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太懂事
幾十年夫妻緣盡於此。
但李鴻年的所作所為,蔣嬋自認為她也要負一部分責任。
哪怕蔣家裏頭誰也沒怪她。
非要說有人怪她的話……蔣嬋想到了蔣弗延,想到了蔣弗延去年回來說要和沈幼恩結婚的那一次,比起李鴻年,蔣弗延分明對她更失望。
整個蔣家,只有蔣弗延敢對她說實話。
彼時蔣弗延猜出,欺騙蔣弗延說蔣序是因為蔣弗延才受傷變殘使得蔣弗延對蔣序心懷愧疚是蔣嬋的主意,只不過執行人是李鴻年,蔣嬋藏在了李鴻年的背後。
蔣嬋不否認。
醫生那會兒把蔣序天閹的情況說得太明白了,蔣嬋太為蔣序痛心了。
蔣弗延和蔣序兄弟倆小時候關係確實很要好,蔣嬋也不是對自己孩子沒有信心,可為了以防萬一,在發現蔣弗延誤以為蔣序是被他害得變殘之後,蔣嬋一時鬼迷心竅,想到可以順勢而為,就讓蔣弗延那麼認定了。
她考慮的是,這樣的話,哪怕以後兩個孩子長大了,感情有所疏離,蔣弗延起碼也會因着愧疚,多加照拂蔣序。
可蔣嬋已經回憶不起來,那個想法究竟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的,還是無形中受到了李鴻年的暗示和慫恿。
蔣嬋能回憶起的只有,她其實還在猶豫不決,並未下定決心,李鴻年已經去執行了,並告訴她,沒關係,一切有他擔著,萬一以後出了紕漏,責任也只是他的,不關她的事。
而她對蔣序的偏
愛呢?是否也因為李鴻年成日在她耳邊碎碎念得多了,她的天平也不知不覺地傾斜了。
然而,追溯這些又有什麼意義?不過是她為自己找補、為自己開脫。
事實就是沒人拿槍抵在她的腦門上逼着她偏心蔣序,她做了就是做了。
無論蔣序還是蔣弗延,到頭來她都對不起。
她的偏心不僅傷了蔣弗延,也害了蔣序。
兩個兒子相互怨懟、全不跟她親近,是她活該。
和李鴻年辦完離婚的那天,蔣弗延回家來了。
那個時候蔣嬋由蔣星蘅陪着,在家中傭人的幫助下,對家裏進行重新的整理。
李鴻年的東西早前一天就已經全部清出去了。
蔣弗延的突然出現叫蔣嬋意外。
蔣嬋很是局促。
她對自己這個小兒子的局促,她也不知具體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察覺時,局促的程度已經很深了,深得彷彿她和蔣弗延是兩個被強行拉扯在一起見面的遠房親戚,而非母子。
反觀蔣弗延雖然還是對她疏離淡漠,但隨意自然得很,問她:“聽說你要搬到療養院附近去?”
“嗯,方便照顧你哥。”蔣嬋顧及蔣弗延的感受,“如果你覺得不妥的話,我就不搬了。”
蔣弗延只覺得她的態度好笑:“你想怎樣就怎樣,與我何干?”
蔣嬋不說話。
蔣星蘅看不過眼:“二表哥,你別給姑姑臉色行不行?”
蔣嬋急忙扯了蔣星蘅:“不要誤會你二表哥。你先去幫姑姑看看我剛
剛說的那些東西打包沒有。”
“沒必要支開她,我要走了。”蔣弗延說,“以後有什麼需要告訴小鄭,小鄭會幫你處理。”
蔣嬋追出去兩步:“你不吃了飯再走?”
蔣弗延用背影說:“恩恩來了我再和她一起找你吃。”
“姑姑,二表哥的態度就是不行。”蔣星蘅覺得蔣弗延太沒良心了,蔣嬋這段時間接二連三受到打擊,當兒子的還是半點沒考慮過蔣嬋的心情,今天也像是專門來氣一氣蔣嬋的。
蔣嬋反倒笑了,只不過笑意有些苦澀:“他是個好孩子。很好的孩子。”
她什麼都彌補不了。
他還願意管她,也願意和他媳婦一起找她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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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幼恩在電話里說:“蔣星蘅在你們家還是有點用處,起碼真心關心你媽媽,能給你媽媽做伴。你媽媽以後就把好東西都留給蔣星蘅吧,你不要拿了。”
蔣弗延挑眉:“我沒說我要,你的語氣好像我要跟蔣星蘅搶。”
沈幼恩:“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蔣弗延:“你別怪我未經你的允許擅自把你加在了和我媽的飯局裏。”
沈幼恩:“你的語氣好像我連這種飯都不願意蹭。”
蔣弗延:“哪兒啊?你到時候好好表現,表現給我媽看,是因為你我才願意去跟她吃飯的,你也有意修復我和她的關係,只是我不樂意。”
沈幼恩:“天吶,你在給我派發任務?”
蔣弗延:“你聽錯了,我是在求你,求你到
時候發揮影后般的演技。”
沈幼恩:“你求我的次數太多了,超出了你幫我的次數,需要另外加錢。”
蔣弗延:“我的東西全在你那裏了,你還要什麼?”
沈幼恩:“等着,會給你驚喜的。”
蔣弗延的眼皮預感很不好地跳了跳。
然後不久后蔣弗延就等來了沈幼恩專門為他訂做的女僕裝。
很好,要他穿女裝上癮了。
果然,第一次的時候他就不該答應。
這種事情,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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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幼恩帶着專門為蔣弗延訂製的女僕裝又跑去星國的那一次,不僅和蔣弗延一起和蔣嬋吃了飯,還又參加了一次蔣家的家宴。
這一次的家宴是為了蔣熠的新娘而辦的,流程和沈幼恩當初作為新婦時一樣。
原本該在蔣熠剛結婚那會兒就辦的,但其間不是橫生了李鴻年下毒事件嘛?
如今隨着事情的解決,新娘也終於從娘家回來了蔣家。
可能因為都是學藝術的緣故,蔣熠這位新娘的氣質和蘇韻的有點類似。
而且新娘的性子也是端莊大氣的類型。
猜過去也知道,多半顧及蔣熠如今的位子,蔣家為蔣熠挑選的妻子的類型,就是全朝“端莊大氣”的高門之女方向篩出來的。
那麼和蘇韻相像也就情有可原了。
只是沈幼恩知道了蔣熠心底的那點綺私,看到和蘇韻相像的蔣熠的妻子,不免略感欷歔,對蔣熠的印象也就變差了。
她討厭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男人。
沈
幼恩和蔣弗延是蔣熠的平輩,而且蔣弗延的年齡和輩分比蔣熠小,所以到了沈幼恩和蔣弗延面前,新娘是不需要敬茶的,相互打招呼即可。
沈幼恩對蔣熠雖然印象差,但對蔣熠的新娘還是非常地和善,嘴巴甜甜地稱呼對方“表嫂”。
當初蔣峋也是蔣弗延的表哥沒錯,可沈幼恩隨着蔣弗延當其為“大哥”,稱呼蘇韻便是“大嫂”。
蔣峋去世了,蔣峋的地位仍舊在。
沒人會越了去。
因為這一句甜甜的“表嫂”,沈幼恩和蔣知南、蔣知北一樣,得到了來自新娘的紅包。
沈幼恩不羞不臊,一點沒客套地推遲,大大方方地收了紅包:“謝謝表嫂~”
沈幼恩的性格討喜,過去除了李鴻年和蔣星蘅,本來也沒人對沈幼恩有意見。
現在倒被沈幼恩給逗樂了。
不過沈幼恩在拿到紅包后沒多久就把紅包轉手送給了蔣知南和蔣知北。
蔣峋的去世多少給兩個孩子帶去了影響,他們的性子比以前斂了不少。
蔣弗延也跟沈幼恩說過,兩個孩子自己給自己訂製的玩鬧時間都變少了,更加專註自己的課業。
人小鬼大的孩子已經有自己的主意了,大人也拿他們束手無策。
可惜蔣弗延和蔣熠比從前忙太多了,能和他們一起玩的時間也不如從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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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知南和蔣知北在席間不小心打翻了飲料,衣服弄髒了。
蘇韻帶他們去換身乾淨衣服。
這種事兒擱以往,保姆做
就可以了。
蔣峋去世后,蘇韻更喜歡親力親為。
可以說,她比以前更珍惜在這種生活細枝末節的小事上留下和兩個孩子相處的記憶。
總歸家宴上也沒她什麼事兒,她待着無聊。
蔣峋不在了,她的身份雖然仍舊是“大嫂”,但相應的擔子不如從前多和重,畢竟主事的人已經不是蔣峋了。
而隨着蔣熠有了妻子,以後蘇韻更加沒什麼擔子了,光想着,蘇韻就輕鬆許多。
舞團那邊,蘇韻已經選定了。原本也是在蔣熠的妻子過門之後,她就可以去舞團了。奈何中間過渡了李鴻年下毒的事兒,蘇韻進舞團的日子也就推遲到了此次家宴之後。
家宴的地點在蔣家自家的酒店。
宴廳後頭有休息間。
蘇韻帶兩個孩子去休息間,保姆去外面的車上取兩個孩子的乾淨衣物。他們出門的時候一貫如此,衣服什麼的都會在車裏放備份的。
這點間隙的時間,放在以前,兩個孩子是會拿手機玩會兒遊戲的。
蘇韻和蔣峋也都不會苛責他們。
可如今兩個孩子非但沒玩,還討論起明天要交的作業。
蘇韻很無奈。她不希望兩個孩子太緊繃了。生活在蔣家這樣的家庭里,而且過去是身為蔣峋的兒子,他們的童年本就比普通孩子要“充實”太多,現在他們還自己給自己加壓力。
蘇韻打斷了他們,認真地跟他們進行了短暫的交談,告訴他們,他們其實反而可以比從前放
松一點。
蔣知南和蔣知北已經不能用簡單的“人小鬼大”來形容了,完全可以稱之為“早慧”。
他們反問蘇韻,蘇韻讓他們可以比從前放鬆的原因是不是,如今蔣家重點栽培的是蔣熠,以後要重點栽培的也是蔣熠的孩子,而不再是他們了。
兩個孩子反倒比蘇韻直白。
蘇韻其實不能簡單地點頭說“是的,是這樣。”,畢竟蔣成勇和蔣成剛從未這麼說過,蔣成勇和蔣成剛還是和從前一樣對蔣知南和蔣知北寄予厚望的。
但蘇韻考慮得更久遠一些。
並非蘇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蘇韻只是客觀地認為,蔣峋的去世確實會改變很多東西,現在不明顯,隨着時間的推移總會一一顯露,她要為兩個孩子更充分地考慮未來的退路。
另外,主觀來講,蘇韻希望蔣知南和蔣知北提前調整好心態應對未來家中對他們的態度變化,以免兩個孩子以後有心理落差。
蘇韻私心裏從來不要求他們以後能夠成為蔣家的頂樑柱,她只盼着兩個孩子平安喜樂地長大。
從前如此,如今更如此。
甚至蔣峋去世后,她的私心更強烈了,強烈到反倒希望日後蔣熠的孩子出生了,蔣成勇和蔣成剛的重心放到蔣熠的孩子那邊去。
既然他們早慧,蘇韻也就不太拿他們當孩子,斟酌着措辭跟他們說了一下除了她個人私心以外的她的考慮——不說她的私心,是不想要她的個人
期盼影響到他們的個人想法。
如果兩個孩子並不想長大以後閑散過日,蘇韻也不能用她的想法干預他們。他們的未來還是要他們自己創造,她的作用只是幫他們分析和考慮他們可能暫時沒有想到的可能性。
而剛剛才想過他們倆早慧,他們在聽完蘇韻的話之後,反倒顯露出了小孩子心性,如實地跟蘇韻反饋了他們的難過。
他們難過什麼呢?
他們難過蔣熠以後有了他自己的孩子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分給他們那麼多喜歡和關心了。
蘇韻提醒他們,不能把蔣熠對他們的喜歡和關心所作理所當然,這原本就就是蔣熠送給他們的,而不是他們本來就應該擁有的東西。
所以他們應該心懷感恩。哪怕以後蔣熠全部收回去了,他們也應該為曾經蔣熠送給他們過而感恩,不應該因為蔣熠之後要收回了而心生怨懟。
兩個孩子表示他們懂得,就像他們懂得,現在蔣熠和蔣弗延都是因為工作上比以前更忙了才沒有空再和他們玩鬧,和以前忙碌的蔣峋缺少大量的時間陪伴他們一樣。
但他們也請蘇韻允許他們短暫地難過一會兒。
在她面前偷偷難過一會兒。
難過一會兒之後他們就沒事了。
面對兩個孩子這樣的懂事,蘇韻也難過了。
孩子太懂事,反而並不值得高興……
“不會的。”
冷不防蔣熠的聲音傳入耳。
蘇韻猛地一驚,和蔣知南、蔣知北均抬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