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比鬼可怕
當我從李家礦山離開，偷偷摸摸的想要進屋子裏換身衣服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聲冷哼。
我眼前一黑，知道這頓訓肯定是免不了的。
“喲，咱們小寶道長出息了，都能出去降妖除魔了呢，師娘真是替你那師傅感到自豪，看你這樣昨晚上遇到的東西挺厲害呀？”
師娘趴在窗稜子上，探出半個身子，
聽着這樣的冷嘲熱諷，我氣的都哆嗦開來，卻也無從辯駁，也不敢頂嘴。
躺在床上實在是沒有精力去搭理那個女人，本來還想着趕緊補上一覺，可是滿腦子想的都是昨天晚上遇到的那倆東西。
我實在是有些不服氣，為啥我按照書裏面佈下的那鎖魂陣居然屁作用都沒有，如果不是我跑得快，說不定就沒命回來了。
從床上翻身起來，摸出了師傅留下的那兩本破書，耐着性子翻看起來。
我天生就沒長出看書的腦袋，以前師傅也並沒有着重培養，所以現在看起來那一大堆黑壓壓的文字和圖案，只會讓我頭疼。
“怎麼可能不管用呢？”
我用力的揉着自己的眉毛，看了半天，也都覺得不管是使用材料，還是佈陣的方式順序，都跟書上講的一模一樣，就算我沒有什麼道行，卻也不該半點作用都無。
“治鬼的東西，當然只對鬼怪有作用……”
一抬頭，師娘就好像是個鬼，不知道啥時候已經站到了我的窗戶邊上，正挑眉毛笑呢，看得我心裏一陣燥熱。
不過我心中一動，感覺好像是抓到了某個關鍵的線索，但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不是鬼，那是什麼？
那東西走路腳都不沾地，而且另外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神出鬼沒，卻像是人一樣，能夠拽我的腳脖子。
想到這裏，我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腳踝，之前還沒真仔細看過，那裏赫然印着兩個清晰無比的手印。
“這鬼手印怎麼和人差不多？”
我哆哩哆嗦，伸手過去比劃了一下，感覺，那黑色的印記並不是從皮膚下面顯露出來的，反倒像是沾了灰。
心中疑惑，伸手擦了擦，果然蹭下了一片黑乎乎的東西，隨後腳踝上的黑色印記已經消失不見。
我抬起手在鼻子下面聞了聞，感覺非常的熟悉，就像是……
我瞥見了桌子上的煤油燈，已經有了結論，這分明就是煤灰！
很有可能是一個人，在自己的全身上下都塗滿了黑色的煤灰，原本月光照得就不怎麼真切，慌亂當中看走了眼也很正常。
難道真的讓師娘給蒙對了？那鎖陽大陣之所以對那兩個東西沒有任何的作用，並不是因為，我沒有本事，也不是因為我佈陣的方法錯誤，而是因為，那兩個東西跟不是鬼……
“tmd！誰敢扮鬼陰老子？”
我拍桌而起，然後又頹然的坐了下來。
還是之前的那個問題，不是鬼，那就只能是人，可是人怎麼會跑得那麼快，而且走路腳尖都不沾地，山裏頭剛剛下過雨，應該在地面上留下腳印才對。
草上飛，水上漂什麼的，那都是扯淡的玩意兒，只會在小說里出現。
而且那兩個東西被黃符和香灰碰觸到都會有所反應，這肯定不會是我的錯覺，我只是書讀的少而已，又不瞎！
看着依舊趴在窗台上，一臉調笑的師娘，我不經意的問了一句。
“師娘，您知道有什麼辦法能夠在走路的時候不留下腳印嗎？”
“師娘餓了，先做飯！”
師傅真是給我留了個祖宗，當我把熱氣騰騰的飯菜擺上桌的時候，師娘手托着香腮，另外一隻手拿起了兩根筷子，百無聊賴的在桌子上來回的，交叉向前擺弄，好似跳舞那樣。
我的眼睛逐漸從師娘手裏的兩根筷子看向了我的雙腿，來回看了幾遍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不顧得女人的嗔怪，直接跑了出去。
李家的礦山距離我們村子並不遠，不到半個小時，我已經是來到了昨天晚上遇到鬼的那窩棚附近。
周圍還散落着香灰，那些礦工們心懷敬畏知道這是驅邪之物，所以也沒敢踩踏，我沿着昨天遇到那黑大哥的大置，仔細尋找，周圍只留下了我凌亂的腳印和摔倒在地上掙扎時候的痕迹。
不過我很快就看到了，在我的腳印當中夾雜着一些奇怪的印記，大概有手腕那麼粗細，方方正正，相互之間間隔大概有將近一米的距離。
順着這奇怪印記一路向前走，那印記最終消失在了礦洞入口的那一片山坳。
看到這裏，我心中瞭然，同時心裏一陣后怕。
有人在這裏裝神弄鬼的嚇唬我，而且差一點就把我給掐死了，雖然我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了什麼，也不清楚，究竟是誰在做這種事情。
“難怪那傢伙走路輕飄飄的，速度那麼快……”
不過我隨後又想到那個黑色的影子也有些不太對勁，那傢伙是腳踏實地，站在地面上的，如果也是人假扮的，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我又趴在了地面上，仔仔細細地尋找，果然發現在我的腳印當中，其實又隱藏了另外的一個腳印，只不過對方的腳印比我的要略微小上一號，不仔細查看的話，根本就分辨不出來。
又一個疑點被合理的解釋，種種跡象表明，這一切都指向人為，而非鬼事。
當然這其中還有許許多多的疑點沒有鬧清楚，想想仍有些毛骨悚然，比如說那種萬分真實的恐怖感覺，黑大哥身上的冰冷氣息，那扭曲而又怪異的影子……
當然，這一切都還有待印證。
事到如今已經是大致可以確定，老子昨天晚上真的被人給捉弄了，而且被嚇得屁滾尿流丟盡了風度。
一想到這裏，我就忍不住想要狠狠的罵上幾句，來發泄心中的憤怒，但同時又有一個更大的疑問籠罩上我的心頭。
如果沒有什麼所謂的鬧鬼事件，那三個橫死的男人屍體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畢竟那種死法可不尋常，又究竟是誰，出於什麼樣的目的要做出這種勾當，這裏到底藏着什麼貓膩？
我感覺到頭疼欲裂，這種事情不應該是交給那些職業的刑偵人員來調查么，我只不過是一個半吊子的小老道，為啥要趟這渾水。
然而一回想起來，昨天晚上的種種遭遇，又有些不太甘心，憑啥讓人給這麼擺一道。
就在我猶豫着，要不要抽身而出遠離這場是非的時候，恰巧幾個剛從礦坑裏面出來休息的礦工，奔窩棚走了過去。
一邊走一邊聊着天，好像是隱隱約約的提到了什麼死人之類的東西。
我悄悄的走了過去，不動聲色的偷聽。
“真是太慘了……還留下個不足月的閨女呢……”
“誰說不是呢，出了這麼大的亂子，人家老闆就像沒事兒人一樣，照樣壓榨咱們的血汗掙錢，這世上還有公道嗎？”
“要不最近咋鬧鬼呢，天怒人怨懂不？聽說昨天請了鄰村那老道的徒弟來了，也不知道行不行，反正，今天早上灰頭土臉的回去了。”
聽到這裏，我老臉一紅，感覺自己這一世英名恐怕就要毀在這礦山上了。
兩個人自顧自的閑聊，並沒有留意到我就跟在他們身後，剛才他們說的事情我很感興趣，正準備繼續聽下去，有人遠遠的喊我。
“這不是小寶兄弟么？咱家這錢可真不白花，這麼會兒功夫又回來了？”
前面的兩個工人，看到李家父子出現，立刻悄不作聲的轉身走開，李山衝著我點了點頭，隨後指揮着礦工們幹活。
我也懶得搭理李二狗，直接轉身下了山。
一路上都在想着昨天晚上以及剛才所聽到的這些事情，心裏琢磨着，有機會的話要和那些礦工們多聊聊天，說不定能夠探聽到什麼消息，那礦山就像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情一樣，都不簡單。
“師娘也不願意總嘮叨你，但你師傅的話難道真的不想聽？”
女人在我耳邊叨叨個沒完，讓我更加的煩悶，隨口回了一句。
“您不是都說了嗎，如果治鬼的法子不管用，就說明整事兒的是人！又沒扯上什麼鬼怪，師傅他老人家不會怪罪我的！”
“越是這樣，你更應該老老實實獃著，別去扯那些沒用的。”
“為啥？”
“人比鬼可怕……”
看着一副高深莫測嘴臉的女人，我的心底傳出一絲震動，是的，人比鬼可怕，不過當時的我根本就不明白其中的含義，只不過覺得師娘說教的樣子有些多愁善感。
到了晚上的時候，我還是毅然決然的上了山，不過這一次我沒帶桃木劍，也沒帶香灰和硃砂，我在腰裏面藏了一把砍刀，身上帶了兩包生石灰。
狗日的，居然敢扮鬼嚇老子，今天小爺要不把你們打的哭爹喊娘，我就不叫宋小寶。
我臨走的時候，師娘倚在門框上一個勁兒的嘆氣，彷彿知道，就算是勒令禁止，我也不予理睬。
見到我如約而至，李山臉上分明露出了一絲輕鬆的神色，估計在心裏也佩服我的勇氣，不過我卻在想，如果這男人知道自己礦山上鬧鬼的事情，其實是人為的，會是怎樣的一種表情？
當然，這一切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晚上我就要揭露事情的真相，不管是誰，在背後作妖，只要被我給揪出來，那麼這事兒也就算了了，不但英子的彩禮錢能夠湊齊，說不定我還能夠藉此機會，揚名立萬，也算是對得起師傅的一番栽培了。
既然已經明知道，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鬧鬼事件，我的膽子壯了不少，也沒多廢話，直接上山。
這個時候天還沒有完全黑透，幾個礦工在窩棚裏面抽煙聊天，等着接班的人到來。
我也想要藉助這個機會，弄清楚之前他們談論的到底是啥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