哥。”
“晚上真的沒事了?”他溫柔地笑了笑,“已經提前好幾天和你約好時間,可是還是怕會有什麼變故。”
“我身邊的人都知道我的工作信條。”她說,“與家人有關的一切,全部排在工作事宜之前。”
“那就好。”他的手指輕輕扣了扣方向盤,“我晚上有個關於新書的會議一定要參加,你嫂子現在是懷孕后兩個月了,應該說是最要小心看護,她一個人在家我實在是不太放心。”
她哥哥疼惜嫂子是出了名的,她二話不說便點了點頭,“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
“嗯,我最晚零點一定會到家。”封易修說,“等我回來,你開我車回公寓。”
封易修將她送到小區后便離開,她上樓按了門鈴,便聽到門裏一聲溫柔的應聲。
“夏夏?”門裏葉天晴將門打開,連忙朝後讓了讓,“快進來吧。”
“嫂子。”她轉身關上門,挽住葉天晴的手臂,“你動作慢些,我哥今天晚上要去開個會,特意把我抓過來好好護着你。”
“哎,他這個人就是麻煩……”葉天晴搖了搖頭,雖是責備丈夫多事,臉上卻也露着甜蜜,“你是不知道他平時每天在家,我根本被他管得連一點人生自由都沒有,連想起來倒杯水他都不允許。”
封夏聽了忍俊不禁,“能被人捧在手心裏,誰願意自己去經受風浪?所以了,你就這樣心安理得地在他手心裏過一輩子,不好嗎?”
葉天晴也笑,在沙發上坐下后看着她道,“夏夏你那麼忙,硬還讓你過來,真的不好意思。”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她將毯子蓋在葉天晴身上,“你坐着別動,想要做什麼儘管跟我說,我幫你去做。”
“你晚飯吃了沒?”葉天晴想了想,“微波爐里有中午留下的飯菜,熱一熱,我們兩個人一起吃好了。”
吃過飯,兩個人便坐在沙發上聊天,封夏已是好一陣沒有來過哥哥嫂子家裏,邊說話邊朝四處看了看,目光落在牆壁上時,忽然發出驚嘆聲。
牆上掛着一幅很大的畫像,色澤十分柔和,畫上是封易修葉天晴夫婦站在一起的樣子,臨摹得相當傳神。
“這幅畫是你哥哥讓人畫好送來的。”葉天晴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神色溫柔,“前幾天家裏在大掃除,我和他一起挑了幾張照片,他就選了一張做成畫像。”
“這張照片是不是在佛羅倫薩拍的?”她回過頭。
“嗯,”葉天晴點了點頭,“度蜜月的時候,這張是在阿爾諾河旁拍的,當時我就很喜歡。”
她沒有說話。
葉天晴意識到氣氛突然有些沉暗,再看她臉上的神情,其實一下子已經聯想到了什麼,正在努力組織語句的時候,卻見她復又開口。
“真的很美。”她語速緩慢,像是在回憶,“那時候看到夕陽倒映在河面上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被震撼了,你知道,世界上的自然景物在你面前呈現最美的感覺的時候,是不能用任何語言去形容的。”
“我當時就在想,我一定會再去那裏,和我愛的人一起,就連遲暮、只要健康允許的情況下,我還是會去的。”
那是她一生到此最幸福的時候。
美景、人和、誓言。
就像一場夢,她屢次夢起,多麼想要擺脫,卻也沒有如願以償。
“夏夏,他回來了,對嗎?”葉天晴這時看着她開口,“我看新聞看到你演唱會的時候,他做空降嘉賓和你一起合唱。”
“嗯。”她拿起桌上的水杯。
“希望你不會覺得我多嘴。”葉天晴想了想,“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沒有你,或許我現在就不能有足夠的勇氣陪在你哥哥身邊,所以,我真的很希望你也能幸福。”
頓了頓,葉天晴又說,“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
她喝完水,將杯子放回茶几上,露出一個平和的笑容,“所以,如果不愛了,就不應該再在一起了,對不對?”
葉天晴一怔。
她卻沒有再說下去,這時從沙發上滑坐下來,輕輕靠近葉天晴的肚子,笑吟吟地說,“寶寶,你姑姑來看你啦。”
葉天晴低頭看她,任由她自顧自地和肚子裏的寶寶說些什麼。
這個時候,她不再是立於萬人舞台之上的天後,不再是在媒體大眾面前堅不可摧的藝人,更不是那個從20歲起,為了一個人,改變自己的封夏。
她只是一個尋常的女孩子,調皮、活潑、溫柔,臉上也會露出像小孩子一樣的神情。
是比誰都需要一個懂她的、愛她的,更能夠保護她的人來陪伴她的女孩子。
葉天晴看了一會,心裏倍覺憐惜,輕輕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新戲將要開拍的前兩天的一個晚上,是戴宗儒和單葉的小兒子戴二胖的生日,封夏原本那天晚上是有工作的,可仔細思慮了一會,還是趕了過去。
生日宴沒有設在外面,而是戴家自己在家裏辦的私人小小聚會,請一些與主人極為親近的朋友來。
封夏趕到的時候,晚餐已經進行了二分之一,她進屋之後跟所有人打招呼抱歉的時候,環顧了一下四周,並沒有看見那個本以為一定會在場的人。
原本一早做好的心理建設,現在看來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
“戴二胖小朋友,生日快樂。”她這時將賽車模型的大盒子在茶几上放下,走到戴二胖身邊、在那張白嫩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跟夏夏姨媽說謝謝。”戴宗儒溫柔地看著兒子。
“謝謝夏夏姨媽~”戴二胖胖嘟嘟的小手揮了揮,咯咯地朝她笑。
“夏夏,來,快坐。”單葉從廚房裏端了盤子和菜出來,招呼她坐下。
她在椅子上坐下,一看菜色都是十分符合自己胃口的,忍不住開了一句玩笑,“這滿桌的菜估計不合二胖壽星的胃口,倒是都很合我的胃口,過幾天我慶生,再來這一桌好了。”
在場的其他人這時臉上神色隱隱含着笑,戴宗儒不動聲色,和妻子單葉對視一眼后,側頭看向大兒子戴澤。
“夏夏姨媽,你猜猜看,今天的菜是誰做的?”戴小胖歪頭說。
“應該不是你媽媽。”她夾了菜,嘗了一口,開心地點點頭,“按照常理是你爸爸才有這樣的好手藝。”
“答錯了。”戴小胖一本正經地指出,“夏夏姨媽,這些都是司空叔叔做的菜,爸爸今天有一個緊急手術,來不及回來做菜,所以是司空叔叔幫忙的。”
她的神色微微一僵。
“爸爸,”戴小胖這時側頭轉向戴宗儒,“司空叔叔好可憐,做了那麼多菜,一口都沒有吃就去書房繼續工作了。”
戴宗儒神色平穩,“嗯,爸爸留了菜給司空叔叔,等會送進去給他就好。”
“夏夏姨媽。”戴小胖又看向她,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你可不可以送些菜進去給司空叔叔?”
她垂了垂眸,半響放下筷子從椅子上起身,點了點頭。
輕輕扣了兩聲門,便聽到屋裏傳來一聲淡淡的應聲。
她一手端着盤子,一手握住門把,打開了門。
書房裏,司空景正坐在椅子上,面前擺着電腦和一堆文件文檔。
他抬頭見她進來,只是神色淡淡地朝她點了點頭,伸手理了理,將桌上騰出一塊地方可以方便她擺放。
她走到桌邊,在桌子上放下托盤。
“謝謝。”他點了點頭。
她微微一揚唇,禮貌而得體,轉身慢慢朝書房門口走去。
剛走兩步,卻聽到身後的他突然開口,“後天進組,《聲色》的劇本你看了么?”
“看了,”她背對着他,公事公辦,“劇本不錯。”
他身體朝後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不徐不緩,“如果對劇本有什麼異議,可以直接告訴我,這是我回國后第一部擔綱導演的電視劇,並且,同時擔任製片和導演,也必然會有不夠縝密之處。”
原來這部劇的導演也是他。
她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我倒是認為不會,你在荷里活也擔綱過導演,回國後面對電視劇這樣的難度,應該不是問題。”
“菜還合胃口嗎?”短暫的沉默后,他身體向前,伸手拿起筷子,“這幾年在國外,都是自己動手做菜,長時間下來,應該比以前的味道更好一些。”
她依舊沒有回身,開口時聲音還略有冷淡,“還沒嘗過……不過我現在喜歡的菜色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估計不會很愛吃。”
他等她說完,不急也不躁,“嗯,以前喜歡吃辣的,或許以後就會愛吃甜的,所以,以前喜歡的不代表現在也喜歡,以前討厭的不代表現在也討厭,是這個道理吧?”
他慢條斯理地吃了幾口菜,英俊的臉龐上薄唇微抿,“人都是會變的,自身在變,心境也在變。”
她聽得臉色愈加冷淡,伸出手握住門把,就想要離開。
他放下筷子,這時推開椅子,朝她走去。
她因為一直背對着他沒有回頭,他便走到她的側面,看着她的側臉,淡聲問,“下午接你走的那個男人,是樓弈,對嗎?”
“如果不是他,是誰?我這幾年不在國內,對國內的娛樂圈不是很了解,出了哪些新人,捧了哪些當紅的男藝人,都不是很清楚。”他長長的腿交疊,背靠在柜子上,看着她。
這麼長又帶有深意的一段話,在他清淡又磁性的嗓音里聽起來更是格外意味不同,她這時側過身,看着他道,“我認為,其實這些和你沒有多大關係。”
她的神色冷靜,目光波瀾不驚,“這些年,我與誰談過戀愛,喜歡過誰,圈中人或是圈外人,應該都與你沒有太大的干係。”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況且,自由戀愛,誰都沒有必要為一個人守忠,糾纏一個人不放,對吧?”她說完,朝他莞爾一笑,剛要伸手打開門,門卻從外面打開了。
戴澤這時從門外探進來半個頭,看着他們,“夏夏姨媽,司空叔叔,現在要給二胖切蛋糕唱生日歌了,爸爸讓我叫你們出來。”
“好,稍等。”
沒等封夏說話,司空景卻低聲開口、聲音微微帶有一絲蠱惑,“小胖,你現在可以轉過頭,或者關上門嗎?”
戴澤二話不說,立刻將門重新合上。
“你……”
她身體未動,卻突然被他一下子扣住手臂,拉到身前。
“你最好說實話……”他用力度適中卻又不能被輕易掙脫的力氣握住她的手臂,這時低下頭,在靠近她嘴唇極近處、炙熱地廝磨,“今天接你走的人,是誰?”
她瞪大了眼睛,蹙着眉立刻想要退開。
他控着她的手臂,也不等她回答,薄唇一張、便用力吻住了她的嘴唇。
那是將近覆滅的感覺。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
時隔五年,他們再次毫無距離。
幾秒的窒息后,未等她推開他,他便已經鬆開她。
“抱歉。”他英俊的臉龐上,剛剛微微席捲起的怒意早已不見蹤跡,只有燈光打下所隱留的半邊陰影。
說完這兩個字,他微微抬起手,輕輕抹去她嘴唇上小小的血色開口。
她站定在原處,一動不動地等他的手離開。
彼此無言相對,房裏的氣氛安靜而奇怪,漸漸的,她的神色終於也恢復如初。
“那天來接我的人,是我哥。”她這時微微側身,“我告訴你這個、並不代表這個與你有什麼關係。”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管制,也不需要任何人來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她的手握上門把,打開門前最後回頭望了他一眼,“你不會願意勉強我的,對不對?”
她說完,轉身離開。
即使我知道,這世上沒有人比你更清楚怎麼樣重新進入我的世界的方法。
可是如果我的世界不對你打開,那麼……你也沒有辦法進來。
所以,司空,不要勉強我。
“咔嚓”,書房的門慢慢合上。
司空景站在原地,聽着封夏向二胖抱歉、與戴宗儒單葉告別離開的聲音,聽着門外不久後傳來的大門開合的聲音。
他站了一會,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伸手揉了揉眉心。
他該慶幸的是,剛剛他吻住她的時候,她至少對他依然是有情緒上的波動的。
可他也應該明白,她對他所表露出來的情緒里,絕大部分是她對她自己的懊惱,還有,那一小部分對他的不為所動。
至少,無論哪一部分,都並非是愛、或者恨,不是這兩種可以讓感情起死回生的感情中的一種。
書房門這時重新被打開,戴宗儒慢慢走了進來,反手合上門。
“司空。”戴宗儒走到書桌前,有些意味深長地看着他,口氣輕巧,“你剛剛乾什麼了?竟然可以直接把人給氣走了?”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他們都說我明面上純良無害,背地裏最會給人一刀,其實他們都錯了,只有我知道你才是把這個特長能夠發揮到極致的人。”戴宗儒見他不說話,笑意更是直接顯露了出來。
他這時放下撫在眉心的手,嘴角勾起一絲苦笑,“你要我怎麼解釋?我是真的被她氣瘋了。”
看她這樣冷靜地面對自己的質問和故意的惡言,看她面對自己絲毫不為所動、就像看陌生人的態度,看她說她與其他男人的相處與自己毫無干係。
如果說他離開的五年,全部仰仗的是對自己的自信和對她勢在必得的豪賭。
那麼直到剛剛這一刻,他才真的開始感到害怕了。
她竟然會告訴他,讓他不要勉強她。
所以,司空景,如果她是真的,已經不會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進入她的世界了,你該怎麼辦?
“那我真的更好奇了,平時看她和葉葉相處,倒還真的是毫無攻擊力的樣子。”戴宗儒思索片刻,揚了揚眉。
“你不了解她。”他這時抽出一根煙,點燃后靠近嘴唇,“她是那種一旦認定一件事情,只會依據自己原則去做,哪怕知道這樣做是錯的人。”
“看得出來,她很倔強。”戴宗儒伸手將煙灰缸遞給他,“所有事情當中最難修補的就是感情,所以……慢慢來吧。”
“嗯。”他微微垂了垂眸,伸手掐滅了煙。
《聲色》。
這是部具有太多太多頭銜的電視劇。
由司空景作為導演和製片人回歸國內娛樂圈的第一部作品。
由天後封夏擔任女主角。
由目前人氣超高的男藝人木禾擔任男主角。
作為年度最被期待的情感大戲,僅僅是之前的一個開機儀式,都讓現場差點失去秩序。
最主要的熱點,必然是司空景回歸。
而另一點值得一提的話題是,由於樓弈更多的時候是在歌壇發展,木禾已經漸漸被形容成影視新小天王。
在這個劇組裏,有紅到發紫后突然離開的天王VS現今的新小天王,有曾經被擬為最般配情侶的緋聞對象。
處處是話題。
一切準備就緒,所有演員正式全部進組,開拍。
入組之後,封夏按照順序定完造型,順利完成定妝照的拍攝後走出攝影棚。
視線一掃,便看見不遠處司空景正握着劇本,和其他工作人員站在一起討論佈景。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他這時側過臉來恰好對上她的目光。
四目相對,皆是毫無波瀾。
像是之前那天在戴宗儒家發生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
他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繼續和身旁的人說話,她也朝他微微點頭,朝另一邊走去。
揮去腦中的繁雜,封夏一路走到休息座位上等待開拍,剛剛側身想跟助理說幾句話,便看到不原處好幾個年輕的女孩子正圍着一個人、全部都笑得前仰後合。
“有這麼好笑嗎?”被圍着的那個人這時從女孩子堆里慢慢走了出來,一張年輕英俊的臉龐上掛着痞痞的笑容,“不就是少說了一個字嗎?你們思想怎麼都那麼不純良?”
言罷,女孩子們笑得更歡,望着他的眼神俱都十分熱烈。
片場裏這時隨之響起了竊竊私語,其他演員和助理,尤其是年輕的女孩子臉上全部是難以言表的激動。
“木禾真的好帥啊!”一旁一個小助理這時小聲感嘆道。
“是啊,真的好帥,而且又很容易搭上話。”另一個小助理這時頓了頓,將聲音壓低了幾分,“其實司空景長得更帥,可是我總覺得他比以前更難接近了。”
“哎,那是男神級別的,你就別肖想了,能看看就不錯了。”
封夏對木禾從來就沒什麼興趣,這時聽完身邊的話,淡淡收回目光,拿起水杯喝水。
“Summer。”她剛剛喝了兩口,便聽到面前有人叫她。
放下水杯一抬頭,便是剛剛那個被女孩子圍得熱烈的木禾已經走到了面前。
“久仰大名,很高興能和你合作。”木禾風流倜儻地朝她笑了笑,語氣里難掩隨意地開口。
沒等她說話,對方還忽然將手輕輕放在左胸口,做了一個足夠讓一大片女孩子被迷倒、優雅的禮節。
“同樣期待和你的合作。”她沒有伸手、也沒有起身,只是坐在位子上淡淡一笑。
木禾見她絲毫不為所動的淡然神色,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異色,這時突然轉身,對着不遠處正在和其他演員說戲的司空景叫了一聲,“導演。”
封夏看得一怔,連同劇組的其他所有人也都全部怔住了。
“導演,之前見面的時候我就忘了說了,謝謝你給我選的女主角。”木禾雙腿交疊,語氣輕佻,“雖然我知道這位女主角以前是你的緋聞對象,但我覺得你一定不介意她現在和我搭戲吧。”
劇組的所有人這時都由剛剛的震驚變為了隱隱的振奮,彼此不能控制地交頭接耳起來。
要知道,以前司空景在的地方,是絕對沒有人敢直接直呼他的名字的。
木禾的後台據說是與黑道有關的,他從出道到現在的時間相當短,紅得發紫的同時,也因為言語放蕩大膽一路得罪了不少人,桃色新聞不斷、打架吸毒的新聞也不相上下,但由於後台實在太過強硬,幾乎沒人敢與之對峙、只能百般容忍。
而現在,他竟然敢直接挑釁上了所有人心中神祗一般存在的司空景。
封夏看着面前輕佻放蕩的木禾,眉頭幾不可見地一皺,神色微微有些複雜地看向了司空景。
司空景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將手裏的劇本放了下來,面色平淡地問身邊的工作人員,“他是誰?”
全劇組立刻都發出一聲低低的嗤笑聲。
“是男主角。”工作人員忍着笑回答司空景。
“哦。”司空景點了點頭,才看向木禾,“抱歉,我當初定劇本的時候,不認為國內近期有什麼出色的男演員,就把男主角的甄選留給了其他工作人員去做,現在看來好像當初那個決定不太正確。”
木禾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綠了。
“……所以,你有什麼問題嗎?”司空景目光淡淡落在木禾的臉上。
他面色沉靜說話的樣子着實太有壓迫感,木禾剛剛幾乎要撞破天的盛氣凌人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見木禾不說話,他目光更不在對方臉上多留一秒,轉身便朝前。
“我有問題。”木禾這時雙手抱着手臂,吹了聲口哨,突然又說,“導演,我想問一下,有沒有激情戲?我忘記劇本里到底有沒有了,如果沒有的話,我能不能申請加激情戲?”
司空景的腳步微微頓了頓。
封夏看着木禾的眼光已經相當厭惡,這時剛想出言不輕不重給他一句難堪,誰料司空景的反應更快一步。
“你想加,可以。”司空景半側過身,風輕雲淡,“男主角與女主角沒有任何親密戲份,因此,要加可以加和女配的。”
封夏剛剛一口氣屏息着,這時卻忍不住側過臉揚了揚唇。
這部劇的女配,為了符合劇情題材……特意選了一位長相實在不怎麼好的大齡女演員。
那名女配角聽到此話,看向木禾的眼神則是快要冒出紅心來。
所有的人都壓低聲音低笑了起來。
司空景不冷不熱的最後一擊、徹底讓對方沒了任何聲音,木禾哪裏受過這種氣,卻又不知如何反擊,冷着臉便拂袖而去。
“我剛剛看了看,劇本有些地方是有點問題。”等他離開片場,司空景這時說道,“主要演員集中,今天延遲開拍,先對劇本進行重新修正。”
休息室。
封夏看着手裏的劇本,聽着耳邊低沉的話語,伸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
司空景這幾年離開,自始至終沒有任何變化的一點,就是對工作一絲不苟的嚴苛態度。
針對劇本的討論從下午一直進行到了晚上十點,其他的演員的部分終於結束離開,休息室里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這樣的獨處,因為是在工作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他公事公辦的態度,卻也無暇讓她去想更多,只是純粹以演員與導演的方式相處,交換彼此對劇本的意見。
曾經那樣炙熱熱烈愛過的人,現在正坐在自己面前以最平常的態度與自己交談。
浮生如夢。
“抱歉,我有個電話。”討論直到零點的時候,他淡淡看她一眼,拿起電話朝門外走去。
等他離開休息室,她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才好不容易暫時鬆了下來,趴在了桌子上。
接連幾天背台詞背通宵,她人一松下來,困意便洶湧而來,頭枕在手臂上枕了一會,便有了睡意。
半夢半醒之間,忽然感覺身上有柔軟的布料覆蓋上來的感覺,她手指微微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身後正將外套蓋在她身上的司空景的手頓在了半空中。
“謝謝。”她從桌上伏起,禮貌地朝他笑了笑。
他亦淡然自若,這時將外套掛在臂彎里,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摸出了一根煙。
“介意嗎?”他將煙握在手裏,淡聲問她。
她心中一動,只是淡淡搖了搖頭。
他點燃了煙,調整了姿勢,不讓煙朝她的方向飄散。
她靜靜看着,也不說話。
他抽煙的姿勢,從來都很漂亮,可從前與她在一起時,她沒有機會看到他抽煙,如今再一次見到,卻覺得他抽煙抽得格外凶。
而且那拿煙的姿勢里,隱隱有一股落寞。
“明天是你的生日。”他將煙蒂在煙灰缸邊緣微微點了點。
“嗯。”她輕聲咳了咳。
“打算怎麼過?”他看着她,平靜地問道。
“應該和樓弈、蔣宜他們一起過,他們幫我策劃了派對。”她回答。
他的眸色,在煙圈裏,看不清明暗。
良久的安靜,他將煙掐滅,重新翻開劇本,“嗯,玩得開心。”
司空景說完這五個字,便沒有再說多餘的其他,只是低頭繼續對手頭的劇本進行修改。
封夏看着他沉靜的神色,一時心裏那種自他回來后便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便又翻湧上來。
所幸,如此幾句對話,也讓她剛剛的困意隨之消失,便拿起筆繼續剛剛未完的修改。
兩個人幾乎熬到半夜,才完成對劇本不合情理的地方意見統一,司空景用筆記本將修改意見用郵件發給編劇,讓編劇進行修改。
離開休息室的時候,已是半夜兩點,微暗的路燈下,他走了幾步,停下來對她微微點了點頭,低聲開口,“生日快樂。”
她側頭看他,目光落在他的臉頰上,靜靜的。
零點已過,這新的一天,是她二十六歲生日的第一天。
而他,她曾經的戀人、如今回來,在這一天,是第一個對她說生日快樂的人。
“謝謝。”
良久,她彎唇、朝他笑了笑。
第二天,《聲色》正式進行開拍。
封夏這幾年在玩音樂圈的過程中,也同時接拍過幾部電視劇和電影,資歷與演技都已不在擔憂的範疇。
“咔。”
只聽這時司空景坐在監視器后,低沉地喊了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場景里的她和木禾聞聲都停了動作,她表情無奈,而木禾則是表情很難看。
木禾從早上開拍到現在,幾乎都已經被NG了快三十次,全劇組的人其實心裏都再清楚不過他的演技有多糟糕,碰上司空景這樣嚴苛的人,更是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眼神不到位。”司空景走到他們身邊,看着木禾面無表情地道,“剛剛已經告訴過你,我要的不是一個殭屍的眼神,而是人的眼神。”
劇組一片壓低的低笑,她朝旁邊側了一步,忍不住彎了彎唇。
木禾聽得臉色鐵青,單手握拳,已經忍不住要發作。
“一旦一個劇組成立,臨時調換演員的可能性就不會很高,所以我需要每個人都做到最好。”司空景比木禾要更高一些,目光微微垂落,“但是如果演員實在演不出我要的效果,無論多麻煩,我都會進行調換。”
“不就是個過氣的藝人么?曾經的天王?”木禾雙手抱胸,臉帶譏諷,這時開口道,“你有什麼資格當導演?又有什麼資格對我的表演指手畫腳?”
全場鴉雀無聲,所有工作人員和其他演員的臉龐上都掛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封夏聽得微微簇起了眉,情不自禁地抬頭看面前的司空景,心裏隱隱地、有一絲擔心。
誰知這個時候,他的目光也恰好看了過來。
“封夏,麻煩了。”他什麼都沒有和木禾說,只是眉宇淡然地看向她。
簡簡單單這一眼,她就已經心領神會。
在全場所有人的注視下,她突然朝後退了幾步,繞開木禾,看着他,“你好,請問你是?”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他也繞開神情錯愕的木禾,走到她面前,臉上微微有了笑意,“上個星期在這裏,我因為碰撞到你,和你道歉,你還記得嗎?”
她面露疑惑的表情,“……好像不是很記得了。”
“沒有關係。”他英俊的臉龐上是悠然自得的神情,朝她伸出手,“從今天開始你就會記得了,我是你的上司。”
四段台詞對白,一分不差。
等他說完,全劇組的人都立刻鼓起了掌,臉上全部是振奮的神情。
在場的人誰都沒想到可能有機會能看到司空景親身示範的表演。
神情、對話……他沒有一部分是拿捏得不到位的。
而且這兩個人之間超乎任何人的默契表演,更是讓人無比驚艷。
“等你能夠表現出像我剛才這樣的效果,再說這句話也不遲,不過……估計這輩子也沒法看到。”司空景這時轉過身看了木禾一眼,便直直走向監視器。
木禾的神情已是扭曲到了極致,咬着牙、嘴裏憋了半天還是沒有憋出一句話來。
而她站在原地,腦中卻還是不斷地回放着剛剛他與自己對視時,臉龐上那抹溫柔淡雅的笑意。
時隔多年,他竟再次與她在片場對戲。
她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來否認,就算過了那麼長的時間都依然存在的,他們之間這份不需要任何提點的默契。
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一句話,她就能猜到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她知道,他剛剛的笑容於她而言其實已經不是表演。
而是他真實情感的泄露。
一天的拍攝結束,收工后,她沒有和劇組的人一起吃晚飯,而是直接回酒店準備換衣服、開助理的車去樓弈蔣宜他們定的酒店。
一切準備妥當,她拿起包、反手關上門,迎面卻看到司空景正從電梯走出來。
他看到她時頓了一步,繼而又神色如常地朝她走來。
“謝謝。”走到她面前時,他忽然開口。
她一怔,抬頭望向他的面容。
“白天在片場時的對戲。”他微微勾了勾唇角,低頭時看了一眼她剛剛換上的裙子,沒有再多說什麼,便走過了她的身邊。
電梯很快又打開,她聽到背後他房間門關上的聲音,半響,向前幾步走進了電梯。
從片場開車到聚會的地方不是很遠,一路行駛出片場,她剛剛打了一個轉彎,就聽到手機鈴聲響了。
接起電話,竟是老爸封卓倫的聲音,“夏夏啊。”
“爸。”她伸手插上耳機。
“這兩天有空嗎?”封卓倫慢悠悠的,“我記得你上次跟我說你最近在拍戲是吧?那晚上能不能回家一趟?”
“嗯,好。”平時她工作的時候,家裏一般是不會來電話的,她想了想,還是多問了一句,“爸,是有什麼事情嗎?”
那邊停頓了半拍,傳來了幾聲裝腔作勢的咳嗽聲,“喔……沒什麼沒什麼,就是你老爸這兩天有點感冒了,人不太舒服,想看看你。”
這理由着實太牽強,傲嬌老爸撒嬌的樣子又實在是太可怕,她完全摸不着頭腦,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作罷,“好吧,那我這兩天會抽空回來的,你自己多喝點熱水、還有別忘了吃藥。”
“Ok,掛了,你媽叫我洗碗去了,拜~”那邊立刻格外歡快地掛了電話,完全聽不出任何身體不適的感覺。
她對着嘟嘟掛掉的手機愣了幾秒,無奈地放在了一邊。
到了派對所在的酒店,她走出電梯,還未進門便已經聽到震耳欲聾的pub音響聲。
一推開大門,就看見露天的天台上,蔣宜正踩在一張桌子上,手裏握着酒杯跟着音樂扭得忘乎所以的樣子。
“夏夏。”陳薇薇離門最近,這時看到她進來,立刻笑吟吟地道,“生日快樂!”
“HappyBirthday!”其他娛樂圈裏的好友這時也都圍了上來,笑着祝福她。
大廳的不遠處擺放着一個巨大的蛋糕,整個場子佈置得十分漂亮,她剛剛走進大廳,那邊露台里的蔣宜也從桌子上跳了下來,直直朝她走來,“夏夏,生日快樂!”
“謝謝。”她也笑得開心,伸手拍了拍蔣宜的肩膀,“就你最會玩,你看整個場子都徹底玩瘋了。”
“哎喲,你生日,大家高興!”蔣宜這時放下酒杯,雙手舉到頭頂,用力拍了拍,“快來給壽星大人吹蠟燭唱生日歌!”
那邊陳薇薇伸手關了燈,漆黑的環境下,背面落地窗后是星空璀璨,她被蔣宜和其他人推到巨大的蛋糕前。
所有人這時都齊聲笑着唱起了生日歌,蔣宜搞怪,唱完了中文,還要所有人把英文的再唱一遍,兩遍過後,連封夏都忍不住笑得東倒西歪。
蔣宜這時笑着看着她道,“夏夏,快,許願,心誠則靈喔。”
她點點頭,雙手交叉,閉上眼。
“這願望得好好許啊Summer,應該許早日找到Mr.Right!”這時有人起鬨道。
“別吵,噓。”蔣宜伸手打斷他們。
而她閉着眼睛,嘴角彎彎的,在周圍一片嘈雜里,眼前卻忽然閃現過司空景那張沉靜的臉龐。
“好了,許完了。”過了一會,她睜開眼睛,吹滅了所有蠟燭。
所有人都歡呼了起來,她這時接過蔣宜遞過來的刀,將蛋糕分割開。
“哎?”大燈重新打開,其他人在分蛋糕,她這時忽然想到了什麼,“蔣宜,樓弈呢?”
“他啊。”蔣宜一怔,突然露出了略顯曖昧的笑容,“哎喲,我都差點忘了,他缺席生日歌,其實是在給你弄另外一個驚喜……走,我帶你過去。”
蔣宜帶着她,一路坐電梯到酒店的頂層。
“好了,”走到天台門口時,蔣宜停了下來,“你自己進去吧。”
她想說什麼,蔣宜卻已經轉身走了。
想了想,她伸手握住天台門的門把,打開了門。
視線向前一掃,便看見偌大的天台地上,擺滿了小小的蠟燭,數不清的黃色小點,在眼前輕輕搖晃,照應着漫天繁星。
而黃色小點的盡頭,是樓弈斜斜靠在扶手旁。
“夏夏,過來吧。”他遠遠地看着她,帶有迴音的聲音里有笑意。
“怎麼過來?”她吐了吐舌頭,“我怕我一腳就踩上一個蠟燭。”
“笨。”他揚聲說道,“仔細看,排列過程里有縫隙的,沿着縫隙走過來就好。”
她低頭看着地上的蠟燭,撇了撇嘴,只好小心地沿着蠟燭的縫隙,一步一步前進。
好不容易才走到他面前,她重重吁了一口氣,挑眉看着他,“你這驚喜,可真的是把我驚出一身汗了,我剛剛就怕自己腳一滑,直接給燒着了。”
他朗聲笑了起來,臉龐在夜色里更顯英俊,“來,不止這一個驚喜……看對面。”
她跟着他的視線看去,便看到對面一幢同樣高的高樓頂端,巨大的熒幕上,交替打着“生日快樂”和“Summer”的字樣。
“生日快樂,夏夏。”她的目光還停留在對面的屏幕上時,他突然開口。
他的聲音已是褪去了剛剛的玩笑,可在夜色與風聲中她聽得不是很清楚,轉過頭來時便笑道,“你是真的要感動死我啊。”
“生日快樂,是我希望你在這個生日之後,能夠每一天都過得更幸福。”他看着她的臉頰,“夏夏,我說的幸福,是要你對自己更好。”
她托着腮幫,“我對自己哪裏不好了?”
他的眸色在夜色中看上去很淡,“別人只覺得你是順風順水的運氣好,但有誰知道你為之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名正言順地擔起天後這個名號?”
“應該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他朝她走近一步,“這五年,你每一天,是怎麼樣為了一個人,而變得更好,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他的語氣應該說近乎是嚴肅的,她看着他,瞳孔微微顫了顫。
“一個女孩子最好的五年,卻過得這樣辛苦,並且我想知道,在這樣辛苦的時候,那個被你如此深愛的人在哪裏?”
他這時走到她面前,雙手向前,撐在她身體兩邊的欄杆上,“你屢次跌倒,遇到那麼多困難,一個人一次次把眼淚忍到後台,趁着那麼少的休息時間看他的照片和視頻的時候,他在哪裏?”
“他任由你一個人去猜你們之間的所有,毫不留戀地走開,如今又若無其事地回來,他如何值得你這樣的對待?”
“他對你不夠好,甚至連我的五分之一都做不到,他還有什麼理由和借口再讓你回頭?”
近在咫尺的距離,他專註的眼底倒映着星空和光。
在你最艱難的時候,哭的時候,想念他的時候,他這樣狠心地一走了之,讓你的人生里不再有他的足跡。
這五年,他有沒有想過你走到今天,到底是用什麼換來的?
這五年,他有沒有想過,每一天,他都是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不在你身邊。
那麼,現在,你也應該不需要他了。
“夏夏,他做得不夠好,”他輕輕搖了搖頭,在她錯愕的目光里,暮然伸手將她擁入懷中,“我來替他……好不好?”
封夏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夜色寂靜,而她周身圍繞着的是樓弈身上固有的清爽男性氣息。
她視作多年好友的人,現在正將她緊緊擁在懷裏,對她說著這些話,而且完全不是開玩笑的語氣。
她埋在他的胸膛里,聽着他低沉的嗓音響在耳邊。
那些從最開始……直到現在,許許多多的細節、蛛絲馬跡,都一一地從她眼前閃過。
從認識至今的這些歲月里,他在她身邊始終如一的陪伴,自己最最狼狽的一面、最最不光鮮的一面,痛苦、哭泣、自卑、絕望……他都看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甚至願意用他自己的一切,來換她的如願以償。
她知道他對她有多好。她心知肚明他的珍惜、真心和守護,並且在盡自己的全力回報,可是這份好,今天突然由他正式申明,由友情轉變為了愛情。
“樓弈。”她這時稍稍從他的懷抱里掙開一些。
“你說。”他開口。
“我想你一定也知道,我對你,始終是毫無保留地全心信任與依託,你能為我做到的肝腦塗地,我也一樣可以,事實上,你已經是我親人一樣的存在。”她腦中飛快地想着措辭,手指攥緊手心,“但是,我……”
“我真的……”如此安靜的環境裏,她心中倉惶萬分,卻忽然感覺到,她靠着的胸膛輕輕顫抖起來。
她嚇了一跳,剛想要說什麼,樓弈卻已經徹底放開了她。
只見英俊的年輕男人這時稍稍後退了幾步,在夜色里笑吟吟地看着她,“生快,我永遠的死黨。”
她怔住了,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他。
“我去,”樓弈一手托着下巴,斜睨她,“剛剛我說的那些,你不會當真了吧?”
他看着她怔愣的神情,慢慢地笑得愈加放肆,連肩膀和整個身體都笑得直顫。
“夏夏,你也實在太好騙了吧,我就借用了一些電影裏的台詞,你就真的信了?看來我不拿電影節影帝真的是對不起人民群眾啊……”
夜風中,他笑得整個人都彎下腰,眼角漸漸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她站在他面前,神色慢慢恢復過來,有些無奈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笑得前仰後合。
“樓弈,二十六歲了,你竟然還玩這種遊戲和把戲。”她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用力對他翻了個白眼,“影帝,你饒了我吧,我怕嚇多了心肌梗塞。”
他哈哈一笑,又如同平常那樣調笑了她幾句,這時看了看手錶,說道,“時間真的不早了,你是下去再玩會,還是回片場?明天還要早起拍戲的吧?”
“嗯。”她想了想,“我自己開車回去吧,真有點困,玩不動了,你和蔣宜他們好好玩。”
“好。”他這時身體朝後,背靠在欄杆上,朝她輕鬆地搖了搖手,“一路小心。”
她點了點頭,朝他說了再見,便沿着走來的路,重新慢慢地走了回去。
天台的門被關上,他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地淡了下去。
按了遙控器關閉了對面大樓的屏幕燈,他望着地面上幽靜的燭光,半響,慢慢地滑坐下來。
空曠的天台,他用雙手揉了揉臉頰,良久,將頭低下靠在了膝蓋上。
封夏一路開車回到酒店,坐電梯直達樓層。
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她目光一落,忽然看到地板上放着一個小小的盒子。
拿起盒子進屋,她反手關上門,輕輕打開了盒子。
盒子裏躺着一條項鏈,簡單的銀質項鏈上卻沒有任何的吊墜。
這條項鏈……似乎和司空景隨身佩戴的那條,材質相同。
思緒一斷,手機這時響了起來,她看到屏幕上顯示的號碼,猶豫一會、還是接起。
“生日快樂。”電話的另一頭,司空景輕輕說道。
時間恰恰好好,在這一天要結束的前一分鐘。
第一個與最後一個對她說生日快樂的人,都是他。
她握着小盒子看了很久,半響將盒子關上,打開了行李箱,彎腰將小盒子輕輕放進了一個不容易被壓壞的夾層。
“謝謝。”做完這些動作,她回答。
“明天晚上有空么?”他這時淡聲問。
她的思維還在遊離,便沒有回答。
“嗯?”他又問了一句。
“應該有空的吧。”她握了握手心,聲音漸漸冷淡下來,“有什麼事情嗎?”
“晚上八點我在酒店咖啡廳等你。”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掛下電話,她握着發著嘟嘟忙音的手機,在床上坐了下來,伸手揉了揉蹙緊的眉心。
第二天,繼續《聲色》的拍攝。
木禾之前目中無人的傲氣已經被司空景削弱了一大半,但演技卻還是一如既往地糟糕,司空景對每一個細節都力求完美,戲的進度因此只能放緩,整個劇組的人幾乎都怨聲載道,木禾本人的臉也已經完全不能看了。
一天的戲拍得累得夠嗆,晚上結束后封夏剛剛換了衣服,老爸封卓倫的電話便打了過來,讓她今晚就回家一趟。
聽封卓倫的語氣,好像是不同尋常的有些急切,她擔心真的出什麼事情,給司空景發了一條短訊,便讓助理開車送她回市區。
打開家門,便看見餐桌旁正坐着封卓倫和容滋涵夫婦,還有一個年輕的男人,三人正說著話。
“爸、媽。”她放下鑰匙朝餐桌走去。
“夏夏回來了。”容滋涵見她來了,笑了笑,“趁熱吃飯吧,菜剛剛做好。”
封卓倫看上去神采奕奕、完全沒有任何身體不適,這時指了指年輕男人身邊的座位,“夏夏,來,坐這裏。”
她瞥了老爸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坐了下來。
“這位是你傅政叔叔的遠方外甥,傅郁。”封卓倫慢悠悠的,“帝國理工科青年才俊,剛剛歸國。”
“你好。”年輕男人相貌堂堂,溫和地朝她笑了笑。
傅政叔叔是她爸爸封卓倫的多年好友,相貌堂堂、儀錶不凡。
封夏心中感嘆了一句基因的強大,也朝他禮貌地點了點頭,“你好。”
“傅郁不要客氣,多吃點。”封卓倫給傅郁倒了些酒,“我家夏夏不喜歡太瘦的男人,精壯些好。”
傅郁淡然一笑,只說了聲“好”。
封夏拿起碗筷,再瞥了封卓倫一眼。
“夏夏啊……”開飯之後,封卓倫笑眯眯的,“前兩天看新聞,你在香港的演唱會很成功,尤其是最後一場。”
“嗯。”她應了一聲。
“那個司空景,從美國回來了?”封卓倫又問。
“嗯。”她夾了一管菜。
“五年,他回來得可真快啊。”封卓倫喝了一口酒,“他都三十了吧?”
她長長吁了一口氣,“爸,你感冒好了嗎?你不是昨天還跟我說,咳嗽咳得連聲音也沒法發出來嗎?”
封卓倫一怔,立刻咳了起來,“沒好,別提了,晚上咳得覺也睡不好……”
容滋涵無奈地看了丈夫一眼,這時給封夏盛了一碗湯,關切地看着她,“這兩天天氣忽冷忽熱,你自己拍戲的時候注意些。”
“好的,媽。”她朝容滋涵笑了笑。
“傅郁啊,”封卓倫這時身體朝後靠在椅子靠背上,“你說,女孩子是不是過了二十五歲,就真的是時候應該好好找一個人陪伴照顧,而不是靠自己一個人整天在外拼搏,畢竟不是男人,對吧。”
傅郁餐桌禮儀十分講究,放下碗筷才開口,“伯父,我倒是覺得感情的事情應該隨緣,並不是到了一個時間點,就必須一定要去做這件事。”
他說話的聲音淡然又好聽,封夏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
“說得沒錯,”封卓倫慢條斯理的,“話說傅郁……夏夏的職業,你認為你能接受嗎?”
封夏聽得如坐針氈,身邊的傅郁倒是依舊神色淡定,“無論身處環境,重要的是人自身。”
“好。”封卓倫的眼底掠過一絲讚賞,又將臉側向封夏,“夏夏,我覺得隨緣就不應該強求,過去就是過去,人總要向前看,不應該因為被過往束縛而錯失眼前的美好,沒錯吧?”
“嗯……”她這時心裏已經太清楚不過自己老爸在打什麼算盤,只能低頭吃飯。
所幸封卓倫沒有再多說什麼,一頓飯好不容易吃完,她想借口提早離開,封卓倫卻已經笑吟吟地對傅郁說,讓傅郁開車送她回片場。
下樓上了車,她系好安全帶,對傅郁說道,“麻煩你了,謝謝。”
“不用客氣。”傅郁淡淡的,伸手將她的座位調得更舒服了一些。
從市區到酒店,兩人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僅僅只是幾句的對話接觸,她便能感覺到老爸口中介紹的“帝國理工高材生”的含義。
進退得當,滿腹經綸,理性思維,確實是一個相當有魅力的男人。
雖然她不知道傅郁到底是怎麼想的,可至少與他相處,沒讓她感到反感。
很快到了酒店,她道謝后開門下車,卻聽到身後傅郁叫住她。
“方便留個手機號碼么?”傅郁這時也從車裏走了出來,看着她不徐不緩地說,“作為朋友。”
“嗯。”她想了想,將手機號碼報給了他。
“那麼,等你有時間的話,再見面吧。”他有禮地朝她點了點頭。
車子逐漸駛離酒店,她將傅郁的手機號碼存好,打開收件箱的時候,突然發現她之前發給司空景的短訊,因為信號問題、竟然沒有發出去。
心中一亂,她向前走了幾步,抬頭一看,一下子停了下來。
只見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偏暗的角落,司空景正靜靜地站在路燈下,看着她和剛剛駛離的車子的方向。
她望見他在路燈下有些模糊的臉龐,咬了咬唇,握着手機,慢慢朝他走過去。
“抱歉。”她走到他面前,“之前給你發短訊,因為信號問題沒有發出去。”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
她這時抬頭看了一眼他的臉頰,又微微側過頭去,“我失約,是因為我爸讓我回家一趟……”
“夏夏。”他突然輕聲打斷她。
她渾身一震。
由他這樣的嗓音,溫柔地喚她,會讓她清楚地想起,她曾經是怎樣被他寵愛着。
這是其他任何人,都給不了她的感覺。
“你不用告訴我失約的原因。”他看着她,聲色里有着溫柔的沉音,“我不用去知道這個。”
“上次在戴宗儒家裏,給你帶來困擾的舉動,是我的疏忽和衝動。”他慢慢地說。
她看着他,眸光微閃。
他沉默了一會,這時側過身,“人一生中有許多錯過與誤會,這無法避免,如果執意地去想着自己看到的那些,就會讓自己走入一個誤區。從前我太注重眼前看到的,反而忽視了我真正應該相信的。”
“你應該知道我這個人最大的缺點是什麼。”他看向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視自尊與驕傲為最高,以自己的價值觀判斷一切、做一切我認為是對的決定。”
“後來想想,我的自尊與自傲,又有什麼用呢?”他這時伸手、將她額前的碎發挽在耳後,“我所謂的自尊都讓我失去了你,我還有什麼值得自傲?”
我曾經最值得驕傲的,便是擁有你。
她感覺到他的手指有些涼,應該是已經站在外面,等了她很久。
半響,他收回手,淡淡地笑了笑,“有沒有發現,現在的司空景,比起五年前,其實要遜色很多,沒有數不清的光鮮頭銜,沒有年輕和氣盛,沒有自傲,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個人。”
所以,現在是我,站在這個位置,看着作為最閃耀的星辰的你。
封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他說完過了很久,才微微側了一步,在他看不見的那一面,閉上眼睛掩去眼底的微紅。
“你要找我談的,是什麼事情?”她側對着他,聲音微微有些沙啞。
他沉吟片刻,“我在考慮,調換《聲色》的男主角。”
她一怔,轉過身,“換作誰?”
他靜靜地看着她,“你認為呢?換作誰比較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