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益州門戶
如果能夠從極高的空中俯瞰這片大地，那麼益州就像是分外不和諧的一個等外零件，強行鑲嵌在本來就神奇無比的世界裏。它的邊緣全是地形艱險詭異得無法想像的山地和根本無法用眼睛看穿的迷霧，不管飛鳥還是翔空船，都難以逾越這條邊界。
而在這層危險外殼的北端，有一個很窄的地方突然凹陷下去，形成外殼上的一個缺口，而人們就在這個天然缺口上持續改造，直到它變成適合人類通行的關隘。當看到它的時候，任何人都能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要想通過此處，除了拿下這座名為陽平關的要塞外，別無他法。
“……所以說，陽平關和漢中到底是怎麼才能失守的？”劉備看着前方高高矗立的關隘，發出無力的嘆息。
通往陽平關的道路有好幾條，但很顯然在長安失守的消息傳出后，守軍就毀掉了所有的路，只剩下一條寫明了“想死就上來”的，不管怎麼看，劉備都覺得從這條路毫無衝到陽平關的希望。從眼前這條路出去，大約二十丈便會到達一座丈許寬的石橋，石橋對面則是蜿蜒曲折的小路，連並排走兩個人都有點勉強，並且強行把通往陽平關的路程延長了至少三倍。在這條小路的一側是萬丈懸崖，而另一側則是陡峭到沒有道理的山壁，更過分的是在山上還設有守軍的營壘，他們可以輕易地攻擊腳底通過的人。
換句話說，你需要在這條路上來回折騰至少半小時，才能衝到陽平關下，在這個過程中，你將迎接來自自己身側的高空襲擊，稍不注意就可能跌落谷底。而當你到達高達百丈的陽平關下之後，還得找到殺進去的辦法，因為守軍已經毀掉了大門，顯然也不打算主動出擊，安心當一個烏龜殼，唯一看得見的入口，是關隘上至少高五十丈的幾個瞭望口，而在瞭望口下面，則有繁複的秘法陣和防禦機關，劉備發誓其中至少一半曾經在赤壁要塞看到過。
“這個塔防的關卡設計太離譜了一點。”劉備自言自語，“你們能把這樣的地方丟掉也蠻不容易的……”
作為益州舊將，張任是滿臉愧色：“陽平關和漢中久不經戰事，守軍毫無警惕心，曹軍只是派了幾百細作混入關內，裏應外合就……”
“幾百細作……”劉備扶住額頭，“間諜都能組團來了這得是多沒警惕性啊！”
“總之，正面突擊看來是不可行。”魏延也皺起眉頭，劉備軍剛才嘗試着發動了一次攻擊——一次就夠了，這一次之後，所有人都放棄了這種和送死無異的突破方式。
“就算是出動天級斗將都沒用啊……”太史慈嘆了口氣，“真不愧是益州！”
趙雲剛才也已經嘗試過一次，以他的身手躲過沿途的攻擊倒是毫無問題，一路直衝到陽平關下，但也就僅此而已。以他的力量，對這關隘居然是無計可施，那關隘大門根本就是完全封死，毫無突破的可能，而直接躍起突擊瞭望口的計劃也是無功而返——趙雲利用山壁落腳跳躍還沒到一半，巨大的光柱就從關隘上噴薄而出，逼得他只能先落地再說。
“你們還真的裝了要塞炮在陽平關上啊！”劉備看得汗毛都立起來了，“子龍要是出了事跟你們沒完啊！”
連法正都望着遠方感慨：“哎，作繭自縛啊，精心打造的防禦體系沒有防住敵人，現在倒是要坑自己了……”
劉備看他一眼：“既然這是你們益州的傑作，你就沒有破解之法？”
法正理直氣壯：“修的時候，唯恐它有破解之法……”
“事到如今，也只有一個法子了！”劉備果斷回過頭，“孔明，快想想辦法！”
諸葛亮一臉無辜：“為什麼你覺得我能想出辦法？”
“如果說現在還有誰能解決這事兒的話那就只能是你了！”劉備斬釘截鐵地道，“要怪就怪你之前的表現拉高了我們的期待值吧！”
在場眾人都贊同地盯着諸葛亮——就算他現在一絲秘法使不出來，依然是大家心目中可以創造奇迹的男人。
諸葛亮嘆了口氣，大家的心也跟着沉了一沉。
“你們這個樣子不好啊，將來哪天我有事不在你們該怎麼辦。”諸葛亮搖了搖扇子，“當然，面對這個情況，也不是沒有辦法……”
“你特么還真有！快說說！”
諸葛亮把羽扇放在額頭上：“別急，我們還得等到晚上再行動呢，到時候再說吧，先睡午覺。”
“睡午覺！”劉備眼睛都瞪圓了，“你莫非被簡憲和傳染了嗎！敵人突襲怎麼辦？”
諸葛亮已經去找陰涼處了：“他們有出關作戰的決心就不會把關隘前的道路搞成這樣……且放寬心啦，皇叔。”
陽平關的關隘上，幾員將領冷冷注視着下方劉備軍的軍陣。
“很謹慎啊。”一人評價道，“只衝鋒了一次就發現問題所在，不再虛耗人命了。”
“那又如何，找不出辦法的話，虛耗的就是時間……而拖時間對我們是有利的。”另一人接口道，“雖然必須贊他們一句行動迅速，但爭取到的時間並不多，最多再有五天，曹丞相的部隊就能集結包抄他們的後路，那時候，看他們是繼續徒勞的攻打這陽平關，還是保長安！”
“話雖如此，不可大意！他們能攻克長安，定是有什麼秘密招數。”
“但只要我們以靜制動，死守不出，他們還能有什麼辦法？”
“聽說劉備軍中有關羽、趙雲兩員天級斗將，但今日未見關羽旗號，那個試圖單騎闖關的就是趙雲吧，千萬小心不要讓他得手了……”
“放心，趙雲的氣息我已經鎖定了，他只要敢動，我會第一時間知道。”
“那就好，我們現在孤軍在外，絕不可大意了。”
雖然說得慎重，但這將領臉上全是自信表情。
他回過身來，走下城頭。
這可是陽平關！益州北部門戶！數不盡的機關秘法，身經百戰的士卒，任誰來都要撞得頭破血流！
他揮了揮拳：“我就不信，我朱靈帶着這兩萬精兵，連五天都守不下來！”
天色漸暗。
“根據情報，陽平關守將乃是朱靈、趙儼、審配，滿寵與蔣濟則是坐鎮漢中後方。”諸葛亮終於睡醒，不緊不慢地召開了第一次軍議，“陽平關內機關甚多，但他們自恃身處絕佳地形，內部定然不會防備太緊……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但我們要如何進入內部？”張任好奇道，“我可不記得陽平關有什麼密道。”
“你們忘了嗎？如果真的無懈可擊，益州的情報是怎麼送出來的？”諸葛亮反問。
法正倒是清楚：“並不是有人出來，而是用秘法送的信……然後由在關隘外的人接應，再送去長安。”
“用的就是這個辦法，不過秘法要稍微改進一下。”諸葛亮說著拍拍手，一個貌不驚人的男子走了過來，“這位就是負責接應傳遞益州情報的人……我向他了解過，他的人可以嘗試着混進陽平關。”
“呃，然後？”劉備接口問。
“然後我把他們傳遞情報的秘法稍微改良了一下……”
法正恍然大悟：“那麼能傳遞的就不止是情報，是人了！哦哦，把子龍傳進陽平關內部，那就是神擋殺神，橫掃一片！”
眾人頓時都是精神一振：“那就可以從內部攻破關隘！不如讓子龍廢掉陽平關內的機關秘法陣，再打開大門，我們就能趁勢攻入……”
“呃，雖然不想打擊大家的熱情，但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諸葛亮咳了一聲，“很抱歉辜負你們的期望，但我還做不到那一步。”
現場突然安靜了。
“做不到……”劉備試探着問，“哪一步？”
“從傳遞情報變成傳遞人……這個真做不到，至少現在的我做不到。”
現場繼續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法正才開口提問：“所以你到底要表達什麼呢？”
“所以你們就該聽我說完。”諸葛亮嘆口氣，“這個秘法改進后，傳遞過來的情報可以清晰地看到關隘內部的情況，而要如何利用這一點就是我準備告訴你們的……”
半夜。
陽平關內依然是燈火通明，軍士們倒是有快一半還沒睡，個個神情嚴肅，嚴守崗位，巡邏士兵幾乎就沒有間斷過。
某處機關旁邊，一個衛兵扭動了一下身子。
“怎麼回事？”他的同伴問。
“晚上吃得有點多，想出恭……”
“真服了你，軍情這麼緊急也吃得下！”同伴士兵沒好氣地道，“今晚你去兩次了吧？”
“再一次就好，我估計快排空了……”
“嘖，快去！抓緊時間，一會兒巡邏隊來問起我可不敢說謊！”
憋急了的士兵提着褲子一溜小跑，衝出了房間。
他來到旁邊的小屋——但這屋子明顯不是廁所。他環顧左右，謹慎地掏出一個捲軸，捲軸上畫著的秘法陣慢慢發出了光亮，將整個房間都映照得通亮。
“劉備那邊應該收到了吧……”士兵小聲嘀咕，又等了片刻，看光芒逐漸變暗下去，伸手打算將捲軸收起來。
就在這時，一支長矛的矛尖突然從他胸口冒了出來！
“終於出現了……審配說得沒錯，劉備見強攻不行，定會尋找內應。”朱靈滿意地道，“果然露出馬腳了……我倒要看看，沒了內應，劉備還有什麼花招！”
那士兵毫無掙扎反抗之力，長矛抽出后便栽倒在地，不再動彈，但朱靈卻注意到還在發光的捲軸：“這是什麼？罷了，反正是劉備要的東西，毀掉就好！”
他長矛朝那捲軸刺出，但就在此時，一把銀色長槍突然出現，堪堪架在長矛矛尖上！
那長槍一卷一挑，朱靈的長矛已脫手而出！朱靈看着面前的人，腦子已經是一片空白：“趙……趙雲？！”
總算他還有點斗將的本能反應，扭頭朝屋外狂奔而去！
趙雲看看朱靈逃走的方向，又看看地上的屍體，搖頭輕嘆一聲：“我沒什麼時間。”
他不管朱靈，卻是沖向另一方向，手腕一抖，長槍將那邊牆壁刺得粉碎！
“利用‘看得到’的情報，我讓李嚴把子龍送過去。”望着似乎傳來喧鬧聲的陽平關方向，諸葛亮對眾人說，“接下來的計劃順不順利，就全看趙子龍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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