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波又起
“主人!”暗衛顧不得什麼,應着尖銳的劍鋒,便跪了下來,“不知屬下做錯了什麼?”
蕭彌繁眼中騰起一股殺氣,目光犀利如刃,轉而便輕聲笑了,拿開了劍,仔細端詳着,輕描淡寫地說道:“瞧你這害怕的模樣,如今也只有你護送我們母女二人,煥風他們也不知如何了,你儘管將船撐便是,我就是同你玩笑。”
暗衛抹了抹額上的虛汗,連連應下了。
水面平靜地如同一面鏡子,倒映出微弱的燈光和各自沉默的三人。岸邊的燈光愈來愈遠,兩岸的山也只是黑色的影子。
竹排駛出了很遠,蕭彌繁坐在竹排邊上,猛然打了個噴嚏,將手中的劍握的更緊了一些,餘光瞧到身後的暗衛時,還是能感受到他的防備和陰暗。她嘴角輕輕上揚,提高了聲音,“皇上,若按照這種情況,那蘆葦盪我們埋伏着的人怕是也被一掃而空了吧?”
“天無絕人之路,總會好的。”女皇聲音頗有些疲憊,一直眺望着已有些距離的岸邊,瞳上浮上不明意味的灰霧。
蕭彌繁又打了個噴嚏,輕輕抬眼到了一旁的暗衛身上,恰好對上了他探尋的目光,她若不經意地將四周環視了一遍,若不出意外,片刻后便會到蘆葦盪,但倘若繞過蘆葦盪的話,便是去山陰關的水路。
待竹排過了最是湍急的水域,遠處江面上竟多了幾抹暗淡的橘黃的燈光。
“彌繁……”女皇瞧了一眼蕭彌繁,又望着那燈光,面上隱隱擔憂。
“皇上莫要擔心,是我們的人。”蕭彌繁嘴角一抹陰沉,扭頭便朝那人刺去。
誰知那人早就有所準備,輕輕一躍便躲開了,蕭彌繁眼底陰沉不已,未來得及那人拔刀,朝着那支着燈籠的竹竿踩了一腳借了力,便再次朝敏捷轉身的刺去。
等那人將要躲閃時,蕭彌繁手中的另一把短刀便已入了半分到那人腹部。男子正要拔刀時,令一個劍也抵上了他的脖頸處。
“永陵王的手下也不過如此,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罷了。”蕭彌繁冷冷譏諷道。
女皇站在最邊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彌繁的背影,從未想到她竟然有如此迅速而準確的劍法,她這些年來究竟是如何過來的?
那人捂着肚子,冷哼一聲,手上已有血溢了出來,“你是如何認出我的?”
“很簡單,我留在竹排上的男子並不叫柳夜,暗衛通常都已數字來排名,但凡你那主子了解就不會讓你這般冒失前來了。何況,方才我問你的張掌柜,就連我也不知曉究竟是何人。”蕭彌繁面若冰霜,將劍又往他脖子處移了移,一道紅線緩緩滲出。
“說,你來此處有何企圖?”女皇將腦中的思緒拋開,上前問道,面上依舊威嚴不已。
那人一副不屑地模樣瞪着蕭彌繁,“窮寇竟還是如此囂張!”
“不說我殺了你!”蕭彌繁瞥了一眼遠處的燈火,約摸有三四隻船正朝着他們醒來,呼喊聲回蕩在青山之中。
男子側頭還是一副冷笑模樣,“你殺了我又何妨,你們也活不過今夜。蕭婉玉!你一女子禍國殃民,夏涼若不是你怎會落到今日這步田地?我一家老小皆死於戰亂,若不是你無能,又怎會怕他國?如今永陵王微霸夏涼,你若早早退位,也不會有今夜皇宮那種血案了!”
女皇聞言一愣,隨即便轉過了身,眸底是划不來的水霧。這便是她拚死二十幾年守護着的國家,這便是她兢兢業業放棄一切換來的子民,令人心酸又令人可笑。半生過去了,她做了什麼?
蕭彌繁眸中一抹怒火,眼也未眨便緊貼着那人脖子抽了一劍,滾燙的液體濺到了她的手上,她眼瞼一瞬微微發脹,一腳便將那人踢下了水。
而遠處的船也靠近了幾分,她二話不說,轉而將燈籠也吹滅了,拿起竹竿便朝着蘆葦盪中撐去。
“他說的話你別在意。”身後人輕微的嘆氣聲緩緩傳了過來,蕭彌繁皺着眉儘力柔着聲說道。
她本來便是打算去山陰關的,但誰知那老奸巨猾的永陵王竟來了這一手。若是如此看來,去蘆葦盪中躲躲也並非壞事。
“他也未說錯,自我復國后,夏涼連年應戰,百姓的確是因戰爭變得流離失所,本來當初敗於南安時,百姓也並非那麼難過,最起碼糧稅未如此沉重,路上餓殍遍野,是我的錯。”
“但倘若不是你,也不可能圓了他們的復國之夢,你拋家棄子這麼多年,你為夏涼的犧牲自有史書來評判。”蕭彌繁第一次未含着恨意對她說這些話。
女皇卻沉默了,呢喃道:“惟願煥風他們無事……”
彌繁只聽見“煥風”二字,正要詢問時便聽見蘆葦盪外慌張的喊叫聲,本來相距不遠,自然也聽得見船上人說話的聲音。
“……夏涼與趙國不是早已休戰嗎?將軍深夜帶兵至此是何意?”最近的船上男子洪亮的喊叫聲回蕩着。
趙國?將軍?古域來了?
“哈哈哈,今夜夏涼如此熱鬧,王爺畢竟在此住過,生怕那個不知死活的傷了他的丈母娘,便派本將軍過來接應。”古域聲音雖小了一些,但到底還是能聽清。
“是趙燁辰……”似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彌繁心中頓時被陽光籠罩,語中也是說不出的欣喜。
“那將軍也不該一聲不吭就帶兵入我夏涼!”這邊的人聲音硬了幾分。
“本將軍說了,本將軍是來替王爺接王爺的岳母來的,若閣下再阻攔,莫要怪本將軍不客氣了!”古域說著便又吩咐人加快了船速,與已停在原地的夏涼船隻靠近了一些。
“將軍執意如此,也莫怪小的不知禮數了!”說罷,這頭身穿鎧甲的男子便朝身後揮了揮手。
聽得一聲號角聲,自四面八方突然傳來許多喊叫聲。
蕭彌繁心中不由一緊,原來永陵王早已派人埋伏在此,即便是她如何算計,如何安排,今夜怕就她與蕭婉玉二人也不可能逃得出這片水域吧?
“哈哈哈!永陵王果真大手筆,只是不管閣下如何阻攔,我們家王爺也是要帶人走的。”古域眼神迷離,餘光將方才聲音的來處掃視了一遍。
“巧了,這人我們今夜也必須得帶走,恕在下不能遵循異國之人的命令了!”這邊的人方說完,急忙回道:“弓箭手準備!”
“哈哈哈,閣下非得要撕破臉皮嗎?要知曉貴國的十萬大軍如今還在山陰關同我軍周旋。”古域忙不迭地地說道。
“將軍這是威脅於在下?”
“不敢不敢,只是各為其主罷了。”古域語氣輕鬆無比,反而這旁的人覺得手足無措。
“弓箭手!”那人又喊了一句。
“閣下是非逼本將軍動手啊,本來已停戰了這麼久……”古域背着手,隨即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也罷,就讓閣下也瞧瞧何為趙國手段,來人!”
對面的人掩飾下眼底的慌張,誰知不知從何處來的人瞬間自水中躍起,幾乎是瞬息間的事,刀已架在了那人脖子上。
“卑鄙!”那人狠狠罵了一句,原來方才這古域是在拖延時間。
“哈哈哈,多謝閣下謬讚,戰場上要正人君子作甚,還叫弓箭手準備嗎?”古域說著便朝四周瞧去,順勢在水面上輕輕一點,安穩落到了敵船上。
永陵王幾個船上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只是舉着刀瞧着中間那艘船,偷雞不成蝕把米,遠處女皇與那蕭彌繁的船也不知去了何處。
“說!皇上和平南郡主在何處?”古域聲音蒙上了一份冷意。
蕭彌繁張望的眼緩緩露出了亮光,從未覺得古域的形象這般高大過,“我們有救了。”
女皇疲憊的面上也略微有了幾分亮光,“那便好。”
蕭彌繁拿起竹竿又再次往回划,興奮地說道:“母親,待我們逃出去我定帶你去越鎮,還有趙燁辰,我們若是能等上煥風也一併去越鎮,自此再不聞天下事。”
“南安……”女皇聲音有幾分哽咽,“……滅了?”
蕭彌繁心裏“咯噔”一下,方才的激動被澆滅了一半,眉梢掛上了幾分悲戚,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說給女皇聽一般,“我定然會保護好你的,定然。”
“孩子,其實你不必這般勞累……”
“我還有一事,未告訴你,待我們同古域碰了頭,便將一切都告知於你。”蕭彌繁想起她那皇帝父親死時的模樣,對着她唇語了一番,無論如何,她都得讓蕭婉玉知曉不是?
“其實,你與父親鬥了半生,到頭來,卻兩敗俱傷……而父親……”彌繁嘆了口氣,又努力撐着竿子,繼續說道:“不過以後,管天下如何了,管它風起雲湧,管它血流成河。人的執念便是如此,可助人成事,也可助人敗事,更甚者,令天下大亂。你知曉么?父親說他有愧於你,卻又身不由己,他說來世定然償還與你,即便是化作塵泥也好,身為雲朵也罷,定然也會彌補於你。”
“母親,我也想好了,待我們出去,我便與趙燁辰成親。我知曉陸離殺了師父,我也知曉我想忘記的人便是他,但是,既然我決心忘記了,我便不會再後悔,眼前才是最完美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同當初在浮玉山上一般,閑來無事還可以去驅鬼捉妖,豈不美哉?”
她從未覺得這般輕鬆過,即便一旁的河面上早已傳來了打鬥聲。蕭彌繁滔滔不絕地說著,但總覺得何處不對勁,轉眼到了蘆葦盪口,回眸時,身後空無一人,水面平靜,東方的一抹灰白的亮光緩緩落入了水上,只剩她孤身一人。
“母親?”蕭彌繁朝着兩邊蘆葦中喊去,回答她的卻是無邊無際的沉寂。
“蕭婉玉!”彌繁顧不得什麼,嘶叫了一聲,轉身便躍入了水中。
古域聽到聲音一愣,“彌繁……彌繁!在蘆葦盪中,快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