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四章 賣畫
京城與靈州彼此相鄰,交通發達,往來方便。而靈州才子名士眾多,以至京城人士經常去靈州參加文學交流,參加完了再走陸路或水路返回。
一名青年文士坐在茶樓里,悠悠地嘆了口氣。近日他總是茶不思飯不想,頗感人生無趣。只因他上次去靈州參加賞菊時,在寒山寺見到了一幅畫。那幅畫意境深遠耐人尋味,讓人眼了一遍,第二日又想去看。後來因為賞畫的人太多了,靈州所有的賞菊宴都變成了寒山賞畫宴,寒山寺的方丈不得不把畫收起來了。
“真可惜。”他遺憾地想,當初為什麼沒把它賣下來。
茶樓的大堂響起一陣轟鳴掌聲,茶樓底樓被汪員外包場開辦畫賞,這場畫比的獎賞很豐厚。引來許多愛畫人士和年輕才子,汪員外又邀請了數位名家點評。有人想藉機售畫,有人想一展才華,總之一幅畫比一幅畫令人驚嘆。
此時,一名收藏者拿出一幅當代大家的名作,全場人人叫好。
“呵!”
一聲嗤笑從二樓響起。
全場瞬間一靜。
青年文士也愣了愣,尋着聲音的方向看去。
就見二樓的圍欄前面,一名身材魁梧的漢子雙手抱臂一臉嘲諷地看着樓底下的人。
“你是誰啊,憑什麼笑我們。”
“店家怎麼搞的,還不把他趕下來。”
“囂張什麼,有好畫你倒是拿出來看看,看你這樣也不像有……”
在場都是自詡才高八斗的人,鴉雀無聲了片刻,便一人一句場面亂鬨哄了起來。
“這位兄台,在場所有人都是愛畫賞畫之人,如果你有好畫不妨拿出來一看,如你只是搗亂的,可別怪汪某不客氣了。”畫賞的舉辦人汪員外站了出來。
“我不懂畫。”二樓的人說道,“但這裏的畫一看就沒什麼驚才絕艷之作,為何不讓人恥笑。”
樓底下有人臉紅,有人憤怒,羞愧的人覺得二樓的人說的話卻是真的,會來參加比斗的人大多是一流之末或是二流三流的,要是天下聞名的才子,有誰會來?而憤怒的人則指着剛才那幅當代名家的大作,“這是宋公遊歷靈州時在寒山寺賞雨之作,宋公之畫,一畫千金,你敢說他的畫不好?”
“我說了,我不懂畫。但我這不懂之人見了一人的畫作后便覺世上沒什麼人能比得上他了。”二樓的壯士說著,舉起手中的一幅畫卷,“授人之託,這裏有一幅畫,孰優孰劣各位且看看吧。”
青年文士聽了頓感無趣,又是一個妄想揚名立萬的人,就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可別貽笑大方。
而二樓的壯士說完話,便打開畫上的扣,直接把畫在二樓一掛,畫卷撲拉拉地輔開了。
所有人正等着見到那畫后想着怎樣評批,怎樣把這畫貶得一文不值,然而真等見到畫后,所有人都被乍然出現在眼前的一抹濃綠驚住了。
這幅畫畫的也是寒山寺,一座硃紅色的寺廟深藏在蒼翠的山林中,日暮西山,萬籟俱寂。簡簡單單的一抹風景卻筆法巧妙,悠然回味。
在場的人雖然都是一流末,二流三流的畫家,但並不代表他們沒有欣賞畫的眼光。而其中真正不會欣賞的幾個人也在眾人驚嘆的語氣中實務的沉默了。一邊還拿着宋公名作的人也默默把畫收了起來,想來在壯士拿出畫后沒人再敢把自己的畫拿出來獻醜了。
青年文士手中一松,茶盞落地,他倏地起身,晃了幾步撲到圍欄前,這樣能近幾步看清掛在對面的畫作。這和寒山寺賞菊宴上的那幅太像了!不不不,不是像,勾勒的筆法,畫上題詞的筆記,簡直是一模一樣,這畫一定是同一個人畫的,他看了那畫好幾日,做夢都能夢到一定不會認錯的。
而他那一聲響驚醒了寂靜的大廳。
“壯士,這幅畫多少價格,你說個價。”一個聲音急切地道。
“汪員外,你別和老朽搶,壯士你快快說個價,不論多少這幅畫我要了。”又一個聲音勢在必得地道。
青年文士一聽,不好,連忙轉身下樓,加入搶畫者中去。
有人看見青年文士,一愣道,“咦,宋公?你怎麼在這兒?”
青年文士冷靜了一下下,一邊關注二樓的壯士,一邊笑呵呵對旁邊的人道,“閑來無事來茶館喝茶。”
“宋公,你也是為那幅畫?”同樣因為畫從二樓的包間下來的某位名士問道。
“是呀,也不知我輩中人何時出了這麼一位驚才絕艷之人,我準備拿畫回家好好觀摩研究。”你不會跟我搶吧?
“據說王爺最近喜愛藏畫。”我準備拿去獻給主子的,你不會要搶王爺的東西吧?
“哼!”
“哼!”
話不投機半句多。
“不用爭了,這畫不賣。”二樓壯士的話,在場所有人心都涼了半截。你在這場合拿畫出來不賣是什麼意思?好在二樓的壯士說話喜歡一段一段的說,“這畫在此間茶樓懸挂三日,三日後,作畫之人將辦畫展,邀人評賞。諸位且等着吧。”
說話時,壯士看向茶樓老闆,“還請老闆看顧三日,這是酬金。”說著,他從袖中拿出一隻荷包,很有準頭的把荷包丟在茶樓老闆面前的桌子上。
茶樓老闆拿起荷包掂了掂分量,樂呵呵地應了。
壯士目光落在茶樓一處,便轉身離去。
“壯士請慢走。”一部分人追着那壯士去了,想要探清他住處。
而另一部分人紛紛擠到二樓,想要近一步賞畫,被回過神來的老闆匆忙攔住,茶樓夥計堵在前面,老闆一邊護着畫一邊喊道,“勿碰,勿碰,各位還請慢慢來。”
“呵呵。”旁邊角落裏坐着一名青衣少年,看着面前七上八下的眾人,很不厚道的笑出聲來。
作為攪亂這場畫賞的策劃主謀竟然還在幸災樂禍,旁邊一名帶刀護衛看着樂呵呵的蘇合,不由搖搖頭,再看畫賞的發起人汪員外,還好那位員外此時正顧着賞畫,並不怪罪。
“蘇公子,熱鬧看完也該回去了。”護衛委婉地提醒道。他家王爺要是又找不着人,又該急了。
蘇合挑挑眉,半點沒起身的意思,“你以為這就行了?還沒完呢!”
這已經把畫掛上了,青山兄弟辦事也地道,還有什麼後續?護衛疑惑地想。
而這桌上還有另一個人,他看着眼前的場景,心想果然是師出一門,都有讓人趨之若附的本事。
蘇合不打算再解釋什麼,他倒了杯喝給這桌的另了個人,“秦茂,我準備回去一趟。”
被遞了茶,點了名的人愣了愣,“你要回去?”
“是的。”蘇合說完,淡定喝茶。
護衛聽得不知所云,回哪去?過年回封地嗎?可有必要跟秦大夫特地說嗎,秦大夫也是跟着他們的啊。
秦茂則呆了呆,蘇合這麼跟他提了一句,是想要帶上他嗎?“我……我也能去嗎?”
“嗯。”蘇合覺得不能給人太大希望,“路途挺遠的,要帶的人很多。”四師兄的事他也不太清楚,不過先把人帶過去好了,倒時候再說吧,反正也不能上山。
“好的,”秦茂點點頭,“我準備一下。”
護衛聽了更是雲裏霧裏。
茶樓里鬧了一會兒,所有人安靜了下來,找回了原有的風度。井然有序地泡着茶三三兩兩坐在一處,依舊和別人討論着那幅不知名的畫。
蘇合旁邊那桌的人見蘇合三人從頭到尾都沒挪動過,不由問道,“這位小友可有看過那幅畫?”
“看過。”蘇合點點頭。
“哦?如何?”
“不錯,集天下之大成,舉世無雙,再無人比。”蘇合誇道。
護衛默了默,有人這麼誇自己的嗎?他喝了口茶,淡淡的清茶唇齒留香。
秦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閣下也是懂畫之人啊。”旁邊那桌的人立刻找到的知已,感嘆道,“也不知這作畫之人是誰,只有刻印上蘇璧二字,這聽都沒聽過。”
“過會兒就知道是誰了。”蘇合微笑道。
那桌的人也沒多想,只以為是蘇合安慰之言,又問道,“小友也是來賞畫的?”
“我陪大夫上街買葯,走累了在這裏喝口茶。”蘇合指着秦茂道。
原來不懂畫的,先前那番言辭也是胡說的了。旁桌那人鄙夷地看了蘇合一眼,不願再與他多言。
正說著,茶樓門口走來一人,那人掃了一圈周圍,和蘇合對了個眼神后,轉頭向老闆說了幾句,隨後老闆便命人搬了把椅子放在堂前。那人翹着二郎腿往堂前一坐,先掀了掀茶盞,喝了口茶,道,“名畫賞上現名作,名作獻來誰名歸。各位預知緣由,請聽我細細道來。”
“咦?這不是……”京城最近很出現的李技師嗎?所有人腦中紛紛想出一個名字。
蘇合看着詫異的眾人,勾了勾嘴角,放下已經喝得清淡的茶,起身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