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9章 你在怕什麼?
宣於淵靠得太近,說話間呼吸帶出的熱氣緩緩從玉青時的耳邊滑過,氣息是溫熱的,卻恍如冰刀利刃破骨而出般讓玉青時不受控制的渾身發顫。
宣於淵眉眼含笑地側臉看她,低得不能再低的發出低語:“你好像認識我身上這東西?”
玉青時生硬地扭頭錯開了宣於淵極具壓迫的目光,強壓心頭震顫,咬牙低斥:“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怎麼可能……”
“噓。”
宣於淵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伸手幫玉青時將不慎散到耳邊的碎發順到耳後,修長的指尖停留在距她脖頸不足二指之處,語調愈發溫柔。
“不認識的話,你在怕什麼?”
感受到宣於淵逐漸逼近的手指,玉青時心跳如鼓震得恍惚間甚至不能聽清他說的話。
她倉促後退想避開。
可不等拉開距離,身後就多了一雙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摁住了她的腰,逼着她被迫往前邁了半步。
宣於淵佯作玩笑地將手搭在了她腰后的一個關節上,無聲輕笑。
“不怕的話,你躲什麼?”
“我……”
“你放開我姐姐!”
被忽略在一旁許久的元寶終於察覺到了大人之間的不對,滿臉憤怒小炮彈似的咬牙朝着宣於淵沖了過來。
宣於淵下意識地伸手摁住了他的頭,尚未開口,就被玉青時用頭狠狠地撞到了鼻樑上,手上鉗制也不由自主地稍鬆開了些。
玉青時狼狽向後跌了幾步,慌亂抓住地上的一根木棍指向捂着鼻子的宣於淵,顫聲道:“登徒子你別過來!”
“你再敢過來,我就要叫人了!”
宣於淵毫無防備之下被撞到了鼻樑最脆弱之處,正疼得滿腔惱火,聽清玉青時的話當即就氣得笑出了聲。
他揉了揉發紅的鼻樑,指了指自己的臉,要笑不笑地說:“登徒子?”
“姑娘是在說我?”
玉青時還沒開口,元寶就怒得像個被搶了吃食的小狗似的,瞪圓了眼怒視着宣於淵,張開了小胳膊擋在玉青時的面前,奶聲奶氣地發狠道:“你不許過來!”
“你再過來,我就拿棍子敲死你!”
“敲死我?”
宣於淵慢條斯理地轉了轉手腕,輕輕嘆氣。
“你們一家先前還救了我,眨眼的功夫,怎麼就要敲死我了?”
他飽含深意的目光落在玉青時蒼白的小臉上,滿是唏噓。
“這世間恩仇總是如此禁不起考究,我只是觀姑娘似與我有舊,想多問幾句,姑娘何必如此動怒?”
玉青時腦中白光驟閃,索性做出了怒樣咬牙道:“有舊?”
“你怕是眼疾不曾好,認錯了人吧?”
“我與你素昧平生從未謀面,因家中長輩之言一時心軟將你救回,你不記救命之恩也罷,反而是對我出言輕佻行為不軌,早知不如讓你在河中淹死的好!”
她面上又怒又怕的樣子不似作偽,字字鏗鏘也很是有力。
宣於淵要笑不笑地眯起了眼,微妙道:“行為不軌?”
“姑娘莫不是對在下有何誤解?”
玉青時用力地啐了一口,面帶羞惱地瞪起了眼:“誤解?”
“說話就說話,你動手動腳的靠那麼近做什麼!”
“你去街上找個姑娘家這麼試試,看誰不罵你一句登徒子!”
似是怕宣於淵還敢放肆,玉青時緊張地抓緊了手中木棍,繃著聲線說:“我警告你,別亂來,只要我一喊,村裡人立馬就會過來,到時候打不死你!”
宣於淵靜靜地看着玉青時沒言聲,眼中幽光看得玉青時心頭不住打鼓。
玉青時不掩懼怕地咽了咽唾沫,一手抓着想奔上前的元寶,動作僵硬地想朝着屋內挪。
場面一度僵持,空氣中彌散的也是令人窒息的凝滯。
玉青時正掙扎如何脫困,門外不遠處就響起了秦老太與人說話的笑聲。
“秦大娘,你這是去山上找山芋頭了?”
秦老太笑呵呵地應了一聲,語調透着說不出的高興。
“不是,原本是去割草餵雞的,可沒想到順着草根子攏窩一拔,就找到了這麼一窩山芋頭,你瞧,個頂個的漂亮,一會兒洗乾淨蒸上,夠一家子吃上好幾頓呢!”
“哎喲,這瞧着是不錯,大娘你今天運氣可真好,我那日特意起了心去找,都沒找到這麼好的……”
聽着秦老太的聲音越發清晰,玉青時面上怒意稍褪變成了來不及掩飾的緊張。
元寶激動地抻着脖子脆生生地喊了聲:“奶奶!”
玉青時想捂他的嘴沒來得及,抬頭一看正好對上宣於淵透出暗色的眸子,心頭猛然一緊。
秦老太就挎着個籃子走了進來,見門口站着個男人嚇得呦了一聲。
下一秒就聽到玉青時帶着惶恐地喊了起來:“奶奶別進來!”
玉青時將一臉懵的元寶朝着屋內狠狠一推,張嘴就喊:“來人啊!這裏有官府逃犯!”
聽到官府逃犯兩個字,宣於淵合併成掌的手無聲一僵,眼底殺意盡散,取而代之的是不可言說的難以置信。
玉青時渾身打顫地擋在了門前,用木棍指着宣於淵的臉就說:“之前我在鎮上時看到過一張官府張貼出來的通緝令,那畫像上的人身上就有別人沒有的圖,你看他肩膀上的那個圖,分明就是山匪才有的,這人恐怕不是落難順水漂到咱們這兒的,很有可能是被緝拿的逃犯!”
“奶奶你快去喊人來,抓了他去報官!”
秦老太一聽逃犯兩個字嚇得驚掉了魂,手裏挎着的籃子往地上一扔,不管不顧地扯着嗓子就喊了起來。
村子裏左鄰右舍隔得都不遠,誰家有點兒啥動靜,順着風就能飄出去很遠。
這裏呼喊不停,幾呼幾吸的功夫,不少拿着傢伙的村民沖了過來,將茅屋不大的門前擠了個嚴嚴實實。
群情激奮間宣於淵面無表情地看向抵在門前的玉青時,眼角眉梢都充斥着揮之不去的陰霾。
“你說我是逃犯?”
玉青時又怒又怕地瞪着他,梗着脖子恨聲說:“你看你肩上的黥圖,你不是逃犯是什麼!”
世有黥刑,是指在犯人的面上或額頭刺字,再染上青墨,作為受刑的標誌。
按律獲黥刑之人,皆是罪大惡極者。
玉青時這麼說,她先前的異色倒也能解釋得通。
只是……
宣於淵垂首看着自己肩上堪稱精妙絕倫的彩繪,忍無可忍地說:“這不是黥圖,這是……”
“我管你是什麼!”
“有什麼話,你到了官府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