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父子兄弟
站在旗幟下的那員武將身材高大，身後的披風已經破爛不堪，一身鎧甲仿若血染而成，頭上的紅色頭巾也像是在滴血一般。
但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生氣，只凝固了臉上最後一刻的戰意。這個人就像是不知滅了多少敵兵，剛剛從戰陣里廝殺出來，卻因傷重而站立逝去的猛將，讓人敬畏交加，不能直視。
他臉上還保持着戰鬥時的猙獰神情，邁步向前。
江東軍士兵們都是從死人堆里拼殺出來，但是看到這武將走近，竟然是驚呼着陷入一片混亂，不少人拚命往後退，還有些人甚至丟下兵器跪倒在地。
因為對面走來的這個武將，正是四年前前往洛陽的江東之王，破虜將軍孫堅！
在江東，這個名字就是傳說，甚至比小霸王孫策更有威懾力，現今江東的六郡八十一州，倒有一大半是這位孫文台從二十多年前一刀一槍打下來的！對抗水賊，驅逐山越，攻破亂黨，剿滅黃巾……正是有孫堅的多年征戰，江東才能從偏僻州郡發展到現在的百萬民眾。
在江東，可能現在還有人不知道誰是關羽，誰是呂布，現在是誰在當吳候，但不可能有人沒聽過孫文台的名字！
但是現在，這些聽着孫堅故事長大的江東軍兵士，發現自己要和孫堅為敵！
“賈詡！司馬懿！”孫權的雙拳握緊，指甲幾乎要把掌心刺出血來，“我絕不會放過你們！”
孫堅舉起手中長槍，突然衝上前來，只見身上鬥氣蓬勃，讓眾人都吃了一驚：“傀儡也能保持天級的實力？”
轉眼之間，本來就混亂的江東軍前線就被掃倒一片！
“吳候！”陸遜大聲喊道，“那不是令尊了！只是敵人，是傀儡啊！下令反擊吧！”
“我知道那是傀儡！”孫權咬着牙，“但……那是我父親做成的傀儡！”
陸遜還想再讓孫尚香勸一下，卻看到孫尚香站在那裏也是失魂落魄，呆若木雞的樣子，不禁苦笑一聲：“你們想這樣被殺掉嗎？那傀儡也是天級實力，不會手下留情的！”
關羽皺了皺眉，走上前去：“吳候，現在戰況緊急，如果你覺得無法面對……交給我就好了。”
孫權怔了一怔：“關將軍……但是……”
“我知道，那是令尊。”關羽沉聲道，“我也曾與不想交戰的人死斗過……所以你的感受，我稍微能理解一點。但是在那場戰鬥里，我同樣領悟到，必須面對現實才能前進！”
孫權看着正在屠戮本方士兵的孫堅，終於是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低下頭去。
“關將軍，就拜託你了。”他低聲說。
關羽應了一聲，一步便衝到了孫堅面前，一刀擋住了孫堅掃來的長槍！
這一刀一槍相交，兩人腳下地面方圓十丈頓時陷下好幾尺，靠得近的士兵紛紛被震倒在地！
“提起精神，反擊，反擊！”呂蒙把還在後退的士兵攔回來，“逃不掉的，不戰鬥就會死在這裏！”
“大人！”一個士兵帶着哭腔喊道，“那些都是我們江東子弟變成的傀儡啊！”
四年前孫堅帶去洛陽的兩萬江東軍，除去少部分被孫策突圍帶回外，幾乎全都折損在了洛陽城裏，而現在，他們又出現在自己的故友鄉親面前——以不死不休的敵人身份。
“我知道那是什麼變的！”呂蒙大吼道，“我們能做的事情就是讓他們安息！弓箭手準備，第一陣，射！”
破魔弩箭飛出，射倒一排傀儡，總算是稍微安定了軍心，而最能帶給士兵們威懾感的孫堅被關羽擋住，也算減輕了威脅，士兵們陸續回到戰鬥位置，開始新一輪與傀儡軍的戰鬥。
這一次與傀儡軍的戰鬥，江東軍的士兵幾乎是懷着絕望的情緒。
誰也不敢去看對面傀儡的長相，只想着在看清之前將對方擊倒。四年前出征的江東軍，絕大部分都和這些士兵有親友關係，誰都不希望在對面突然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但是大家都知道，在這些人里，很可能就有自己一去不返的父兄，而現在自己要做的事情只能是再殺他們一次！
而他們絕不會手下留情！
“前方軍陣的損失速度超出預期啊。”陸遜喃喃自語，“必須儘早解決才行！”
他縱身一躍，跳入敵陣之中，就要施放火球，但下一秒就愣住了。
站在他對面的，是一員老將——的傀儡。
“伯父？”陸遜苦笑道，“連你也沒能逃過？”
那老將已經一刀殺來，將陸遜的戰甲劈出一道裂紋。
“伯言是看到了誰？”孫權喃喃自語，“為什麼他不反擊？”
站在他身邊的陸績聞言放眼望去，突然臉色變得煞白。
“公紀？”
“那是……那是……”陸績艱難地道，“那是家父！”
“跟我父親一起出征的廬江太守陸康？”孫權一呆，“也就是伯言的伯父？”
“正是……大概就是因此才無法下手吧。”陸績失神地道，“該死的司馬懿！”
站在遠處觀戰的司馬懿打了個噴嚏。
“看來放出江東軍傀儡，讓那邊非常生氣嘛。”他揉揉鼻子，“諸位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換成是我也寧可死後灰飛煙滅呢。”
說話間關羽大喝一聲，一刀將孫堅砍得倒退了十幾丈，但孫堅身形剛剛站穩，便又是一槍刺來，根本不顧自己的虎口已經迸裂——雖然即使裂開，也沒有血液流出。
司馬懿挑挑眉毛：“哦對，這裏還有位不用考慮親情關係，殺得毫無壓力的關雲長……既然這樣，就給你們多加點餐吧。”
他輕抬左手，往虛空一抓。
又是一群傀儡從司馬懿身後殺了出來，這次人數更少，只有數百人而已，但為首的那個傀儡將領縱身一躍，已經衝到了江東軍陣前。關羽正在對付孫堅，陸遜因為陸康的關係束手束腳，而這武將速度又太快，根本沒人能夠擋住他向孫權劈出一刀！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周泰突然跳了出來，雙刀一起迎上，爆出一團火花！
只聽當的一聲，雙刀齊斷！
秘法光芒閃爍，周泰的雙手也一起被斬斷！
不止如此，周泰胸口噴出一股血泉，連話都說不出來，仰天便倒！
這一刀太快太急，周泰是用自己的命給孫權換取了一次活命的機會！
“幼平！”孫權終於失聲喊了起來。
那傀儡武將並未停頓，又是一刀向孫權斬去，但是這一刀終於還是被擋住。
周泰捨命爭取來的時間，讓關羽有了逼退孫堅，過來救援的機會。
只是所有人都望着這傀儡武將，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孫尚香終於淚水滑落。
“大哥，這就是你想要的結局嗎？”她輕輕地說。
一刀斬殺周泰的，正是昔日的小霸王孫策！
只是現在孫策也和孫堅一樣，只有殺人的本能！
“江東小霸王，江東之虎……”關羽長嘆，“都是一代豪傑，現在連一點武人的尊嚴都沒有了，還是我送你們上路吧！”
他雙手用力，將孫策掀了開去，孫堅卻在此時又殺了過來，關羽抖擻精神，一人迎戰兩大天級，竟然只稍落下風，遠遠不到落敗的樣子，只是三個天級纏鬥，讓這片戰場頓時陷入狂亂的暴風之中，其他人都根本近不得前。
“吳候，快退！”陸績抓住孫權往後狂奔數十丈，陸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趕了過來，將孫尚香拖離戰場，“這裏太危險，你們若是出事，就真的不用打了！”
一員江東將領也很快從那團風暴中退了出來，懷裏還抱着一個人，孫權抬眼便望見了：“來的可是賀齊賀公苗嗎！那邊怎樣了！”
“關將軍神勇無敵，還在與……傀儡抗衡。”賀齊一邊回答，一邊將懷裏的人放下，“我尋了一個機會，將幼平救出來……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救！”
周泰一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陸遜過來探了下氣息，再摸摸脈搏，嘆道：“雖然還有命在，但只怕也撐不了多久。”
孫權一拳砸在地上：“我到底應該怎麼做？”
這一拳砸下去，周泰卻是慢慢醒了，他睜眼看到孫權，欣慰地笑了一聲：“吳候……沒事就好。”
“幼平！你給我撐住！”孫權大叫，“我這就去找醫師！我去把張仲景找來！”
周泰搖了搖頭。
“你是……吳候。文台公……伯符……的希望……現在都……在你身上了！”
“已經死了太多人了。”孫權喃喃自語。
周泰只是望着孫權。他手臂齊肘而斷，因為有秘法陣的緣故，出血倒不是很多，但胸口湧出的血卻一直沒有斷過。陸遜默不作聲，現在就算叫來張機，想來也是沒什麼用了。
“前進，我們……只能前進了。”周泰輕聲道，“去吧，戰鬥吧……和文台公，和伯符一樣！江東男兒……可以死，不可以認輸啊！”
孫權望着周泰，眼神漸漸變得堅毅，他將手放在周泰胸前，手掌頓時被鮮血浸透。
“我明白了，幼平。”
他慢慢站起，將手上的血塗染在臉，瞳孔變得血紅。
遠處一聲巨響，關羽從風暴中突然撞了出來，踉踉蹌蹌地停住腳步。
“關將軍，你沒事吧！”陸績驚道。
關羽沉聲道：“沒事。”
但對方好歹是兩個天級聯手，任誰都看得出關羽消耗不小，怎麼都不算是沒事。
塵煙中漸漸出現了黑影，那是傀儡軍又在前進，走在最前方的正是孫堅和孫策，兩人身上都有好幾處觸目驚心的傷口，頭巾也已經沒有，披頭散髮顯得格外猙獰。
“他們曾經是我父親，是我兄長。”孫權輕輕地說，“但現在他們什麼都不是了。”
他舉起佩劍，大喝道：“江東軍的弟兄們，站起來，準備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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