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杜三
我眼前所簡單的的那些光怪陸離的景象，要是說沒有一點點是這林珊珊的手筆我是不信的。
而且我敢肯定，她是心裏又在打算着一些壞九九。
長廊時不時會吹出一股冷風大抵上是因為電扇是開着的，每經過一扇門，都能感覺到一陣寒風。
我諷刺的想，要一直這樣，往後的夏天怕是不知道要省多少水電費了。
垂眉低眼，忽然想抽支煙。而抽煙，在殯儀館是不被允許的，做這一行的忌諱總是很多。
老一輩定的規矩也多，一會兒是不允許說走好，一路順風，就連普通的你好之類的敬語我們都不能說。
多半都是怕犯了大忌諱，一開始工作的要是害怕了想喊一句阿彌陀佛都要被罵上半天，一直到把人罵的不敢再犯為止。
我快步走到後門門口，手指有些不自覺的哆嗦，抽出了煙盒卻發現沒有找到打火機。
我原本是連煙也很少抽的，除非心中思緒難平，正在糾結的叼着煙時，一雙潔白玉嫩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打火機“踏”的一下燃了起來，我將煙湊了過去，目光順着眼前的星火看到了安曉瑤……
“沒想到你也會抽煙。”安曉瑤笑了笑，與她原本愛笑的樣子毫無差別。
我下意識往後看了一眼，心想也對這大白天的……太陽這麼大林珊珊是不能亂走的。
“嗯……能和我一起吃午餐嗎？”她挑了一下眉毛，倒是真的顯得風情萬種又不失可愛清純。
而我的內心毫無波動，草草抽了兩口，煙蒂在下齒抵轉了一圈，眯着眼睛審視着眼前的安曉瑤。
“怎麼？不行嗎？”
“那倒不是，現在是我放假的時間，我回家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面對我冷淡的回答，安曉瑤還是躍躍欲試。
“我剛剛在長廊上看到你了，你好像很不對勁，是……看到什麼東西了？”
因為臨近中午，太陽照的人臉皮子發燙，安曉瑤也明顯受着如此困擾。
我嗤笑了一聲：“你想多了，安警官。你不是編製類公務員嗎？怎麼也相信鬼神亂力？”
大老遠的就聽到了街上川流不息的車流和叫喊聲，前門鬧事兒的還沒離開，後門因為比較狹小隱蔽所以沒什麼人發現。
但我和這安曉瑤一直堵在門口，裏頭的人出不來，外頭的人見了安曉瑤一身制服在見我這一個“炙手可熱”的人物，進退不是。
我又是眯了眯眼睛，是杜三。
他看樣子是去幫忙買午飯了，杜三是殯儀館裏年歲經驗最老的一個火化師，比起我們入殮師……其實也就是遺體修復師來說他根本沒個下班的時間。
況且他本人性格古怪沒什麼人愛接觸，在加上這個公家建設的，為了節約成本就只請了他一個火化師。
一工作就是頭也不抬的三十來年，一進來看到我們兩個人堵在門口的時候，不樂意的表情就直接掛在了臉上。
“怎麼去哪兒獃著不好？偏擋了人的道？”
我只聽到了擋了人的道，沒聽清他前一個字說了什麼。
下意識就想側身讓開，可我還沒有什麼動作，就見這杜三把手裏的盒飯一甩。
“別給臉不要臉！”
被罵的一頭霧水，我眨巴眨巴眼睛，旁邊的安曉瑤也被嚇了一跳：“不是……大叔，你讓我們讓道不就行了嗎？怎麼罵人呢？”
安曉瑤倒也是耿直，對着杜三的面就吼道，我往前走了一步，想攔着她，卻又見到這杜三眼神陰鬱的打量了一會兒安曉瑤。
從頭到尾沒有點名，我心中又是一動，都說杜三是這兒資歷最老的一個，也有傳聞他能活生生的看到那些東西。
我抿了抿嘴唇，安曉瑤一臉委屈。
“女娃娃不要多事，否則害了的就是你自己！”杜三不陰不陽的說完了這句話，目光則又非常凌厲的朝着我看了過來。
不過轉瞬，又變得溫和了許多，就連表情也暖了起來。
“小陳啊，吃午飯了嗎？要是沒吃的話，留下來一起吃吧。”
我和杜三交集不多，因為我用不着往火化場走，而杜三是不走出火化場。
他這麼熱絡的說要留我吃飯，我有些遲疑，覺得他是有話要說。
又撇眼看了一眼安曉瑤，心中有些無奈，換上了一副同樣熱絡的表情。
“杜叔，你等下。我去定個外賣，總不能讓你老人家請客，稍等！”
我話剛一說完，安曉瑤就是一臉詫異憤怒的朝着我看了過來，大抵上是怪我不跟她一起吃飯。
我有些厭煩，低着眼睛不泄露絲毫情緒。
“行，準備點好酒，一會兒來火化場找我，就我休息的那個隔間裏。”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我看着散落一地的盒飯，還冒着熱氣。
轉頭客客氣氣的對着安曉瑤道別，臨走時順手將盒飯撿了起來扔進了垃圾桶里。
卻……
卻又在撿起盒飯的一瞬間感覺到……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抓了我手一下。
包括在我把東西扔進垃圾桶的那一瞬間，好像都有一雙眼睛從垃圾桶里，冷冷的看着我。
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回頭一看，安曉瑤氣鼓鼓的點着打火機，一個轉角進了商店，順手點了盒飯。
因為是常客，老闆見到我也格外熱情，店子裏因為開着空調，是真的涼爽，我逗留了一會兒。
老闆熟絡的從冰箱裏掏出了一瓶礦泉水，走到了我身邊。
“小陳師傅，你今個兒怎麼這麼早下班了？平常不都是隔天下午兩三點嗎？”
說完后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礦泉水，猛地一拍腦袋：“嘿呀我忘了，你不喝這種冰的，等會兒！”
語畢又轉過身去保鮮櫃裏拿，我低着頭，心裏默數着時間。
“好了，給你，喝點吧，這天氣怪熱的。”
一瓶冒着涼氣跟水珠的礦泉水擺到了我面前，我接過。
“話說聽說你們殯儀館最近弄丟了一具屍體？這可是大事兒啊，現在整個濱江市都跟沒新聞可寫了一樣就抓着這個不放，哈哈！”
我點了點頭，他倒是見怪不怪。
“要我說，還不都是因為市局長親自坐鎮？馬上要換屆了，他估計想補點功績吧！”
店子裏的老闆是個胡絡腮大漢，東北人，說話大大咧咧的，有些受不住熱，空調都壓不住他一直在流汗。
“今年的天氣實在是太熱了，我都覺得我都能用自己煎雞蛋了，哈哈！”
我笑了笑：“盒飯，什麼時候好？”
他又是一拍腦袋：“哎呀差點忘了，等會兒我去後面看看！”
我點了點頭，繼續垂眉低眼，礦泉水不過剛喝了一口，但因為天氣實在炎熱原先的涼都變成水蒸氣蒸發了。
店主雖然話多，可我不覺得煩，有時候都還覺得這地方是一個能讓我放鬆些的地方。
“小陳師傅，東西好了。你等會兒我給你加點肉啊，你實在是太瘦了，一個大男人，身上看起來跟沒幾兩肉一樣這可不行！”
我站了起來，稍微等了一會兒，把錢清了一下，他提着一袋盒飯就走了過來，大刀闊步。
“再要兩瓶二鍋頭。”
他聞言，有些驚奇的瞪大了眼睛：“小陳師傅這麼能喝？改天可要來跟我喝點，過段時間我女兒也回來了，我尋思着弄一次燒烤聚會呢！紅星二鍋頭，一共十二塊。”
我接過東西和酒，點清了賬。
“不必了，畢竟是你們家宴，我一個外人鬧的多尷尬，以後有空再說。”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天氣是炎熱的，心裏頭也是暖暖的，莫名其妙平和了許多。
“走好啊！下次再來！”
店老闆在身後大喊，我又是微微一笑，卻不能應。
出了店鋪，在一個轉角，就來到了紅綠燈口，遠遠的就看到了肅穆的殯儀館大樓。
因為怕影響市容，原本是黑白互相搭襯的殯儀館有些地方被改成了不倫不類的玻璃牆。
從外面就能一眼看見裏面，而恰好從我這個位置就能看見二樓的玻璃牆外面。
主任辦公室里他和市局長兩個人相談甚歡，甚至忍不住手舞足蹈。
紅燈結束，走過斑馬線。
又花了一會兒時間來到了火化場，在經過後門時，奇異的又是覺得一冷。
我眉毛死皺，被扔在地上的盒飯我撿了扔了，可是……
可是剛剛又看見了？
我已經來到了火化場，這裏更熱，別說是空調了，電風扇都不能裝。
周圍四處通風空的不得了，只有一間被木板隔起來的小隔間讓人看着覺得舒服點。
在一面密封的牆壁上，放着一具屍體，用白布蓋着，看起來是還沒等到能一起火化的屍體。
我走到隔間處，敲了敲門。
裏頭的人探出了偷我，眯着眼睛打量了一會兒，恍然大悟。
“小陳啊，進來吧！”
門被從裏面推開，我本也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畢竟是一個狹小的空間，還供着一個人生活，想都不用想這裏面會有多麼雜亂。
可這門一開就給我愣住了，裏面除了床鋪和一個垃圾桶就只剩下一堆書了。
我點了點頭，鞠了個躬：“杜叔？”
杜三嘿嘿一笑，完全沒了之前怪異的樣兒，而是神秘。
“小陳，想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