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或憂愁

歡喜或憂愁

幾多歡喜幾多憂愁,此時的胡府中,秀秀卻是急的團團轉,她右眼突突地跳,心底很是不安。早飯過後,胡律便進了爹爹的書房,不知道商量些什麼大事,反正不是什麼好事。今日離朱王爺也在,天黑之後他又回去了,秀秀急不可耐地向他打探消息,離朱王爺只神秘一笑,並不作答,這讓秀秀更加擔心。

胡律與爹爹,平素從未有過這樣長時間的交流,他們在一間屋裏待着,沒有吵起來已經很好了,現在書房卻是如此安靜,安靜的有些可怕。

昨日娘親帶了一幫女眷去鄉下探親,說是探親,還不如說是去鄉下避一避,這麼想來,一定是有大事要發生的。秀秀時不時往爹爹的書房中探探,一個人在院子裏走走,安靜的氣氛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存在。屋內燭火突突跳動,兩人皆埋着頭,很少抬頭,胡律的身形要比爹爹瘦一些,但是從窗扇上的碎影來看,胡律的表情要格外凝重一些。不是說好了要一起承擔的么,胡律與爹爹,到底在商量些什麼呢?這件事一定也與韻姐有關,不然離朱王爺不會參加。

他們在討論怎樣救出韻姐么?見離朱王爺微微一笑,**不離十,可是一定還有更重要的事,她能想到一些。趙喻不會無緣無故放了韻姐。她記得胡律那一晚去南蜀之前,曾說過有一個壞消息,壞消息是什麼呢?當時她不知道,後來胡律回來,也沒有明說,這個壞消息,一定不會是一個簡單的壞消息。

君心難測,趙喻的心思很深,胡律的心思也很深,趙喻叫胡律做的事,一定要讓胡律付出很重的代價,才會放走韻姐,而這個代價,決計關係到皇權與相權。趙喻要收回這個權利已經很久。

月色冷寂,夜涼如水,寒蟬凄切,明明是個暖熱的秋天,秀秀卻覺得格外冷。子夜時分,胡律從爹爹書房中出來,秀秀迫不及待迎上去抱住他。胡律接住向他撲過來的秀秀,親了親她的鼻尖,微微寵溺一笑:“怎麼還不睡?”心疼的責備。

秀秀緊緊抱住他的腰,在他懷裏蹭了蹭:“因為我要等你啊,你每天都抱着我睡,今日你不在,我睡不着。”

“傻瓜。”胡律颳了刮她的小鼻子,又道:“穿這麼少,就不怕着涼了我會心疼么?”這丫頭,竟然只着中衣便出來了。

秀秀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衫,這才憶起來,自己是脫了衣服準備睡覺的。“你心疼的話,就抱我回去睡覺呀。”秀秀躲在胡律懷裏撒嬌。今日的這種氣氛,讓她害怕,讓她不安,只有胡律的懷抱才能讓她感到安全。

胡律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以前的秀秀不是這樣的,她倔強又堅強,她今日一定又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胡律便順了她的意,將她打橫抱起。“嗯,那我們睡覺去。”

“我的房間那麼小,床也那麼小,去你的房間好不好?”秀秀緊緊攬着他的脖子,又在他眼睛上親了親,還在他臉上摸了摸。“都有些憔悴了呢,你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好看,我有些不喜歡了。”

胡律捏了捏她的小蠻腰,秀秀埋在他懷裏咯咯直笑。“別鬧,別鬧啊,好哥哥,我錯了還不行,放手了,好癢……”斷斷續續的笑聲飄散在夜空中,她清脆的聲音烙印在他心上,極致的快樂,極致的凄涼,這是秀秀與胡律難得的幾個開心的夜晚。

胡律將秀秀抱回了自己的房間,秀秀剛離開他的懷抱,又被他一把抱住,秀秀推了推他,他埋頭在她脖頸上,靜靜呼吸,良久之後才道:“秀秀,我若是一無所有了,你是不是還會跟我?”

秀秀輕笑一聲,跪坐在床上,將他的發散開,幫他理順。“你現在不是什麼也沒有么,你以前養女人的時候,不知道花了爹爹多少銀子,你做官了,也沒還給多少。我的俸祿雖然也沒有多少,可是養活自己還是沒有問題的,難道還指望你養我么?”秀秀嘟了嘟嘴,微微生氣道。

胡律親了親她微微嘟起的紅唇,輕輕一咬:“時至今日,你還懷疑我有別的女人么?我從小到大,自始至終,都只有你一個女人,偏偏這個女人明明什麼都知道,還裝作不知情。”

聽到胡律這麼說,秀秀微微鬆了口氣,其實也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要稍微確認一下嘛,好吧,這其實就是不大相信,以後她會更相信他一些,對他好一些,對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阿律,我伺候你睡覺怎麼樣?”秀秀媚眼微微一挑,脫離了胡律的懷抱,拉着他的手,褪去他身上的長衫,只剩下裏衣。做好這一切之後,又將紗帳放下,只余帳中一層朦朧。胡律躺在里側,一順不順盯着她,等待她的進一步的動作。這丫頭一向不安分,偏偏不做正事,讓他很有些為難。

秀秀蹭了蹭,離他近一些,又蹭了蹭,再近一些,然後一個翻身,壓在了胡律身上。帳中視線有些昏暗,勉強能找到他的嘴,秀秀毫不猶豫親了下去,親了一會兒,她有些喘不過氣。

胡律被她親着,亦有些動情,他靜靜抱着她在身前,撫摸她的腰身,正要進一步動作。只聽秀秀輕哼一聲,突然身體一軟,弱弱地說了句:“哎,我突然沒有力氣了。”就趴在他胸前睡著了。

胡律哭笑不得,有些無奈地望着懷中的小女人,點火的是她,現在火燒起來了,她卻不管了,這叫他今夜如何安睡?可惡的小妖精,不知道男人這麼憋着會很難受的么?憋久了會生病的!

相比胡律,趙喻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徹夜在御書房看奏摺,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奏摺,可是他不想睡,只要一躺下,就會想起前些日子醉酒的那一幕。

“陛下,臣妾懷孕了。”華音卧在他懷中對他說。她說的那麼欣喜,他卻那麼疲憊。他沒想過現在要子嗣,雖然遲早也會要,但是他還沒做好準備。

華音蘊育了他的子嗣這件事情,他始料未及。那日他確確心情不好,也確確吻了她,但是記不得自己對她做過那種事了,當時他頭腦一片混亂,現在什麼也想不起了,萬一做了什麼也是極有可能的。

他醉酒之後,會錯把眼前的人當做秀秀。秀秀最愛爬上他的床,也只有她敢爬上他的床,萬一他將華音當做秀秀給辦了,也是極有可能的事。只是華音似乎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她竟然能看出他的心思,還知曉他和秀秀之間的秘密,這樣的女人,如果不收在身邊,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如若她只是個平凡的女人,以她的相貌才情,自然可以留給她後宮一席之地。若她是個複雜的女人,那麼……對不起。

心情有些浮躁難安,身後的太監宮人昏昏欲睡,朱雀燈燈火闌珊。趙喻拿過一本畫本子在手中細細研讀,漸漸安心,時間在指尖流逝,他害怕住不住。這本畫本子,他已經讀過不下數百遍。這是當年他在秀秀枕下發現的,便藏了起來,帶回了帝都。畫本子講述的是一位寂守的女子與窮書生的故事。這個故事還有一個好聽的題詞:鎖青銅。

秀秀當年最喜歡研究這些小故事,但她都是偷偷躺在床上研究,枕邊書時常伴着,不看一會兒就睡不着。有時候秀秀也會央求他給她講故事,那時候他心中只有經文策論,如何會講故事?他陪着她少女最天真爛漫的年歲,卻也錯過了她最天真爛漫的夢。這是他一生最遺憾的事。

許多事情做錯了就無法彌補,許多感情錯過了便無法挽回,許多人,愛着只怕來不及。

當年的她,那麼喜歡纏着他,做什麼都要與他一起。她甚至在他不知不覺中,鑽入他沐浴的浴桶中。他的秀秀,最不喜歡理會這些世俗,她喜歡怎麼就怎麼。這樣的天真,是他窮極一生也要保護的。秀秀從小失去了至親,他便是她的至親。

可是這樣一個最不理會世俗的人,卻因為他,走到了爾虞我詐的皇宮。他無法擁抱她,無法給她完整的愛情,至少現在什麼都不能給她。等他想給她的那一日,她或許已經不需要了。她現在已經不要他了,心上那麼疼。

心口一陣麻木的揪疼,只要想到她與離朱一起、與胡律一起天真的笑,天真的發脾氣,他的心底就一陣揪疼。他不能陪她一起,也無法感受她的喜怒哀樂,他離開了她三年,這三年,世俗早已經將他變成了一個她不想親近的人。即便她不想親近自己,卻任由自己留在他身邊,她這是在回報他,亦是在報復他啊。等她將對他的感情揮霍殆盡,她是不是會徹底遠離她,從此與他相忘於江湖?他不許,絕對不許!趙喻攥緊了拳頭,他要保護的人,除了他能保護,沒有人有資格。他想要的人,即便是毀滅,也決計不會讓別人得到!

趙喻微微起身,激顫的身體驚動了一旁候着的小季子。小季子公公在宮中當差多年,熟悉趙喻的習慣,心裏難過又心疼。陛下日理萬機,天下大事已經夠讓他頭疼,還每每為了兒女私情大費心神。御書房中曾有一副女子畫像,那人還沒進京之前,便好好地掛在桌案的對面,陛下作息累了,便會上前撫摸一陣,嘆息幾聲。寢宮中原本也有這麼一副畫像,陛下要盯着許久才能入睡。這畫中人,除了李大人,又還有誰呢?

自從她來到京中做官,陛下時常在朝堂上愣神,也常常在批閱奏摺的時候,手中握着筆,思緒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裏。她來了,陛下會徹夜失眠,吃不香睡不好,也比以前更憔悴了,這樣下去,如何吃得消呢。

小季子亦步亦趨跟在趙喻身後,勸說道:“陛下,您休息一會兒吧,要找什麼東西,奴才幫您去找。”

趙喻回過頭來急切地問:“你見過我那小木盒了沒?就是那個很精緻的小盒子。”

原來陛下是在找那個東西,那是他最寶貝的東西。“陛下,那個小木盒不是放在您床頭的暗格腫中么?”小季子提醒道。

趙喻揉了揉額頭,恍然道:“噢,我好像記起來了,是在床頭的暗格中,你快些幫我取來。”他催促一旁的小季子。

小季子心疼地又道:“陛下,您先歇息一會兒,明兒再找吧,那東西一直好好放在那裏,沒有人敢動它。”

趙喻搖搖頭:“算了,我還是自己去取吧,你去我不大放心,若是將東西弄丟了,她一定會很恨我的。”

夜色中,趙喻推開了御書房的門,腳步微顫,心冷冷的發沉,頭還有些暈,他一路火急火燎回了寢宮,長長的迴廊中,無邊的黑暗,宮燈閃爍,鳥雀蟲鳴,他背影拉長,孤獨蕭索。這樣的脆弱,便是秀秀錯過的一生最遺憾的事。

趙喻輕輕打開了小木盒,從中拿出一枚小小的荷包。這是當年秀秀親手為他繡的,雖然針腳並不怎麼好。秀秀最不善女紅,能盡心儘力為他綉這個小荷包已經很難得,這也是她送給他的,最能代表她心意的東西。

女子若是送荷包給男子,便是芳心暗許,這些道理他也是離開蘭亭才聽人說的,原來她早就將自己的心交給了他啊,他卻辜負了她,還害她傷得那麼深,這個錯誤不可挽回!他何曾想過要這麼傷她呢,他怎麼捨得呢?

趙喻視線有些迷濛,又從小荷包中拿出幾顆小石頭,都是刻了字的小石頭。那些字被他摩梭過千百遍,石上的字跡亦有些模糊,但隱隱可以看出是那四個字:“此情不喻。”此情不渝……此情不渝啊……

那一日,習習小風,他在亭台邊上作畫,秀秀興緻勃勃向他跑來,抱住他的手臂,將手中的小石頭放在他手心。那一日她特別興奮,秀髮在空氣中翻飛,他聞到她發間隱隱的淡香。秀秀對他微微一笑,那是他見過的,最動人的表情。“阿喻,我最近學會了一個成語,叫‘此情不渝’”

她說:“我不知道這個成語是什麼意思,就一遍一遍去寫,現在好像有些懂得這個意思了。”

她問他:“阿喻,你那麼厲害,你知道是什麼意思么?”秀秀甚是期待地望着他,但是他什麼也沒說。那時秀秀十歲,知曉道理,這是她第一次送給他東西。

她說此情不渝這四個字的時候,眼睛是雪亮的,卻在他的一陣沉默后,變作了晦暗沉默,她亦問他:“阿喻,你累不累,你要是累了,我給你當個靠枕,給你靠一會兒怎麼樣?”

她沒有傷心難過,卻只關心他的身體,這樣的事情,似乎還有很多。這些開心甜蜜的時刻,到現在想起來,卻是一種苦苦的折磨。她再也不會這麼為他了,而他失去的,是一顆為他蒼老,為他活躍的心。失去她,是他此生再也追不回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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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貨夫君,今晚上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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