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9章 水廟嬰童(3)
“那你們當地的知州呢?”
聽到婦人的哭訴,司炎修忍不住詢問。
婦人擦着淚水,一個勁地搖頭,“石大人已經把林州所有的差役派出來查了,可是…”
她深吸一口氣,眼底露出幾許絕望,繼續道“可是…事情非但沒有解決,反而這倆月失蹤的孩子更多了。”
“依舊是曾姓?”司炎修追問。
婦人重重點頭。
——
凌子萩從西屋出來的時候已經快要入夜,司炎修似乎還有一些細節要和那婦人談,比如有關河堤修建和當地習俗的問題,她便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三法司院子內看天空的星星。
猶記得穿越過來的那晚,天際如這般漆黑明亮,她慢慢低頭,想起牽挂在心中的家人。
“夫人!”
身後一道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凌子萩連忙回頭,只見提着藥箱從西屋出來的伍郎中就站在身後,拱手作揖。
“伍師傅,那婦人的頭傷包紮好了?”凌子萩頷首回禮。
“回夫人的話,都好了,大人應該也快談完了。”伍郎中說著,扭頭望着窗扉邊上僅剩下絲絲點點的蠟炬,緊接着他從藥箱中掏出個小瓷瓶,呈在凌子萩面前,“夫人這個您收好。”
凌子萩從他掌心拿過,望着溫熱的瓷瓶上點綴的株株寒梅,道:“伍師傅這個”
“大人前幾日便找老朽說了這事兒,夫人要是想離開這個東西您就收好,一日一次,總共三日的量。”
“這就是司大人嘴裏的假死葯?”凌子萩有些好奇,剛準備打開瓶塞聞一聞,卻被對面伍郎中伸手制止。
“夫人這東西極易散去,倒出一顆來抓緊服下,便要迅速塞緊瓶塞。”
凌子萩點頭應承,繼續問道:“那這東西可還有什麼避諱,比如必須飯後服用?”
伍郎中笑了笑,搖頭道:“倒是沒有這樣的說法,這東西雖叫假死葯聽起來很恐怖,但是偶爾使用一兩次,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麼損傷。”
聽到這樣的解釋,凌子萩低頭眉梢抽搐幾下,果然晌午吃飯的時候司炎修就是在嚇唬她。
“不過,有些事情老朽還是要交代的。”
“伍師傅您儘管說。”凌子萩連忙抬眼,洗耳恭聽。
“這假死葯在服用之後第一日渾身起疹,第二日雙眸顫抖,疼痛難耐,第三日,手腳冰涼,呼吸停滯,所以吃這假死葯最重要的便是這第二日,只要熬過去方可成功,就是不知道夫人能否忍受這蝕骨的疼痛?”
“能,當然能!”凌子萩想也不想的回答。
伍郎中一聽,嘴角勾起笑意,道:“既然如此,老朽便放心了,希望夫人離開之後,能安泰健康。”
說完伍郎中對着凌子萩拱手,收好藥箱,快步離開。
同一時間,西屋的門緩緩打開,司炎修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院內。
凌子萩連忙把手中的藥瓶塞進袖口,上前幾步迎上。
“走吧。”司炎修眼神清淡地凝過凌子萩指尖,轉而朝三法司外面走去。
凌子萩抿唇,連忙提着裙擺跟上。
馬車在漆黑的蕭城前行,寂靜的街道唯聞車輪在青石板路上發出篤篤的響聲,沉悶又規律。
凌子萩拉緊馬車帘子,防止刺骨的秋風灌入,她輕輕瞥過對面假寐的男人,猶豫半晌,還是開口道:“大人,你準備去林州了嗎?”
司炎修睜開眼睛,深色的瞳仁定定注視着她好一會兒,回道:“應了,但是藺國有規定三品以上的官員離京外出需要給宮裏報備,所以這事兒我還得說於聖上。”
凌子萩沉默,腦海中想起那婦人形單影隻地在西屋一個勁磕頭哀求的可憐模樣,心裏飄過陣陣難過,司炎修的本事她是知道的,這案子沒她也能破,可不知道為何她竟然有種深深的罪惡感。
“你呢?準備什麼時候離開。”既然被叫醒,司炎修見車子也快到司府,繼而隨口問道。
“皇後娘娘讓我清點貢品,還邀請我參加尹玥娘娘生辰宴,既然應了,我想等這事情處理完,便離開。”
司炎修點頭間隨手打開身子邊的小柜子,從裏面拿出一件男子薄衫扔到凌子萩懷裏,說道:“既然這麼怕冷,以後出門就多穿一點。”
凌子萩望着手中帶着皂角氣息的素色青衫,想起上一次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在進義莊驗屍的那日,一晃都快半個月了,心底瞬間交織起陣陣感動和難過。
“多謝大人,我回去洗洗還你。”
司炎修沒有再吭聲,而是拿起放在案幾下溫熱的白水,倒了一杯,緩緩喝下。
兩日後。
蕭城皇宮內,華燈夜美,衣着裊裊的宮人手捧琉璃杯盞井然有序地從饈膳殿朝西華苑行進。
眼瞅着快到宴席處,領頭的宮人微微抬起手中燈盞,光影流轉、明暗交接間,他身後的宮人如游魚貫入宴席中,隨着裙褶舞動,席間每一個案几上都多了一樣透明無瑕的琉璃盅。
凌子萩算是第一次參加如此隆重的宮內宴席,她身穿一襲藕粉色紋綉羅衫,外搭一件白色披風,襯得她因身體孱弱而白皙的皮膚越發的通透無瑕。
“一會聖人定然會提到貢品一案,期間你無需多言,只需跟我行禮便是,尤其是關於祝由術的事情。決口不提最好!”司炎修坐在她身邊,拿過面前的琉璃杯盞,斟了一杯熱乎的清酒,放在她面前,繼續道:“清酒驅寒,小酌一些無妨。”
凌子萩點頭,雖然她不知道為何司炎修會提醒她這個事情,可他在朝中為官多年,這麼說定然是有原因的。
她端起琉璃盞,眼角餘光望着坐在正殿上的幾人,細細觀察。
皇上蘇梓孟這算是她頭一次見,面容雍和,不苟言笑,似乎是最近身體有些匱乏,本來如星般的眉目,竟然隱約透露着絲絲疲態,想起之前司炎修跟她說的事情,又掃過圍繞在聖人周圍三宮六院的妃子,便瞭然,這楊庭宇應該不在,也是!這樣隱蔽的事情,放不到枱面上的。
坐在聖人左側的是前幾日凌子萩才見過的皇后賈問凝,雖比不過旁人的風華絕代,卻又有着他人難以比擬的雍容華貴,而席間唯一昂凌子萩忍不住多看第二眼的是坐在聖人身邊另一側的女子。
那女子朱唇微翹,桃妝玉琢,微微挑眉間,皆是風情萬種、絕世芳華。
這應該是此次宴席的主角,皇貴妃尹玥娘娘吧?
凌子萩剛思慮到這,安靜的宴席上突然響起一道男聲。
“尹玥,你可知道,給你辦這生辰宴還有一段曲折的故事,期間大理寺也都參與其中。”
蘇梓孟微微側頭,眼神中帶着疲倦的笑意。
尹玥勾唇,淺笑嫣然間眸眼慢慢挪到凌子萩這邊,“皇上這事兒臣妾也略有耳聞,可臣妾還知道一件皇上不知道的事情呢。”
“哦?”方才還有些懶散的蘇梓孟,來了點精神。
“破這個案子的功臣定然是大理寺的司大人莫屬,但是若非他身邊的夫人協助,臣妾想今日這宴席約莫也不會如這般富麗華美。”
“愛妃,這話從何說起?”
尹玥眼神從凌子萩身上收回,朱唇嬌俏一勾,道:“臣妾不是當事人,定然說得不夠詳細,不如讓當事者給大家訴說一二,也好給這宴席增加些茶餘飯後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