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不上進就挨抽
`p`jjwxc`p``p`jjwxc`p`薛蟠想,自己或許永遠都忘不了曾經那個女子對自己暖融融地笑着伸出手來,撫摸着自己的頭頂:“還是個小孩子啊——”即便如今,那個始終溫馨和睦的五口之家、還有那位言笑晏晏的絕代佳人已經久無音訊。
......
作為家中唯一的男丁,薛蟠受盡祖父和母親的寵愛,父親薛訊雖然有心管教約束,然而也抵不過妻子百般溺愛,放縱之下,年僅六歲的薛蟠已經長成了金陵城出了名的小霸王。
又是一日春光明媚,薛蟠照着慣例溜出了書塾,看着那些明明滿眼渴望卻不得不剋制住自己的同齡小孩,他故意做了個鬼臉好生嘲笑了他們一通。薛蟠知道,書塾是自己家出資辦起來的,書塾的兩位先生壓根不敢管束着自己,是以,他才能每日光明正大地從小門出去玩兒,而不像那些平常人家的孩子,只能在先生戒尺的約束下老老實實的。
大搖大擺地上了街,薛蟠左右打量着,身後一左一右各跟着個**歲大的小廝;呦,那不是前幾日沒來的糖人張么?唔,這個算命瞎子怎麼還在這兒擺攤子?忽然,他眼睛一亮,瞧見前方一道青碧色的裊娜身影,哎呀,這是誰家的小娘子?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一個五六歲大小男孩專註的視線純粹簡單,夾雜在一眾或是嘆羨或是嫉妒或是貪婪的目光中格外突出,那碧衫女子轉過身來,朝着薛蟠粲然一笑。
薛蟠登時便傻住了,獃獃地看着這碧衫女子向自己走過來,把手裏新買的泥塑小老虎遞給他:“怎麼一個人在街上玩兒呢?”待看到他身後兩個模樣稍大的長隨,微微怔愣片刻后若有所悟:“原來不是一個人么——金陵繁華,可得小心有那些不懷好意的拐子呢!”
抬頭看着碧衫女子靠近而顯得越發明艷和婉的笑容,她頰畔兩個清甜的酒窩裏像是漾着蜜一般,彷彿被蠱惑了一般,垂眸看了一眼塞在自己掌心的泥塑小老虎,薛蟠傻不愣登地說出了一句日後讓他後悔莫及的話來:“你笑得真好看,再給大爺我笑一個!”
碧衫女子瞧着他人小鬼大的模樣,掌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正欲開口,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滿含怒氣的呵斥:“小小年紀便不學好!行這等登徒子行徑!”
“夫君——”碧衫女子回頭嫣然笑語,嬌美婉轉:“你嚇到他了!”轉過身來,看着面前神色明顯有幾分膽怯不安、卻又強撐着的小男孩,她搖搖頭,伸手在他頭頂摩挲着,滿懷寬慰與慈和:“還是個小孩子啊——”
直面上那碧衫女子口中的“老爺”,薛蟠只覺得從頭到腳都彷彿被他冷冽如寒冰般的目光凍結了,整個人獃獃地立在原地,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唯一能夠做的便是緊緊地攥住手中那隻憨態可掬的泥塑小老虎。再看他身後兩個看着頗有幾分健壯的長隨,雙腿已經開始抖抖索索。
“哼——倒還有些樣子,我們走吧!”那個容色冷肅的男子瞥了薛蟠一眼,對着女子卻聲音瞬間溫柔下來,碧衫女子莞爾點點頭,兩人便相攜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薛蟠身後的一個長隨湊上前來,聲音里還帶着幾分怯意:“大爺,咱們回去吧!”
薛蟠回過神來,早已經看不見那兩人的身影,他失落地搖搖頭:“大爺我再逛一會兒吧——”察覺到掌心些微的硌人,他抬手攤掌一看,卻是方才那隻小老虎的尾巴已經被捏碎了,破裂的地方粗糙得很,看着這個泥塑,薛蟠皺了皺眉頭,想要丟掉,心底卻有一股子不舍升騰而起。
“大爺,要不小的去把這東西給扔了吧!”另外一個長隨見他專註地端詳着掌心殘破的小老虎,狗腿地上前來討好道:“破破爛爛的,小的去再給大爺您買一個?”
薛蟠抬眼瞪着他:“滾開!大爺我不逛了,回去!”
回到家中,沒見着母親如往日那般在門口相迎,薛蟠心中正疑惑着,卻聽東廂暖閣子裏傳來一聲宛若輕鈴的笑語來:“寶釵生得這般玉雪可愛,真叫我捨不得撒手了!我家笙兒胎裏帶出來的嬌弱,哪裏能像這樣粉粉嫩嫩地招人喜歡?那時候,我可是成日裏焦心,眼都不錯地緊緊盯住了,生怕她有個風寒咳嗽的......”
母親的聲音響了起來:“二嫂子這可是自謙了,笙姐兒那模樣,那氣度,嘖嘖,和二嫂子您可真是一個模子脫出來的!還有箴哥兒和策哥兒,哪個都叫我愛得不行!”
“母親,蟠兒回來啦!”薛蟠有些疑惑屋內客人是誰,便在門口揚聲喚道。
薛王氏循聲忙起身出來,抱著兒子一陣心肝肉兒地親昵后,攙著兒子的手進屋來,指着薛蟠朝那端坐在炕上摟住小女兒薛寶釵的女子介紹道:“二嫂子,這便是我那皮小子,蟠兒!”低下頭來,薛王氏對着薛蟠解釋道:“蟠兒,這便是你二舅母啦!”
瞅見炕上那人的容貌和頰上兩個小梨渦,薛蟠一下子瞪大了眼,磕磕巴巴地在母親催促下喚了一聲:“蟠兒、蟠兒見過、見過二舅母——”
......
長大后,回憶起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薛蟠簡直恨不得掩面表示那絕對不是自己乾的事情。調戲自己的舅母,還被耳聞不曾見面、立下赫赫戰功、素來愛妻如命的二舅舅給當場撞了個正着,可想而知,在接下來薛訊特意安排的家宴上,薛蟠遭受了什麼待遇。
“妹夫,蟠兒今年也六歲,不知道讀書讀到哪兒了?”王子騰舉杯轉向薛訊,看似無意地瞥了埋頭扒飯的薛蟠一眼。
薛訊受寵若驚,趕忙接了下來,聞言,苦笑着:“還讀書呢?頑劣小兒,讀書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我平日裏雖有心管教,可他母親卻死死攔着不準,溺愛非常——”嘆了口氣:“只恨我那女兒寶釵不是男兒身,不然,以其聰穎靈巧,定能撐門立戶!”
聽着這話,薛蟠眼神黯淡下來。
王子騰挑了挑眉,記起方才在馬車上妻子溫言軟語中滿是對薛蟠這小子的喜歡,然而旋即一想,家中三個孩子在她面前從來都是乖巧得很,偶然碰見這麼一個蒙頭蒙腦、蠻橫又呆憨的小霸王,她好奇也是難免的;這樣一來,王子騰心中果然舒服不少,他才不會承認,自己是吃醋了呢!
“我瞧着蟠兒骨骼頗為清奇,倒是塊練武的好材料——讀書嘛,首要的是為了知禮明義,能否進學倒是其次了”,王子騰敬了薛訊一杯后,便自動自覺地擱下了酒杯,端起一旁的清茶來:“逼迫太過反會適得其反,妹夫倒不如請個武師傅來教導蟠兒,畢竟,改換門庭也不止文舉這一條路子嘛......”
聽了王子騰這番話,薛訊若有所思。
二舅舅一家此番是前往姑蘇為二舅母的爹爹賀壽,途中經過金陵,便停舟稍駐幾日,順道來探望一下妹妹妹夫,因此三日後便再度揚帆登程;不過,此行誰短暫,對薛家的影響卻是巨大。
至少,在幾年之內,薛蟠的清閑日子,算是被剝奪了。
王子騰一家走後,薛訊考量再三,依言為兒子請來一位武藝高超、品行良好的武師傅來,和妻子深談之後,已經被史清婉勸說過一次的薛王氏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從此不再插手丈夫管教兒子的諸多事情。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看着黑漆漆的天空,被勒令扎馬步的薛蟠欲哭無淚,日日聞雞起舞,這倒不如讀書來得鬆快舒坦呢!時間一長,他也察覺出些許好處來,最不濟,咱上街橫行霸道的時候,碰見往日裏幾個不對頭的人,壓根不用帶多少長隨小廝就能一手撂倒他們了不是!
或許正是門窗理論吧,薛蟠於讀書上全無天分,在練武這點卻備受武師傅讚揚;加上有薛王氏在旁邊時常說起二舅舅王子騰昔日征戰沙場、建功立業的豐功偉績,他越發雄心高漲,平日裏習武更賣力起來。
薛蟠十二歲那年,初生牛犢不怕虎地去參加了武科童試,竟叫他一舉得中;又過了三年時間,考中武舉人,這着實是令當時頑疾纏身、卧床不起的薛訊欣喜欲狂,人逢喜事精神爽,生生捱過了這一命定的生死劫。
去往京城參加會試期間,薛蟠便住在了王家,這是他時隔十年以來第二次見到王子騰夫婦。
聖上登基五年時,王子騰再一次前赴邊關,領兵與蒙胡對峙;這一場戰事使他超越真武將軍齊右安、成為本朝最年輕的大將軍,同時,也讓他在病榻上整整躺了半年有餘。待能夠起身後,王子騰便借重傷有礙腿腳之名,屢次上表向皇帝告病辭歸,這着實是令朝野上下都大跌眼鏡;皇帝考慮再三,最終應允下來,並以王子騰功勛卓著,仍令其掛有九省統制之職,原本還要再賜下爵位,卻被王子騰堅辭不受,如此,皇帝也只得作罷;他知曉王子騰夫婦感情甚篤,遂將這榮耀加在了史清婉的身上,為超品貞穆夫人。王子騰的長子也被皇帝召入宮中面聖,事後皇帝與幾位近臣不無感嘆地評價其龍章鳳姿實乃難得。
史清婉被皇帝親口盛讚“端恭有容、溫和賢善”,年未過三十即得封夫人,何等殊榮尊貴!再則她不僅深受丈夫愛重獨寵,三個孩子也都是乖巧出色,小兒子小女兒更是難得祥瑞的一胎龍鳳,這豈止是一般的好福氣呦!很長一段時間內,史清婉都成為了京城眾多貴婦人們艷羨眼饞的人物。
雖說王子騰是一介武夫,不過因着此番他毫不留戀交出兵權、告病歸隱之事,天下眾多文人們確實對他頗多讚美。畢竟,王子騰先後效力兩代帝王,太過位高權重難免惹人忌憚,如此作法表明自己臣服忠心的態度,卻是高風亮節!
對二舅舅這般毫不戀棧權位的作法,薛蟠也是敬服得很,會試三日前,王子騰問他一朝高中后的打算,他一片壯志雄心凜然抱拳:“願效仿二舅舅,驅除胡虜、為國為君、在所不辭!”
王子騰片刻地愣怔后,很是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志氣!”
薛蟠果然如其所言,取得武進士之後一路捷報,殿試之時,皇帝見他目光炯炯一派正氣凜然,雖說於文辭兵法方面不甚出眾,然而武藝高超亦足以彌補這一點;知曉此人乃是王子騰外甥后,皇帝便欣然將容貌堂堂儀錶不俗的薛蟠點為武探花,授之四品都司之職。
薛家人自然是感天謝地,誰知道當年那個自小就一派紈絝子弟作態的薛蟠,如今竟能有這般成就?那之前與薛家訂了親事的金陵顏家拋卻了之前的不甘願,唯有滿心歡喜,畢竟乘龍快婿,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後來,薛蟠亦在與南海羅剎國的海事中一戰成名,舅甥倆皆是當世名將,一時間傳為佳話。不過,此時王子騰已經帶着妻兒不知歸隱何處,聽聞是出海去了;最後一次得到消息還是三年前妹妹薛寶釵出嫁時,有王家僕人送來了賀禮,這之後便再無傳信。
大約是因為史清婉承載了自己對於女子所有美好的認知,每每想起年幼時她面對自己童言稚語時溫柔地撫摸,還有長大后那一段時間無微不至的細心照料叮囑,薛蟠心中都有無限思念。
捏着那隻斷了尾巴,彩漆斑駁得已經看不出原本面貌的泥塑小老虎,薛蟠微微笑着,將泥塑重新放回了錦盒,他起身走到門前,接過妻子手中端着的茶盤,兩人相視而笑、並肩而立,瞧着庭院中兒子正握着一把小木劍不泄氣地往樹上劈砍。
二舅舅、二舅母,這個孩子,未來必定也會成為值得依靠的一家之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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