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信任
“用了那個就能找到嗎?”
“嗯,肯定能!”
小姑娘跑去找鍬,唐濤趁機往深處刨了刨從懷裏掏出一塊白玉埋進去。那是乳母說自出生就帶在他脖子上的,是上好的東西。
叔父對自己不好,所以唐濤從來不敢把這東西拿出來炫耀,如今就這樣埋在土裏,他沒有半點不舍。
很快彭夢露找了鍬來,唐濤拿着鍬先是在不相干的地方折騰了兩下,然後順利的找到了玉佩。
“你看,我就說吧,你母親不會騙你的!”彭夢露對着玉佩哭起來,過後又是甜甜的小,想起自己也曾經對着玉佩這樣思念親人,唐濤心裏有了一絲慰藉。
“好了好了,找了了是好事。說好了不哭了哦,最看不得你哭了!”
好,不哭了!
彭夢露抱着他在雨水沖刷下漸漸冰冷的屍體,低低呢喃;“最看不得你哭了!
“我哭起來很醜嗎?我就哭就哭,唐濤,我就哭!你醒醒!你醒過來我就不哭了好不好?我也給你做你喜歡的糕點,也保護你不被別人欺負,也千方百計的對你好,好不好?”
不知跪了多久,她已經不再說話了,眼淚還是在流,唐濤卻真得不會再回來了。她還是緊緊抱着他的屍體。
莫可舟不知該如何勸阻,如果自己——也想要有人來勸阻嗎?
於是他和他的大理寺眾人一樣,一箭一箭發了狠的射。
謝南北死亡的消息在黑衣人中間開始流傳,已經有人被砸死、被射殺、被……唐濤的暗器殺傷。
他們開始打退堂鼓,攻勢也不再強勢。而守城的不管是大理寺人還是南樂人都被唐濤的死亡感染,他們個個帶着仇恨與殺伐,戰意狠絕!
這樣的情況下雙方人手竟打了個平手甚至隱隱有些傾向守城的意向,但莫可舟知道情況遠遠要比他們看到的嚴峻許多。
他們能取得這樣的局面一大部分原因在於現在雙方採取的方式是遠攻,他們中間有大量的百姓,只要真的打起來,這些人的戰鬥力基本上就是去送死。
距離天亮還得一段時間,天一亮他們的情況自然會被對面看得一清二楚,到時候這些人知道自己反正也活不成,不如直接拼一把來個魚死網破。
到那時情勢就會來個大反轉,很有可能自己全軍覆沒!他們等不到援軍,所以,現在該採取另一套做法了!
“城下的人聽着,你們此刻投降,我可繞你們不死。謝南北已經死了,沒有人可以控制你們,我可以讓你們現在就走,但只限於天亮之前。
如果天亮之前還有人沒走,我會把他的頭顱也懸於城牆。如果你們想繼續打,我會在半個時辰后打開城門。
大理寺寺卿莫可舟令,半個時辰后開城門,進城者殺無赦。離開者放行!”
“屬下遵命!”
莫可舟能清晰的感受到這一句句的答覆聲中,是不甘與委屈,還有信任。
即使知道這樣的決定,有多對不起死去的唐濤,即使他們喝唐濤之間都是過命的交情,即使他們就算是死也願意出去與這些黑衣人決死一戰,他們也還是道出一句“屬下遵命”!
莫可舟甚至聽到了摻雜在其中彭夢露哽咽的聲音,他們無條件的信任自己。
每次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險,只要自己下了命令他們就會遵守,從沒有懷疑過。
是黑衣人們先停止了進宮,直到看到沒有人扶竹梯,沒有人扔石頭,沒有人撞門,莫可舟的人才停止了動作!
黑衣人們聚集成了一小堆,看起來還沒有剛開始的三分之一,這一戰他們損失不小。很多人聽到謝南北死亡就沒了心思。
他們紛紛停手,卻沒有放下手裏的武器。這時候有一個黑衣人扔了手裏的兵器,他轉身而去,一句話也沒說,但任誰都能看出他突然挺直的脊背。
他們都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俠,提名字來那個人聽了不是讚歎不斷。如今他們身穿夜行衣,帶着面巾,像一個小偷一樣的攻一座小小的城池。
連大盜都稱不上,就在他們腳下,死去了無數英雄。或許拉下面巾,他們能認出昔日的對手或者老朋友。
在跟着謝南北開始,他們就帶上面巾。謝南北說的對,我這裏或許有你們昔日的朋友,但更多的可能是江湖上的仇人。你帶上面巾吧,忘了以前,也無需假意對待誰,就當不認識罷。
所以他們就當不認識,在一起行事多年,他們從不關注站在身邊的是誰。只知道自己的命是謝南北救的。
後來謝南北的力量逐漸強打,從給他們切除痛覺神經開始,他們就知道,自己是被控制了。
不管你願不願意,他都不會跟你多解釋一句,他一個個的命人給他們做手術。那之後他們感覺不到疼,看起來是好事,卻有覺得自己不像個人。
曾經有人想跑,也跑過,被謝南北抓回來以後一刀捅死。那人甚至連辯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謝南北都不曾讓他開口!後來他們就知道,自己逃不掉。
如今謝南北死了,南樂下雨了,他們,還要繼續嗎?
謝南北做的有些事情,他們是清楚且排斥的,怎麼說也是風雲人物,好歹善惡還是能分清楚,可是身處其中,你孤單一人,連逃跑都做不到,談何反抗?
不能反抗的,他們不能。
那個黑衣人離開的背影似乎鬆了一口氣,大雨中他的剪影摘下面紗隨手一楊。
眾人看得熱淚,他擺脫了,他做回他自己了,終於可以摘掉面紗了。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只要有人開了頭,後面的人做什麼的心安理得。所以他們像是有個莫名的儀式,一個接一個的離開。
很有秩序,像是在排隊。
每個人轉身離開的時候,會在雨幕中摘下面紗。想第一個人那樣,挺直腰背,行如茫茫大漠。
“他們竟然妄想做回自己!真可笑!”李風擦掉臉上淌下的雨水,有些溫熱。
莫可舟轉頭看他,復又回頭望向緩慢散開的黑衣人,輕笑:“是很可笑!”
“雨越來越大了,去把夢露扶起來吧,肚子裏還有孩子呢,跪着涼!”
“什麼?”李風也分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情緒,他幾乎要跳起來:“她懷孕了?她有孩子了?那你怎麼不早說,都過了這許久了,萬一……你可真!”
李風怎麼會不知道莫可舟怎麼想的,他怎麼能怪莫可舟。都是一起長大的情誼,自己跟着莫可舟玩鬧時,唐濤就跟着他廝混在大理寺。都是半大的孩子,那時候唐濤連個師父都沒有,莫可舟就帶着他跟自己的師父來回跑。
兩人學了不少東西,唐濤在唐府不好過,莫可舟卻早早掌了莫府的權。有管家和皇帝明裡暗裏的幫襯這沒人敢欺負莫府。那時候小唐濤就在莫府有了自己的房間,在大理寺也有。
他們師父故去之後莫可舟認命大理寺寺卿,唐濤則跟着成了捕頭,最讓人心服口服最地重用的捕頭。
他們一起戰功赫赫,每每破獲案件三人都會聚在一起玩玩鬧鬧。有時候帶着彭夢露,李風
彭夢露和唐濤喝酒,喝得大醉,莫可舟負責收拾。
有時候他們就在莫府,連回家都不用,因為家裏人都知道莫府是最安全的。每次大醉後幾個下人連拖帶拉的把他們分開各自扔回房間,第二日起來繼續面對繁雜的案件政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