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節：進諫
“陛下，臣以為秦王為大唐立下汗馬功勞，功勛卓著，不宜廢黜。”
李淵看着出班進諫的陳叔達，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陛下，臣以為秦王性情剛毅熱烈，貶斥廢黜是於其功勛的折辱，若是憂傷憤郁交加，恐傷其身，屆時陛下後悔還來得及嗎！”
李建成看李淵有意反悔，立刻出班道“陛下，秦王之事萬不能聽陳叔達一人之言！”
李淵沒有李建成那般要李世民性命的想法，揮了揮手作罷，思來想去並沒有什麼顯著的罪行，強行定罪行不通。
朝後，李元吉暗中請求殺掉李世民，李淵正躺在榻上小憩，隨意地睨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
李元吉看李淵不搭理自己，也繼續說了下去“李世民剛剛平定東都洛陽的時候，停駐觀望不肯返回，又藉著長孫氏和楊氏之名散發錢財布帛，同老弱婦孺打交道，假善以便樹立個人的恩德，又違背陛下的命令，這難道不可定為謀反罪？還請阿耶下旨斬殺謀反亂臣李世民！”
李淵皺了皺眉，開口道“重了，那是你二兄，長孫氏是你的嫂子，對待兄長不敬亦是罪過，張口閉口斬殺謀反亂臣，真是半分的兄弟之情都不念了。”
他的心中隱隱掠過一絲凄涼，兄弟鬩牆近在眼前，都全然不顧面子功夫了。手心手背都是肉縱然厚薄不一，碰了哪一塊都是疼。
李元吉看李淵不只是不想搭理自己，甚至有了幾分厭煩之意，只好敷衍兩句而後匆匆離去。
秦王府所屬的官員人人憂慮，個個恐懼，對李淵容后再議的態度多有揣測，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程知節在堂中來回踱步，坦言“陛下對太子偏私同明鏡一般，容后再議恐怕就是一時沒想到好借口，不然當庭為何不宣？”
房玄齡和長孫無忌相視一眼，道“東宮和秦王的積怨已經不可化解，一旦禍患暗發，別說這秦王府很可能大唐都會再次陷入動蕩中。不如勸說秦王早日採取行動，存亡的樞機，形勢的危急，就在今天！”
長孫無忌贊同“我常有此念，太子和齊王焉能就這麼算了，定有一日要動手的，只是我沒好意思宣於口。現在你說的這一席話，正好是合我心思，不如我代你向他稟報吧。”
房玄齡想拉住長孫無忌，此時此刻楊令姝正在李世民書房裏，他何必去觸個霉頭，只是長孫無忌腳下生風，很快就到了書房。
“好啊，你居然敢給本王下毒了！”
楊令姝的笑聲從裏面傳來“我有何不敢的？”
隔門只聽李世民朗聲說有人下毒，情急之下長孫無忌一把推開了書房門，卻見楊令姝躺在他懷裏，端着一小盞的米白色的水餵給李世民，三個人面面相覷場面十分尷尬。
李世民一下子面色紅如潮“何何事？”
楊令姝懶懶地瞧了長孫無忌一眼，挪了挪身子躺的更舒服一些，沒有一點起身的打算。長孫無忌暗暗瞪了她一眼，心裏又給她記了一條罪過，藏進心底深處。
“王爺，有些事恐不便女眷在場，還請退避。”長孫無忌沉聲道。
“好狗不擋道，擋道者逐之或誅之。”既是正事不好太放肆，楊令姝起身攏了攏衣服端坐一旁，靜靜攪着盞中液體。算着時間玄武門事件越來越近了，他大概是來勸李世民早點動手的。
長孫無忌看了楊令姝一眼，她頭雖然不抬起來看一句話說得倒是很利落，很難不贊同。
長孫無忌將自己和房玄齡的等幾人的想法說與李世民聽，他二話不說就將十八學士傳召過來一併商議此事，但是見楊令姝坐在一邊又都沉默不語，楊令姝一笑報以歉意，從外面將門帶上了。
“此等大事，王爺要商量也不該和楊氏說，您的妻子賢惠聰穎，何愁不得法門呢。”前腳剛走，後腳長孫無忌開口就踩，但是無人接話。
他們兩的不和早就習以為常，早些時候還勸現在是聽聽罷了。
房玄齡道“王爺為大唐征戰天下功勛赫赫，恩德天下廣傳，當承陛下基業。此刻王爺心懷憂慮戒懼，舉棋不定為大忌啊，還請王爺早做決斷為好。”
李世民在書房中關起門來商議誅殺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事情，楊令姝直往看押兩名美人刺客的房中去，迎面遇上知畫端來了和手中盞里一樣的液體。
“給你們一個活命，享受富貴的機會，可想要？”
楊令姝將雲善端來的盅子抱在懷裏，將手中盞里的液體倒了進去，然後又攪和了幾下，舀一點嘗嘗。
這糖液她化了好幾百顆糖才做的，又濃縮了一番到現在這模樣真的是又甜又膩直齁嗓子，喝了一點點就連灌了三盞茶。
兩個美人不懂楊令姝的用意，只用警惕的目光死死盯住她，剛掙扎了一下就被兩個膀大腰圓的僕婦死死鉗住。
楊令姝讓雲善取了羊奶和清水出來分別勾兌一下糖液，抬起頭的時候甚是不屑地瞥了她們兩，嗔道“你們兩個從突厥遠赴大唐刺殺，真是辛苦了。不知可聽過李世民的名諱？同時刺殺大唐親王和有功之臣，我那義城姐姐膽子真是有夠大的！”
“遠道而來，還不曾好好款待，這裏有點薄茶還請笑納。”楊令姝眼神一睨，知畫和知書就一人持漏斗一人拿着盅子走向美人，兩個僕婦配合著掰開她們的嘴巴，將楊令姝兌好的液體悉數灌了下去。
四個人配合得不錯，糖液一滴也沒有漏出來，瞧着兩個美人扭動的身軀恍若水舞銀蛇，這身段自己都有些眼饞，李建成和李元吉看見了還不直接拆吃入腹啊。
楊令姝看着兩個美人又有了新的想法，招不出指證義城的話，若是能塞到兩個人身邊當個眼線也是挺好。
“好喝嗎？這可是王爺為之讚不絕口的美味啊。”楊令姝想到剛才李世民嘗了一口之後，齁得五官都要扭到一起的樣子就很想笑，居然還說自己做這玩意要下毒害他，見過這麼甜的毒藥么？
這東西用來招供用的，刑部的刑罰她害怕自己審不下去，自己研究了個方法，聽起來溫柔無害，可水亦能克剛。
楊令姝能想到給李建成和李元吉安插眼線，他們兩個也能想到策反李世民身邊的能人大將。
李建成和李元吉以金銀財帛暗中送給左二副護軍尉遲敬德，他轉手就送給李世民。
“我本是一介小民，遇隋末戰亂不息，長期站在了朝廷的對立面，罪大惡極也。蒙王爺賜恩得以新生，當以死報答王爺恩德，我從未在太子處立功不敢受此厚祿，定要上交。”
尉遲敬德將剛拿到手的金銀財帛交還回去，又親自找到李世民同他解釋清楚，以免李建成從中傳話引起齟齬。
“這就是你說的能將？油鹽不進，堆砌如小山一般的金銀財帛拉過去，換來了什麼，一場空！”李建成知道后氣的直接砸了手裏的杯子，責問李元吉認人不清。
“長兄息怒，此人本是小民自是思想固化，不若我們換個人想想辦法。”李元吉，除了尉遲敬德，李世民身邊還有個段志宏可以試探一二，而結果與尉遲敬德一樣。
李建成氣急得攥着李元吉衣領道“其餘的人也就罷了，真正算得威脅的就是房玄齡和杜如晦二人，你兩次識人不清，你要孤以後如何用你。你去想想辦法拉攏一番。”
然而兩個人的想法並沒有起到效果，李世民的跟隨者忠心遠超過李建成的想像，楊令姝曾說精於算計他人的不懂忠心也不屑忠心。
李建成就是如此，他常用算計，自以為金銀財帛美女富貴就可以讓人為自己所用，但是沒有忠心奠基其他的不過是一盤散沙，可有可無。
李建成失去了拉攏秦王府學士的機會，李淵在考慮由誰出征突厥時力挺李元吉，還讓他請命李淵將尉遲敬德、程知節、段志宏以及秦瓊等幾個人分派帶走，美其名曰檢閱秦王府的精銳將士。
此事被人密告給李世民，長孫無忌等人知道后勸說他最好能在事發以前解決麻煩，可惜李世民幾聲嘆息，躊躇不決。
骨肉相殘，從來都是一件醜事，李世民不願意走到這一步。
眾人紛紛出言相勸，以三位皇子的品性出發，究其恩德聲望，功績勞苦，有說李建成和李元吉數次暗害不得終有下次，再說李元吉並不會甘心臣服李建成早晚也是兄弟鬩牆；
又有說李世民外面的千百名勇士現已入宮，着兵甲持兵器，部署完成，此乃起事之勢，李世民縱然不願見骨肉相殘同室操戈，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李世民沒有說話，待到散會後一個人坐在書房裏誰也不見想了很久，長孫無言想着他午飯用了一點點又還不到晚飯點肯定要餓，熱了一碗湯想要給他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