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獵殺檔案.10》(3)
查線索獨闖狼窩留後手回敬首惡
1
下午一點十五分,距離恩恩被綁架已過去四小時零八分……
細雨如針,時斷時續,頭頂陰雲漸亮,遠處烏雲層疊,似無數妖魔鬼怪,隨風張牙舞爪。
離開警局后,艾司便拿出自己的手機檢查信號,一無所獲,所有可追蹤信號都斷掉了。
艾司寄給恩恩的禮物里,有許多是跟蹤定位、確定脈搏心率的小物件,這也是艾司有底氣暫時去救大貨車的原因,只是傀儡師的連環套將艾司困在了車上,最終痛失救回恩恩的最佳時機。
雖說艾司在和司徒笑的交流中提到,綁架恩恩的人不是那群殺手,而是黑幫中的某一系,恩恩可能暫時沒有什麼人身危險;但艾司自己清楚,事實恐怕並非如此!
因為在和傀儡師隔空交手的過程中,傀儡師拿捏着艾司最大的一個破綻,卻遲遲沒有使用——那就是艾司的身份。
傀儡師只需要將艾司便是警方追逃的126嫌犯這個身份抖摟出來,哪怕警方當時已經確認708案真兇是趙玉昆,但對126嫌犯也會一查到底!
如果傀儡師想阻止艾司繼續追查恩恩的下落,只需要將艾司的身份在電話里向黃智軒,或是別的參與阻止炸彈的警察一說,艾司就會陷入極大的麻煩之中。
但他沒有這樣做,絕不可能是傀儡師沒有想到這一點,那麼只剩一種可能,傀儡師故意隱瞞。
傀儡師阻止了自己參與對恩恩的營救,讓那些黑幫分子順利躲過了警方的圍堵帶走了恩恩,但在這之後,他又希望自己親自參與對恩恩的搜尋和營救,他想做的,是要控制營救恩恩的時機!
傀儡師早就算好了,在若干可能造成大量群眾傷亡的炸彈面前,警方不得不放緩對恩恩一個人的搜查營救工作,那麼恩恩就只能靠艾司去營救。
以艾司和恩恩的關係,憑艾司的本事,傀儡師自然算定艾司能通過線索查到恩恩最終的下落,為什麼不讓警方救下恩恩,卻又給艾司留下了機會?
這就說明,那些黑幫分子,一定不會像艾司想的那般,讓恩恩以繼承人的身份去見黑幫老大,他們綁走恩恩的目的和艾司營救恩恩之間無法妥協,他們會傷害恩恩,做出艾司絕對無法接受的事情來!
傀儡師這樣橫插一腳,便是想讓艾司直接對上黑幫,他或許更希望雙方因為恩恩而拼個你死我活,這就是傀儡師沒有明說的真正用意!
一想到這一點,艾司就不禁憂心忡忡,他不知道那些涉黑分子究竟要將恩恩怎樣,但卻從傀儡師的佈局安排中感到了懼意!
這就是傀儡師,哪怕你看穿了他的用計,也不得不跟着他留下的線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宛若傀儡。
陷入傀儡師佈下的網中,艾司也無力掙脫這張網,他只能期望自己前些日子調查亞聯時,留下的那些應對能阻止這個惡魔。而眼下,找出有關恩恩下落的線索才是艾司最緊要的事情!
綁架失蹤后,最佳尋找調查時機為24小時,拖得越長,人質安全越無保障,許多線索也會泯滅於時間之中。
恩恩遇險警報響起時,艾司便在手機中設定了24小時倒計時,現在距離恩恩被綁,已經過了4小時8分鐘,找到恩恩的最佳營救時間,還剩19小時52分。
根據司徒大哥他們傳回的消息,在西邊攔住了那輛商務車,但恩恩不在車上。
商務車屬於一家基金公司,登記在一名基金經理名下,由於平時屬於公用,等到綁架發生之後他們才發現車輛被盜而報警,初步調查那名基金經理和司機應該和這起綁架案沒有關係。
商務車被攔截時,車上只有一名司機,但他只承認自己盜車,其餘一概不認,面對監控他裝聾作啞,視而不見。
而艾司自己掌握的信息卻是,當他趕到農貿市場,追蹤那輛商務車時,恩恩是在車上的,也就是說,恩恩被人調包,是在十字路口和自己分開之後,到被警車截停之前這段時間。
調出地圖,從商務車的行進路線圖上看,有五個地方不在監控範圍之內,艾司在地圖上做好標記,這五處調包地點是關鍵。
艾司順着路徑一一查找那五個地點。
第一、第二個地點被排除。
不過那時候恩恩還在車上,因為在第一和第二個地點之間,艾司發現了恩恩的發卡碎片,這是除了手機外,最容易被發現的定位裝置。
艾司調出監控,監控中有綁匪模糊的面部特徵,雖然蒙面,但綳得較緊,這就突出了他的面部骨骼特徵,人的面相可以偽裝,像艾司這樣,甚至能在自己臉上同時覆蓋上好幾張不同的面孔,但人的骨骼較為固定,通過面部骨骼與平均肌肉對比,能勾勒出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七十的肖像圖,這就是肖像素描中的畫骨!
隔着面巾,復原肖像,多圖對比,只要劫匪露出雙眼,艾司就能做到盡量高程度的還原。
商務車被截停時,車上只有一名司機,一臉無所謂,一問三不知,艾司將第一幅肖像圖畫出來比對,不對,不是被截停時商務車上的人,他們應該在轉移恩恩的同時跟着離開了。
艾司叫了輛車,沿着綁匪的路徑慢慢向前開,他觀察着沿路的一切信息。
在第二個隱蔽點到第三個隱蔽點之間,艾司找到了恩恩的鞋,對方肯定有探測定位跟蹤裝置的儀器,這些外設跟蹤很容易被發現。
那時候,艾司還在卡車上拆炸彈,他們應該還沒有下車換人。
艾司又勾勒出第二名綁匪的肖像,依然不是被抓的嫌疑人。
這些肖像,艾司都直接利用警方的人像比對系統,重點比對警方掌握的關於亞聯幫派成員的相貌特徵。
第三個可能調換的地點也沒有,繼續朝第四個地點前進。
從監控上看,從第三個隱蔽點到第四個隱蔽點之間,劫匪的車開得很快,這時候已經有不少警車對他們展開圍追堵截,這也是傀儡師告訴艾司,他還有最後一次機會的時候。
這種程度的追逐,他們應該沒機會找到監控的盲點下車換人吧?從監控看,商務車一直在加速,試圖擺脫警車的追捕,然後從一個路口拐進了一條小路。
調出小路監控,監控中出現了商務車的身影,畫面能銜接上,等等,小路里商務車的速度不對啊?
商務車拐進小路時,時速起碼超過100,就算轉彎有所減速,它也能很快加速到80以上,可這輛車,從監控畫面分析,車速不超過50,為什麼要在這裏減速?
再看駕駛員,還是矇著面巾,穿着一樣的衣服,但是,面部骨骼輪廓不對!換人了!就在這裏!
艾司重新調看監控,發現原來這裏還有一截非常隱蔽的監控盲區,從拐彎之後,到下一個監控路口之間,中間有約五米的距離不在監控覆蓋範圍之內。
“師父,麻煩在這裏停一下。”艾司在小路轉角下車,看着手機上調出的監控時間,拐進小巷是11點38分45秒,抵達下一個監控是11點39分07秒,車速由100碼降至50碼。
簡單計算一下時速比,就知道不對,衝到第二個監控畫面里的商務車,不是前面那輛,他們沒有下車換人,而是連車一起換掉了!這是一輛一模一樣的套牌車,估計早就停在路邊,看到綁匪的商務車衝過來,才從路邊起步,像接力棒一樣完成交接!
那麼,綁架恩恩的商務車去哪裏了呢?這裏要麼停着一輛大車,要麼使用了車衣……
艾司加速監控畫面,果然,在商務車抵達前十分鐘左右,一輛巨大的廂式貨車開過監控,停到了盲區位置,在套牌車和警車離開之後,又過了十餘分鐘,這輛廂式貨車才晃晃悠悠地離開。
對手利用了警方兩個心理盲區,一個就是相距不到百米距離的緊追不捨,對方根本沒有時間來停車帶走恩恩,沒想到對方根本沒有停車,而是換車;第二個就是一個看似與本案無關的銀行員工報案丟車,那麼對方在綁架前肯定是臨時起意偷了一輛車,卻沒想到,對方肯定一直早就有這輛車的套牌車,這次也不是臨時起意偷車綁架,而是刻意選擇了這輛被套牌的車來偷。
那位銀行員工或許真不知情,所以這樣才能騙過警方!
艾司立刻開始追蹤這輛廂式貨車,在五個路口后另一個農貿市場,已經換了牌照的商務車再次與廂式貨車分離,最終開進了一個小區!
警方在各個路口設卡,所有出城車輛都接受排查,但對方竟然將車開進了城中小區!所以警方一無所獲!
這時,艾司所繪素描的第一張比對圖出來了,男子范統,綽號眼鏡蛇,金鷹堂下紅道千頭莫建雄的手下,一名毒蟲。
2
下午1點55分,倒計時還剩19小時12分。
世紀新城小區,范統的手機曾有5個小時靜默失聯,開機后艾司以道上兄弟的口吻打了個電話過去,五分鐘后,艾司就已經出現在了范統最後出現的地方。
下午兩點整,A區13棟2單元,9樓907號房。
艾司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微型助聽器,緊貼在907號房的門上對房間內進行拾音監聽。
聽了不到1分鐘,艾司就從房內人的對話中聽到了足夠多的信息,便開始叫門:“K哥,開門啊,我是小A,快點出來拿外賣,我兩手不空。”
屋內4名男性,K哥是房主,小A剛才下樓去買外賣,屋裏的人在抱怨怎麼還不回來,4人聲音亢奮,語氣激昂,有搖滾樂伴奏,他們在吸毒!
范統似乎在用這種方式釋放壓力,毒蟲不管做了什麼事,似乎都想這樣嗨一下。
“你小子他媽的還知道死回來啊,我們肚子都餓扁了……”略帶慵懶的聲音,門開一條縫。
艾司一腳就將開門的人踹翻在地,走進房間,關上門。
屋內有兩人拿着奇怪的玻璃器皿,像抽水煙一樣吞吐着煙霧,他們在溜冰,一種吸食冰毒的方式。
除了被踹翻的人,另外還有一人看上去神志較為清醒,體格健壯,一看陌生人進屋且來者不善,抄起手邊的玻璃煙灰缸就朝艾司砸過來。
2點零1分35秒,屋內躺着三名昏迷不醒的男性,最後一人被艾司抓在手中,艾司的手中指屈伸,第二指節抵着這人的脊椎,也沒見艾司怎麼發力,那人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
“相信我,我有一千種方法,能讓你感受你無法想像的痛苦,甚至死亡,但是警方在你身上找不到任何傷口。”艾司發出威脅。
“老大,你到底想要什麼你說啊,我知道我都會告訴你呀!”范統剛剛吸過冰毒似乎都無法抵擋這種痛楚,眼淚鼻涕一起流出。
“今天早上,哪些人參與了綁架那名小女孩,把她帶到哪兒去了?什麼目的?”
剛才還表示知不無言的范統頓時不說話了,艾司只給了他三秒思考時間,第四秒,已經抓住他的食指,手腕發力,“喀”的一聲,伴隨范統“啊——”的一聲慘叫,他的食指已經呈一種奇怪的扭曲姿態。
“你很勇敢,我很欣賞。”等范統最大的痛感稍有緩解,艾司手腕再次發力,“喀”的一聲,范統的食指被擰回了原位。
“啊!啊——”
第二波痛感過去,范統驚恐地發現,艾司的手掌,又握住了他的中指!
“我說,我說我說……我說,是兵哥,兵哥叫我們去的,有我、星仔、黑狗和大B,小東開車,就,就我們五個,說西河那邊有人接應,讓我們將那女的綁到清源小區,兵哥親自帶人接走了,其餘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啊。”范統說得極快,唯恐說慢了,再被拗一根手指。
“兵哥在哪裏?帶我去找他。”林兵,是莫建雄的一員幹將。
范統又猶豫了。
“你不知道?”艾司問。
范統不語,零點五秒,“喀”!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艾司看看房間,從佈置看,這裏不只是一個毒窩,只怕還是一處隱蔽的毒品發散點,艾司將地上的一名昏迷的男子踢醒,掏出那名男子的手機,按下了110,告訴那名男子:“報警,舉報這裏有人吸毒,房間的天然氣管被我劃開了,你們現在無法移動,10分鐘內警察趕不到這裏,你們會死,只能幫你到這裏了。”
艾司將撥通110的手機放在那名男子側面,帶着范統離開。
那名男子掙扎着扭過臉來,對着手機發出顫音:“喂……110嗎?我,我舉報……”
剛出門口,就看到一人拎着兩袋外賣走出電梯,那人看到范統出門,討好道:“范哥,不多待一會兒?”
范統像沒看到那人似的捂着手往前走,艾司跟在范統身後,從那人旁邊經過,突然出手,蓋住那人額頭往後一推,那人的後腦立刻與牆體親密接觸,“碰”的一聲,那人倒下。
2點23分,望江花園小區B棟六單元1505號房,范統按下門鈴。
“誰?”門禁里傳來聲音。
“陳哥,我是小范啊,兵哥回來了沒?”
咔嚓,門開了,范統掛着哭笑不得的表情進了房間,艾司突兀地從范統身後現身。
看起來這就是一棟普通民宅,有四個面相兇惡的男性居住在裏面,都是久經考驗的幫派成員,看到艾司出現,一人去按警報,其餘三人各自抄起武器朝艾司撲來,范統閉上眼睛不敢去看。
2點24分,艾司對范統道:“暗門在哪裏?”
范統看都沒看躺在地上的四人,顫聲道:“這邊。”
艾司示意范統去開門,他則打開了一個箱子,箱子裏的儀器自動豎立起來,又緩緩展開幾片扇葉般的金屬片,在艾司的操作下開始徐徐轉動,從這一刻起,以這台儀器為半徑,五百米範圍之內的通信盡數被干擾中斷,打不進來也撥不出去。
范統挪開冰箱,露出一道外表看不出端倪的隱形門,推開門,彷彿進入了另一個空間,這裏煙霧繚繞,人聲鼎沸,色子牌九、百家樂、老虎機,應有盡有,還有一個提供飲料和食物的餐吧。
這是一個莫建雄麾下非常重要的居民區賭場,林兵在負責打理,他們的做法很有創意,用幾十個人的不同身份直接將一棟樓的14、15、16三層全部買斷,將中間那一層的所有單元隔斷打通,十二間套房連成一片,形成一個隱藏在居民區內超過兩千平方米的龐大賭場,同一樓層的其餘防盜門都只是偽裝,根本打不開,只有1505室這一個入口。
來這裏參賭的人都要經過嚴格審核,從地下車庫矇著眼睛進,矇著眼睛走,小區保安是自己人,1505外屋那四人中有一人是轄區派出所協警,除了自身好賭外,他還在這裏拿一份比他工資高五倍的津貼。
當然,他也是第四任協警了,前面三個,都失蹤了。
現場賭博只佔小頭,賭場裏遍佈攝像頭,對每一場賭局都會進行現場直播,方便更多的網絡賭站的賭友進行下注。通過現場賭博和網站直播的方式,他們的收益可以說日進斗金。
如果這個地方不再安全,在公安局的內應得到消息,那麼他們就會撤走,上下三層共36間套房,賣出去又是一筆巨大的資金。
范統心裏認為,將艾司帶到這個地方,至少他暫時是安全的,這裏除了荷官,還有維持秩序的打手,這小子再能打也就一個人。
至於將這地方暴露給外人,自己會受到怎樣的懲罰,那也得自己先活下來再做打算。
不過現在范統已經後悔了,艾司在上樓之前,先去了小區的配電室,雖然不知道艾司究竟做了什麼,但這小子和其他人完全不同,范統感覺到很不妙。
暗門合上,幾名維持秩序的打手已經注意到了范統和他帶來的艾司,紛紛圍了上來。
那些資深的賭徒,僅有少數人朝這邊看了一眼,這種情況他們偶爾也見過,頂多作為緊張下注后的調劑,遠不如下注聲和荷官發牌聲來得讓人興奮。
“城哥,這小子挑了我們一個窩子,你得替兄弟們報仇啊。”范統飛快地沖向一名主管樣的男子訴苦。
那名叫城哥的男子一巴掌將范統扇倒在地,指着他道:“混賬東西,敢帶外人來這裏,看兵哥怎麼弄死你。”
“我也是被逼的呀,這小子下手太狠了,城哥,這小子很能打,小心啊。”
“很能打?”城哥露出輕蔑的笑,好歹自己也青龍場岩石級選手,很能打?就這身板,難不成還能成龍?
話音剛落,小區電力系統全部中斷,這個隱藏於居民樓內、幾乎全封閉的賭場立刻陷入黑暗,所有人失去視力的一瞬間,艾司出手了!
那名擺酷秀肌肉的城哥被一腳踹上了天,跟着又被一拳砸落地面,直接KO,在其餘人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又有三人被撂倒,乾淨利落,總共就是一腳、一拳、一斬、一膝、一勒,每個被打中的人都直接喪失了行動能力。
應急燈開啟,旁邊有人維持秩序:“大家不要慌!馬上切換我們自己的電力,大家休息一下繼續玩。”
地上已經倒了四人,其餘打手見勢不妙,這才拿棍子的拿棍子,舉凳子的舉凳子,正是這些道具的存在,才讓人意識到,那個其貌不揚、個子不高的男人,體內究竟蘊藏着怎樣可怕的爆發力!
高鞭腿橫掃過去,踢斷棒球棍,再狠狠印在持棍打手的脖子上,將人慣出去好幾米遠,中那一腿后,立刻倒在地上,失去知覺。
平平一記炮拳,含蓄中發,那舉凳欲砸的人,根本來不及應變,就見一拳穿凳而出,直印胸膛,跟着一記踵落,又倒下一人。
艾司就像幽靈一樣,兔起鶻落,翻轉騰挪,面對十餘名打手,根本就如閑庭信步,再小的空隙他都鑽得過去,每一次反擊都令人心寒。
躍起騰空,手肘直擊太陽穴,腳後跟倒勾劈擊鼻中梁,拉過第三人,轉體鎖臂卸關節,借力反彈,直接摟頭膝撞,這一次就帶走四人,落地后連環側踢,騰出空間來,第五個不幸又被盯上,眼前一黑,啥都沒看到就乖乖躺平。
十分鐘后,賭場一片混亂,賭具散落一地,賭徒們驚叫着四處尋路而逃。打鬥從拳頭,到棍棒,到刀具,最後兩人掏出手槍。艾司也沒和他們客氣,一人兩指帶槍被削斷,另一人被艾司扔出的一條凳腿貫穿了右肩。
林兵躲在財務室不敢出來,與艾司隔窗相望,他被這個煞神嚇壞了,手裏有槍,隔着防彈玻璃和防盜門還覺得不夠安全。
3
“你他媽誰呀?你知道這是誰的場子嗎?你敢動我們亞聯的場子,你今天能活着走出這座城,老子他媽的跟你姓!”林兵在防彈窗後面色厲內荏。
艾司拾起兩隻自改的1911手槍,對着門孔,問道:“今天早上,你們綁走的那個女孩,在哪裏?”
“你他媽以為你是誰呀?”林兵笑得比哭還難看。
“砰”一聲槍響,鎖孔位置被打壞了,但子彈彈開了,艾司對着門鎖位置連開數槍:“砰砰砰砰!”
門鎖位置凹下去兩厘米左右,但門依然沒被打開,艾司敲了敲防盜門,沉悶厚重的鋼板聲音,兩層加厚鋼板,不是普通槍械可以打開的。
“小子,你他媽有種別跑,我們的人馬上就到,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誰,你馬上就會死得很難看我告訴你!”見艾司無法破門,林兵在屋內囂張。
“我知道你們亞聯,但你們還不知道我。給你五分鐘考慮,五分鐘后我要知道答案,否則,我不介意讓你親自體會一次,什麼叫生——不——如——死!”艾司取下一把槍的彈夾,將一把槍別在腰間,伸手一拂,另一把槍散作一地零件。
林兵被艾司這一手驚得目瞪口呆。
艾司開始在賭場內收集原材料,在殺手眼中,任何普通的東西,都能在極短時間內製作成具有強大破壞力的武器。
艾司掏出一把鋒利的小匕首,隔着防彈窗將一張硬木凳的腿削成碎屑,又去廁所取來消毒液、洗髮水,在一名女賭客遺落的包里找到了香水,又不知從哪個角落找來了林兵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一袋粉末狀物體。
艾司找到兩個盛放冰塊的玻璃箱,其中一個用來將幾種液體和粉末按比例配合,然後將大量籌碼放了進去。
林兵透過玻璃看到,那些籌碼扔進艾司配置的液體之後,很快就溶解掉了,液體也變得色彩斑斕起來。
另一個箱子則被艾司接了一箱子水,冰塊全部倒進去。
籌碼溶盡,艾司捻了捻地上一名打手的衣料,然後將整件純棉外套扒了下來,放進那五顏六色的玻璃箱中,吸足了水分,這才取出,將衣服撕成條狀,將木屑裹進衣物之中。
艾司用這些長條狀的衣服將防盜門四個邊框塞滿,抬腕看錶,時間過去了四分鐘。
林兵慌亂道:“你……你要幹什麼?你不要亂來啊,我已經報警了啊!”
“做得很好。”艾司看了林兵一眼,“五分鐘馬上就到了,你知道嗎?鋼鐵和水泥在遭遇極聚高溫時,受熱發生形變,膨脹係數是不同的,如果被高溫灼燒,再突然被冰水刺激,鋼筋混凝結構會立刻開裂,我們古人,用這種方法來採石開礦。”
說著,艾司點燃了衣物,那些浸過液體的棉織物,緊貼在防盜門四周,像火花一樣刺刺地燃燒起來,火光白得發亮,竟然產生了近似於鋁熱反應一般的高溫,並且持續燃燒,接近一分鐘才慢慢消退。
這時候,艾司端搬起滿是冰塊的玻璃箱,對着門框上沿一潑,嗤嗤聲不斷,大量白色煙霧從牆縫裏被噴吐出來。
白煙還未散盡,那扇防盜門就不堪重負,連帶周圍的混凝牆體,轟的一聲整個倒了下來。
艾司和林兵之間,再無阻隔。
“你別過來!”林兵發出了宛若遭受凌辱的尖叫,當艾司跨過煙塵中的房門時,林兵的手抖得連槍都快掉地上了。
“五分鐘到了,你考慮好了嗎?”
下午3點30分,距離恩恩被綁已過去6小時23分。
艾司留着小鬍鬚,帶着圓形墨鏡和寬沿牛皮帽,穿着呢絨風衣,拎着公文包,站在一棟大廈門口,抬頭看着大廈招牌“人人樂投資有限公司”。
據林兵交代,這是金鷹堂下紫道的產業,類似這樣不與金鷹集團直接掛鈎的隱秘產業還有很多,這家人人樂投資有限公司直接對口望江花園小區賭場,從這裏驅車前往賭場,不堵車的話,只需要十分鐘左右。
這家投資公司最主要的部門就是小額無抵押個人信用借貸服務,說白了就是給那些賭輸了急着回本的賭徒放貸,通過網絡和實體兩種方式。
借款時一團和氣,大家好說,一旦你還不上錢,那麼對不起,這家公司還有一個部門,叫人人樂顧客交流與友善溝通服務部,簡稱人人樂客服部,主要負責收討欠款,他們擅長和顧客們——講!道!理!
通常人人樂公司會根據顧客的信用等級和借款數額來選擇講道理的方式,絕對公平合理,童叟無欺。
實際上,只要是從人人樂公司借了錢的人,都樂不起來,凡是和人人樂公司客服部打過交道的人,絕對沒人想再和這個部門有任何交集。
人人樂公司還有一個部門,叫金融投資管理市場運營部,他們的主要工作就是發展新賭徒、做一些網站宣傳、培養潛在客戶等等。
人人樂公司和賭場聯手的運營模式就是,人人樂拉人頭,發展賭徒,賭場提供場地,賭徒輸光了之後,人人樂公司提供借貸。
若是還不上,那麼搶車搶房都是小事,在亞聯的理念里這不過是殺雞取卵的方法,他們需要培養一批可以長期供血的賭徒,就像他們控制下的毒蟲一樣,傾家蕩產也得繼續買毒品。
所以,當賭徒輸光之後,往往有兩條路可供選擇,一條就是自身走上犯罪的道路,要麼出賣公司單位利益供亞聯攫取,要麼自己幫助亞聯進行走私,攜帶毒品或進行贓款交易,一不小心,還會成為替亞聯頂雷的替死鬼;第二條路就是讓自己老婆女兒去賣淫還債,最終將家人拖下水。
借了人人樂的錢,還能順利償還者,屈指可數。如果想賴賬,那麼對不起,人人樂不是法院,他們的強制執行措施更有威懾力,綁架,就是其中一種較為溫和常用的手段。
所以,在這次綁架行動中,綁匪里的黑狗、大B和小東,都是人人樂公司個人信用考核客服部的員工,他們專干這個,業務很熟練。
黑狗還是個人信用考核客服部里的先進個人,小紅旗常年插得最高。
林兵還交代,這次綁架事件,是包頭林貴新來找的他,林貴新是林兵的遠房叔叔,林兵在莫建雄手下能這麼快做到獨自掌管一家賭場,與他這位叔叔不無關係。
林兵還說,他叔叔告訴他,這件事還有刀頭張豪安和神頭羅志強參與,另外還有高人相助,金鷹堂在海角市的六道六頭有一半的頭腦加入,所以他們底氣很足。
在道上的人看來,有這麼三股力量協作,別說一個公安局處長的女兒,就算省長的女兒他們也敢綁。
艾司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他彷彿看到了傀儡師在背後獰笑,刀頭、包頭、神頭,這三個位置一向都是亞聯總龍頭洪勝天一手提拔的,用來牽制金鷹堂堂主徐元朗手下的千頭、蛇頭、鴉頭三名死忠,而這三人與徐元朗叫板的底氣則來自於亞聯大檔頭陳孝康,那可是亞聯安保力量的最高統帥,本身便是海豹特戰隊出身,對軍事化管理與訓練很有一套,這三人,都曾是陳孝康的手下,算是洪勝天親衛隊中的一員。
據林兵交代,這次林貴新特意繞過了莫建雄找到他,讓他居中策應,雖然為什麼要綁架這名女孩,林貴新沒有詳細說明,但卻暗示林兵,這事一旦成功,他們都將獲得極大的好處,林兵說不定能越過副頭直接扶正,坐穩六頭之一,而林貴新他們則有可能向著爺叔的位置更進一步。
人人樂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叫林雲,是林貴新的親侄子,關係比林兵還要近,林兵所知道的就是,人綁來之後,在林兵的接應下,轉給林雲接手,至於林雲將人帶到哪裏去了,林兵就不知道了。
艾司質問林兵,這種事情不是應該越隱秘、參與的人越少越好嗎?林兵的加入完全是多此一舉。
林兵則告訴艾司,因為這是有大功的事情,到時候論功行賞,所以估計三位道頭大人都會盡量安排自己親信參與進來。
自己一直和堂叔交好,所以有這種好事堂叔也總能想到自己,這次綁架使用的車輛,和瞞過警方採用了盜搶套牌車的法子,就是自己提供的;利用老太婆騙小姑娘去偏僻好綁架的地方,這個主意是范統想的,也是自己的人,加上中間隱藏轉移環節,自己也算出了一分力。
那名基金經理就是賭場裏的常客,以前欠過人人樂的錢,但不知他從哪兒挪來一筆款項,將欠款填平了,但此人從此有把柄落在林雲他們那裏。
所以若是套牌車出了什麼事情,交警大隊通知罰款什麼的,那名基金經理都會認下,因此套牌車用了好多年都沒被發現。
最後,林兵提供線索,林雲帶走恩恩,最有可能的安置點肯定是他們公司私設的地下監禁室,畢竟他們干綁票這種事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在警察全城大搜捕的情況下,將人暫時關押在那裏是比較穩妥的做法。
艾司拉開玻璃門,走進了人人樂投資有限公司,前台接待員秀髮齊腰,有着混血兒的氣質,笑容甜美:“這位先生,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
艾司報以微笑:“我和林總有約,不知道他現在在嗎?”這名接待員衣服袖口裏隱約有肌肉的線條,她那纖纖十指側面以及拳節都有老繭,這是一個經常搏擊而且經常使用重型器械的女漢子。
這人人樂公司的職員,要都像這前台接待一樣的話,那艾司就要感覺有些吃力了。
“先生您好,先生貴姓?”前台接待擁有柔和的聲線,玲瓏的曲線,恰到好處的露齒而笑,賓至如歸的禮貌。
“我姓艾。”
“艾先生是吧,林總正好有空,請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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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裝革履,襯衣領帶,坐在電腦旁認真地做着表格輸入,拿着文件夾有些匆忙地走來走去。
人人樂公司內部,一派祥和的寫字樓辦公風格。
艾司卻注意到,那些員工不經意遮起來的、露出袖口的刺青文身,有些人步履輕鬆,看似隨意地將帶有防盜條的玻璃窗關上,還有人偶或瞟一眼,在艾司目光注意到之前,又飛快地挪開了。
奇怪,知道我要來嗎?林兵應該沒有機會通知這邊自己要來,那個毒窩應該已經被警方查抄了,是從哪裏走漏了消息嗎?
那些放在辦公桌旁的棒球棍、開箱用的鋼筋撬棍、鐵鏈、電棍,這些東西放在抽屜和角落中,不覺得很奇怪嗎?這也太明顯了吧?
“艾先生,這邊請。”前台迎賓小姐還在微笑引路。
艾司卻在踏進房間正中之前止步,笑道:“啊,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看來,得和林總改天再約了。”
那名一直微笑的女士瞬間翻臉:“你以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此話一出,那些假裝很忙碌的員工都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兒,開始盯緊艾司,有人有意無意地撩開西服下擺,露出腰間的軍刺。
“這到底是……什麼公司啊!”艾司發出感嘆,搖頭,準備轉身。
“動手!”前台接待一聲叱吒,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把日本武士刀,銀光一閃,拔刀出鞘,朝艾司砍過來,另外的員工也都紛紛拿起武器,像餓狼看見了食物,前仆後繼朝艾司涌過來。
他們快,艾司更快,公文包突然迸出火光,接着槍聲大作,艾司觀察了一下,這八槍都是選擇體能最好、看起來身手最敏捷的八個人。
那名前台接待員首當其衝,她似乎還想表演武士刀劈子彈,結果被一槍打在肩窩,她仍換用左手持刀想刺艾司。
子彈打光,艾司拋槍砸中一人,一腳側踢盪開武士刀,再倒掛回來,立刻將那前台勾倒在地,旁邊有員工驚呼:“經理!經理!”
原來是個什麼部門的經理啊,怪不得看上去身手很不錯的樣子。
八槍阻擋了第一波攻勢,但這個公司里人實在太多了,一個個悍不畏死,所謂的亡命徒大概就是指這些人吧。
艾司再能打,也沒辦法在陷入重圍之後橫掃千軍,上次在醫院就被十幾名拿武器的小混混打得差點倒下,艾司想跑,但踹門卻沒有踹開,跟着門口湧進來7個180厘米以上的壯漢,那身體就生生將門堵死了。
一場惡鬥,艾司在寫字桌上騰挪躲避,以空手擒拿奪取棍棒等武器,再以棍棒換取砍刀、軍刺等利器,一面以壯漢敦實的身體作為肉盾,一面用匕首、軍刺給這些大漢造成損傷。
打倒十餘人後,艾司挨了幾擊偷襲棍擊,中了三拳一腳,被一把長刀劃破了後背,終於在這家公司突然斷電時尋得一絲機會,衝出了房門。
這時艾司左手纏着鐵鏈,右手拿着一根搶來的甩棍,朝着人人樂公司的樓上跑去。
之所以受傷,一則是人實在太多,雙拳難敵四手,二則是因為艾司不願下狠手,這些人是有犯罪,但艾司並未想過要將他們殺個乾淨。
艾司總希望能靠武力讓他們喪失戰鬥力,受傷但不致命,可惜艾司的格鬥經驗還不夠豐富,只求打傷而不重傷他人,艾司還無法很好地控制力道,經常是以為對手會倒下,結果對方硬扛着要麼還擊,要麼限制了艾司的行動,讓艾司平白添傷。
如果是陷阱,重兵應該佈防在樓下,畢竟奪路而逃肯定走大門,而地下室也在下面,艾司反其道朝上而行,果然阻礙要少許多。
單對單的話,艾司沒有任何壓力,以十步撂翻一人的速度上樓,從東口打到西口,再從西口陽台翻出去,追擊的人趴在陽台上一看,樓下有一人正快速離開,立刻大喊起來:“他跳下去了!他逃走了!快追!”
又有兩人從後面追上來趴在陽台上看,接着飛快地跑回去,下樓追擊,畢竟這裏是五樓,再亡命的兇徒也不敢直接往下跳。
但艾司並未跳下去,他用鐵鏈掛住陽台欄杆,雙手抓住鐵鏈,雙腳抵住牆面,身體平貼在陽台底部,追擊的人走了之後,他的腿一松,一個擺盪,又翻身回到了陽台。
艾司的大衣外套和帽子在打鬥中早已不知丟到何處,他裏面穿的夾克衫也沾染了不少血跡。艾司翻上陽台,立刻雙手一抖,反穿夾克,一甩頭,小鬍子和中年男子飽經滄桑的面部皺紋都消失了,捋一把頭髮,髮型也發生了改變,偏分的頭套被取下,變成了細碎的寸頭。
重新走在走廊中的艾司,與方才的大叔判若兩人。
走廊上還橫七豎八躺着許多被艾司打暈的人,剛才一路打過來的途中,艾司留意到有身形相貌與自己接近的人,他很快找到那名男子,將他拖進了旁邊的房間之內。
一分鐘后,艾司從門內出來,此刻已經換上了那名男子的外套,而他的相貌,若不和那名男子並排站在一起讓大家分辨,艾司相信,就算熟悉那名男子的人,也不可能將自己識破。
艾司不急不緩地走在樓道中,行色動作與其餘人一致,公司里的員工都慌慌張張地跑上跑下,有人在救同夥,有人吆喝着追擊,沒人留意到艾司。
一直下到一樓,才聽到有人喊了一聲:“阿力!”
從聲音傳來的方向判斷,那人是在叫自己,艾司側過半張臉,面露欣喜應了一聲:“啊。”
“太好了,我看到你被那人放倒,還以為你要躺多久呢。你小子命夠硬啊,挨了那一下,還跟沒事兒人一樣。”
“別提了,我現在頭疼着呢,經理叫我下去一下,我先過去了啊。”艾司盡量讓自己的嗓音含混不清。
“好,魏哥叫我上去抬傷員,待會兒見。”那人沒有懷疑,繼續往樓上去了。
林兵交代,人人樂的私牢在底層一處儲藏室里,有道暗門,門後面還有一間監控室,通常情況下,監控室會有4人輪流監守,不過今天整棟樓亂作一團,給了艾司可乘之機。
綁架恩恩的人,現在看起來是陳孝康派的,那個所謂的貴人,是否是傀儡師呢?
大功一件,是指帶恩恩見洪勝天嗎?還是別的什麼呢?傀儡師從不做無用功,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包藏禍心,既然他希望自己追尋着線索最終找到恩恩,這裏面就一定有陷阱!
難道他是想借陳孝康的手來除掉自己?或是期望自己能除掉陳孝康?
這件事情是六道頭以下的人做的,經手的人越多,消息泄露的可能性就越大,那麼徐家兩叔侄對恩恩又是什麼態度呢?
包頭名下的私設牢房,可以避開警方大搜查的風頭,但能否避開幫中徐家和洪家人的耳目呢?艾司很懷疑,但不親自確認又不行,目前的線索暫時只能查到這個地方,林雲的手機關機,現在處於失聯狀態,艾司很希望他在他自己的地盤加強防守,這樣恩恩在這裏的可能性就會大增。
但是現在,這個地方不僅沒有看到林雲,而且像早有準備,就等着自己自投羅網,那麼恩恩在這裏的可能性就很低,就算在,估計也已經被轉移了。
監控室里沒人,估計斷電后都跑出去加入追擊自己的隊伍了,這一個街區的供電都被切斷了,是艾司提前計劃好的,殺手計劃,先準備退路。
那位穿得和自己有幾分像,在樓下拐角等着艾司的,是小川哥,艾司在路上碰到的,他和阿偉騎着摩托在路上閑逛。
艾司便請小川幫忙,就站在拐角的地方,如果看到自己從平台那兒出來,就往遠處跑,阿偉在遠處用摩托接應。小川一聽是艾司有事要幫忙,二話沒說就跟着過來了。
現在小川和阿偉應該已經擺脫這家公司的人了吧?艾司穿過監控室,電力供應一時半會兒不會恢復,私獄的門鎖着,但這難不住艾司,他輕鬆地破壞了門鎖,推門而入。
這個地方在地下二層,隔音良好,兩重暗門,若沒人透露的話,估計很難查找。
艾司來到地下監室,拿着從監控室取來的強力手電,在幾乎黑暗一片的私獄中照出一個直徑一米的光圈。
狹窄的走廊兩側都是一間間獨立監牢,厚重的鐵門一旦關上,兩個牢房之間互相喊話都極為困難,估計也是特意設計成這樣的。
每道門中間都有一個可以從外面開啟的窗口,既用來觀察,也用來送餐,艾司掀開第一個窗口往裏一照,裏面沒人,有一床一桌一椅,一個洗漱台和一個馬桶,還算清潔,這私獄條件還行。
艾司一個一個找過去,沒有,沒有,幾乎都是空的,看來最近欠債的人不多,艾司走到一半,終於發現了第一個有人的牢房,一名二三十歲的男子。艾司愣了一下,這人他認識!
5
被關在裏面那人聽到動響,抬頭看了一眼,跟着就被強光照射,用手擋住了眼睛,這人被單獨關押在這裏,突然停電變黑也不慌張,頗為鎮定。
“王志良!”這是名警察,艾司在師父的要求下記住了海角市每一位在籍和不在籍警察的相貌與名字,艾司直接喊了出來。
王志良明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露出怯意賠笑:“外面是哪位大哥,我叫賀小山啊,你認錯人了吧?”
“卧底?”艾司時間很緊,沒工夫做太多婉轉試探,打開門直接問。
王志良不知來者何人,但是對方將門打開了,似乎也沒有其餘的人,在繼續偽裝還是將這人制服之間,他有些猶豫。
艾司需要取得王志良的信任,他以極快的語速道:“你是2008屆警校畢業生,後來在東灣派出所當治安民警,因為辦事效率高,2010年調到緝私部門,但只幹了一年就以學習為名外調了,你執行的是跨系統偽裝卧底任務嗎?如果我沒猜錯,那麼你的上級應該是陳文宇。”
“你……你是什麼人?”王志良驚呆了,自己的身份和上級那是絕對保密的,就算對方是黑幫在警局的細作,也不可能調查得這麼清楚吧?
“我是重案組司徒笑警司的朋友,現在這裏電力被切斷了,上面因為追捕一個人而亂作一團,你是要繼續在這裏偽裝卧底,還是要跟我出去?被關在這裏的話,是對方對你的身份產生了懷疑?還是你拿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嗎?需要與警方直接取得聯繫嗎?”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王志良已經有些無法思考了,怎麼,就因為自己被關在這裏,對方就能看出這麼多問題?他遲疑着繼續試探了一句:“行動……已經,開始了嗎?”
行動?艾司沉吟道:“雷霆行動嗎?今天早些時候,已經開始了。他們馬上會下來,你需要立刻做出決定,走,還是留?”
王志良再無懷疑,直接道:“長官,151627,警員王志良向你報到,我有重要情報,他們只是懷疑我,但還不敢肯定……”
“出去之後跟你的上級說,我們走,我問你,今天有沒有一個女孩被送過來?”這才是艾司要問的重點。
“女孩?”
“嗯,你在裏面有沒有聽到人來人往的腳步聲,或者是異響?”
“沒有,據我這些天的觀察,這裏面應該只關押了我一個人,這裏是什麼地方?”
“這是他們在人人樂公司地下私建的監獄,我還是要確認一遍,你可以摸着牆順着這個方向走,但是現在外面很多人,你需要估算一下你能對付幾個,如果你覺得不安全可以暫時跟在我後面。”
“好,好的。”王志良想了一下,還是決定跟在艾司身後,艾司走得很快,每個房間掀開觀察窗,電筒一掃,然後離開。
確實如王志良所說,這下面沒有關押別的人了,兩人正準備離開,走廊上方傳來聲音:“地下室的門怎麼被打開了?下去看看!”
聽到聲音的一瞬,艾司立刻熄滅了手電,將王志良的手按在牆上:“摸着牆走,不管發生什麼,跟在我後面。”
“噢。”
聽腳步聲,下來的有四個人,王志良總覺得艾司已經不在自己身邊了,但他依然遵照指示,雙手摸着牆,一步一步向前挪。
下來的四人都經歷了剛才那場大混戰,他們運氣好,沒能靠近艾司,但遠遠看到了艾司的攻擊手段,所以走路格外小心,每個人都盡量往別人的身後靠。
第一個拿手電的人剛下到走廊里,彷彿看到手電照到了一人,雙手貼牆,摸着向前走,還沒看清楚,“呼”的一聲,黑暗中不知飛來一個什麼東西,“啪”的一下,這人仰面便倒,手電光向後照去,照出三張驚恐的面容。
下一刻,手電光熄滅。“啪!啊!呃!”
手電光再次亮起,照到王志良身上,只聽艾司在前面招呼:“快點,過來。”
王志良在燈光指引下快步跑過去,又聽艾司道:“別動。”
只見艾司半蹲在地上,他身旁倒着四個人,此刻他正捏着一個人的下頜,翻來翻去地,是在看對方的長相嗎?
王志良還沒反應過來,艾司已經起身,不知從哪個口袋掏出一小盒像油膏一樣的東西,再次命令王志良:“別動。”接着就在王志良臉上塗抹起來。
艾司將手電銜在嘴裏,雙手動作非常快,擦,抹,揉,用指甲挑線,勾邊角,王志良感覺出來了:“這是在給我偽裝嗎?”
三十秒,艾司用手電靠近照了一下,點點頭:“好了,把他衣服換上,快點,我們出去。”
艾司照着手電,隨意地推開了監控室的門,屋裏還有一個人,王志良有些擔心地移開視線,打量着監室,他是被矇著頭帶到私獄的,這還是第一次看清這裏。
那人看了艾司他們一眼,似乎反而更輕鬆了,問道:“下面沒事吧?怎麼就你們兩個上來?”
“沒事。”艾司自然地將手電放回原處,朝屋裏坐着那人走去,“那兩個傢伙慢吞吞的,懶得等他們。”
怎麼回事?是認識的嗎?王志良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艾司的手搭上屋裏坐着那人的頸部,似乎拇指摁了摁,也沒怎麼用力,那人就像睡著了一樣癱了下去。
這是怎麼做到的?王志良滿腹狐疑,忽然玻璃門上出現一張人臉,將他嚇了一跳,定睛再看時,有些明白過來:“這……這是我嗎?這是我的臉?就剛才那幾下?”
難以置信!王志良發現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再看艾司時,對這位重案組長官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別看了,我們先離開,待會兒沒人問你就不要說話,跟在我後面就好。”
直到離開人人樂投資有限公司,雙腳站在了大街上,王志良還有些恍惚,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出來了?一路上沒人阻攔,沒人詢問,兩人好像被施了隱身的魔法一般。
“好了,我就送你到這裏,找個安全的地方,向你上級彙報工作去吧。”艾司掏出一個不知從誰身上拿來的手機,遞給王志良,為了這次雷霆行動,警方不知佈置了多久,估計撒了不少卧底吧。
“那長官你?”
“我還有別的事要處理,抓緊時間,不要錯過了這次大會戰。”
“是!”
送走王志良,艾司又用手機聯繫了小川哥,確認他們都已經安全脫離,這才心有不甘地離開了人人樂投資有限公司,他們的犯罪證據已經被王志良掌握了,會有警方來處理他們的,但是恩恩去了哪裏呢?
艾司看看時間,下午4點15分,倒計時還剩16小時52分,得抓緊時間。
“嘀嘀,嗚哇——嗚哇——”一輛120停在人人樂公司門口,幾名醫生護士跳下車來:“傷者在哪裏?”
八人槍傷,另外還有好幾名中了軍刺的,傷勢較重,一看這麼多人,醫生連忙招呼:“別急別急,一輛救護車只能上一架擔架床,後面還有車來,先把傷勢最重的抬過來……”
艾司暗中觀察,發現槍傷者並沒有被送去醫院,去醫院的是刀傷和刺傷者,是了,槍傷會引來警察,他們應該有自己的醫療渠道。
那名經理叫王粦音,是林雲的情婦,人稱豹姐,是人人樂顧客交流與友善溝通服務部經理,據說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林雲沒回公司,不僅林雲沒回來,就連黑狗、大B、小東也都沒回來,能知道他們下落的,估計也就只有豹姐了。
艾司在人人樂公司內部走了一圈,大致情況已經摸清。
艾司壓抑着內心的急迫,像個耐心的獵人,他在等,豹姐受了槍傷,不可能拖延着不去醫治。
120離開十餘分鐘后,王粦音在兩名手下的攙扶下上了一輛越野車,奔西方而去。
車開了不到二十分鐘,前方有警察設卡攔查,越野車又掉頭向南準備繞行。
當車行至二三環間偏僻處時,後方一輛摩托突然加速超車,開到車前時,摩托車騎手扔出一個裝滿水的膠袋,啪的一聲在車前擋風玻璃上炸開。
不知是什麼水,破開后產生了許多泡沫遮擋視線,越野車司機趕緊開了雨刮,結果不刮還好,一刮之後,整個前擋風玻璃全被泡沫擋住,司機無奈只得靠邊停車。
司機和王粦音的兩名手下下車,然後就再沒回來,一個頭髮和鬍子都亂蓬蓬的陰鷙男子上了駕駛座,重新發動汽車,那前擋風玻璃上的泡沫過了一會兒自行消散了。
王粦音受了槍傷,自忖沒能力反抗那名開車的惡人,咬牙道:“你是誰?”
“豹姐好健忘啊,剛見過面就不記得了嗎?”絡腮鬍取下墨鏡,微微一笑,加速,駛離。
6
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洪勝天和他的三位結義兄弟陳勝海、徐勝地、雷天豹四人,初生牛犢不怕虎,在一眾爺叔的暗中支持下,扳倒了把持幫會四十年之久、年事已高且喜怒無常的大檔頭——有暴猿之稱的洪勇康,他也是洪勝天的舅公。
接着洪勝天乘勝追擊,屢次以小搏大,清洗了幫中對自己不滿的一眾大佬,成功接替了大檔頭的位置,而後力排眾議,將金鷹堂遷往香港,打通了東南亞的毒品與走私航道,一時風頭無兩。
十年後,洪勝天當選亞聯總龍頭,他的結義兄弟陳勝海接替大檔頭,徐勝地為金鷹堂堂主,雷天豹遠赴澳洲,打通印度洋航線,開闢鬣蜥堂,至此開啟了長達四十年的亞聯洪氏王朝。
四人中的徐勝地和雷天豹先後在幫派鬥爭中死亡,陳勝海重傷后卸下了大檔頭的位置,轉而由他侄兒陳孝康擔任,徐勝地的親孫徐元朗接替了金鷹堂堂主之位,他的侄兒徐振業自領一干人馬,前往天涯市開闢出龍象堂堂口;雷天豹的兒子雷輝、孫子雷揚則在澳洲站穩腳跟,主要對抗東南亞和美國的其餘黑幫,三分天下有其一。
而當年洪勇康的殘留勢力一直盤踞在台灣赤蛇堂,由於失去了幫會支援,被台灣其餘黑幫打壓得厲害,其孫洪泉在經歷了漫長的權力內鬥之後,決定向亞聯總部投誠。
洪勝天非常高興地讓洪泉繼續留任赤蛇堂堂主,並認下其子洪澤屾作為義子,對外以叔侄相稱。
洪澤屾留美歸來便一直在洪勝天身邊歷練,前年其父病逝,幫中會選他接任了赤蛇堂堂主一職。
現在洪勝天生命垂危,那麼按實力劃分,最有可能繼承亞聯總龍頭之位的也就是這五人,陳孝康,雷輝,徐振業,徐元朗,洪澤屾。
雷輝遠在澳洲,有點類似於列土封疆,他對總龍頭這個位置明顯不是太感興趣,而其餘四人,陳孝康掌握着幫中的最強武力。徐振業和徐元朗兩人借大陸經濟發展三十年的勢頭,已經成為亞聯里數一數二的兩個大堂口,而且兩人還是親叔侄關係,若兩人聯手,倒是壓過陳孝康一頭,只是這二人各有打算,想聯手並不是那麼容易。
洪澤屾在四人裏面聲望最低,但赤蛇堂可是劇毒之蛇,實力同樣不容小覷,而且洪澤屾的導師麥德龍,儼然已是亞聯的智腦,在很多場合都有發言權,若他公開聲明支持洪澤屾,有許多爺叔也會投他一票。
如今的亞聯高層內鬥,主要涉及的應該就是這四個人,四股勢力,這四股勢力又各有側重,陳孝康可以看作保守派,他是四人中對洪勝天最為忠心的,否則洪勝天也不可能將個人安保交給陳孝康來負責。
徐振業和徐元朗都要算自立派,徐振業和雷輝不一樣,他還不是子承父業,完全是自己帶來一票人獨立打拚出來的,而且金鷹堂和龍象堂相隔如此之近,在洪勝天和一眾爺叔開始打算定居大陸之後,見識到了什麼叫權勢遮天,徐振業是老驥伏櫪,難免有想法。
徐元朗呢,據說此人本事平平,若不是他爺爺對亞聯有過大功,是洪勝天的結義兄弟,金鷹堂堂主早就換人了,他唯一的本事就是那張嘴,說一些好聽的,逗洪勝天一樂的話那是張嘴就來。
但是近半年來,徐元朗一改往日唯唯諾諾、蕭規曹隨的辦事模式,銳意進取,主動開拓市場,發展新業務,估計他也知道,若是他不爭取這個總龍頭而讓別人當了,那麼他很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洪澤屾的身份地位則很特殊,嚴格來算,他應該算反對派,畢竟他的祖爺爺是被洪勝天他們幾人一手搞掉的,如果洪勇康不是被強行趕下台,現在亞聯的總龍頭和高層分佈還很難說呢。
但是呢,他父親算是投降了吧,他本人又是洪勝天的義子,平日看起來還很得洪勝天器重,外界分析,洪澤屾的立場,估計很大可能取決於他的導師麥德龍!
說起這個麥德龍,坊間可以舉出幾百種傳說,尤其他那一雙眼眸,更是被傳得神乎其神。但其中比較靠譜的是,他確實是洪澤屾在美留學期間的導師,也不知這人究竟有怎樣的抱負,放着好好的大學教授不當,跑到黑社會裏當了一個狗頭軍師。
有傳說,洪勝天得麥德龍,如魚得水,洪勝天得陳孝康,如虎添翼!
從這個傳說來分析,麥德龍的重要性竟然還要高過陳孝康,老虎本來就很厲害了,多一雙翅膀不過讓他更厲害一點,但是魚離了水,那可就活不了了。
事實上,在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後,亞聯的發展曾陷入了全面停滯期,走私、毒品、賣淫、賭場等等市場份額,不僅沒有擴大,反而有逐漸縮小的趨勢。
這其中,尤其以中國大陸為甚,前期大陸開放,地方政府大力發展經濟,給予這些海外商人足夠多的優惠措施,亞聯渾水摸魚,可以說一日一新,有政府的幫助和商人身份的掩護,他們攻城略地,獲取了極大的好處。
到了2000年之後,發展的紅利便逐漸消退,最關鍵的是,警方已經盯上披着外資商貿這層皮的洪氏集團公司,其實下面藏着的是亞聯這隻狼!
打黑除惡工作隨即展開,亞聯許多項目都成為公安重點盯防監控的項目,他們再也不能明目張胆地開賭場、開夜場、賣毒品、走私人口及各種非法禁運品。
此消彼長,亞聯的金鷹和龍象兩堂發展受到極大阻撓,這種狀況持續了七八年,直到洪澤屾從美國回來,亞聯才多了許多應對的手段。
走私販毒,人貨分離;賣淫賭場,全球聯網;借貸公司正規化,簽陰陽合同,同時保留黑道的收款方式;除此之外,大力開展電信詐騙和人頭傳銷等新型犯罪,來錢快,利潤高,而且風險小,通常境外設基站,大陸警方不好抓,抓住了也判得輕,比起販毒動輒槍斃來說,這簡直就是一本萬利的好生意。
新型犯罪給亞聯增加了不少利潤,而這些,據說都是麥德龍暗中籌劃的。
明面上,金鷹與龍象兩家公司也做足了工作,建學校,修醫院,支援扶助特困戶,大力推廣公益和慈善,洪勝天搖身一變,從黑幫老大變成了慈善企業家。
這些年洪勝天自由出入境內外,頂着各種光環,麥德龍可謂居功至偉。
但是這次亞聯內部權力之爭,麥德龍這位導師似乎並沒怎麼指點自己的學生洪澤屾,台灣的赤蛇堂一直按兵不動,有點坐山觀虎鬥的意思。爭奪最激烈的是徐家內鬥,徐元朗和徐振業兩叔侄都在拚命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搶貨源,搶線路,搶地盤,搶生意,這一家人幾乎殺紅了眼。
這些信息,都是艾司從王粦音嘴裏探聽到的。林雲其實是林貴新的私生子,林貴新的層級已經足夠高,資歷也足夠老,知道許多亞聯高層的事情。
通過這些情報,艾司再次確認自己的懷疑,劉彩婷的案子,十有八九就是徐振業和徐元朗交鋒的結果,如果魯超是徐元朗派遣到徐威身邊的卧底,那麼,他在提供了那個讓劉彩婷和連雲相互殘殺的陰謀之後,再一手主導將這個陰謀暴露給警方,就能有效打擊徐振業的勢力。
但就目前警方調查到的情況,還沒有證據表明是徐元朗這方動的手。
在這四股力量中,傀儡師究竟選擇的哪一股勢力?他的目的又在哪裏?艾司目前只能肯定一點,傀儡師沒有選擇陳孝康這一方。
因為綁架恩恩的事情已經可以肯定,是陳孝康這一系的人馬做的,恩恩被送去與洪勝天見面的可能性已高達九成,雖說傀儡師半途用計調離了艾司和部分警力,看似立了一功,但傀儡師是知道艾司和恩恩的關係的。
綁架恩恩,將激怒一名殺手,這明顯就是傀儡師借刀殺人了,而艾司還不得不追查下去,他不能用恩恩的生命安危去賭。
傀儡師和他的殺手組織如此熱衷於這件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艾司想給這位沒有見過面的對手來一次禮尚往來。
目前最有傀儡師嫌疑的人,無疑是麥德龍,他幾乎符合艾司分析出的傀儡師的全部特徵,而且四股勢力中變化最大的是徐元朗。按早先警方的調查,他能力並不出眾,卻在這半年和徐振業爭奪地盤的過程中屢屢得手,逼得徐振業不得不想辦法,最終縱容默許了劉彩婷案的發生,讓劉彩婷和連雲死在海角市,由於兩人的特殊身份,警方必定全力追查。而付岩等人背後藏着的爺叔,本該是徐元朗這一支的勢力,沒想到最後卻引火燒身,連安身立命的龍象堂都被警方一鍋端了。
從徐元朗這半年行事風格的轉變,可以看出一些不太明顯的傀儡師的痕迹,所以艾司決定從徐元朗身上下手。艾司撥通了從王粦音那裏套問來的一個號碼。
通過不斷套話和模擬不同人的聲音,輾轉二十幾個電話之後,艾司達到了他的目的,他在前期調查亞聯時做的那些準備工作,現在派上了用場。
這一通操作又花去了十幾分鐘,但艾司覺得是有必要的,傀儡師對恩恩屢下殺手,來而不往非禮也!
完成了備用計劃之後,艾司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尋找恩恩的下落上。
目前所知恩恩最後消失的地方是清源小區,范統在那裏和其餘人分開,由林兵帶着恩恩轉移,據林兵交代,是在昌平路旁的一條小巷進行交接的,沒有監控。
而王粦音也說,林雲之所以沒有將恩恩帶回人人樂地下私獄,倒不是覺得那裏不保險,而是似乎根本就沒打算將恩恩監禁在那裏等待風聲過去。
如果是這樣的話,有幾種可能,有可能說明洪勝天的身體比自己想像得還要糟糕;也有可能對方有辦法避開警方的設卡搜捕,將恩恩轉移到更為安全的地方。
地下私獄,或許黑幫內部有人知道,但存在了這麼長時間警方都未能查到,說明它的隱蔽性還是夠強的;如果這個地方還不安全,海角市其餘地方也都肯定會被人知道,也都不夠安全,那麼,更為安全的地方,就只有離開海角市了!
如果是要將恩恩帶走,會用什麼方式呢?
王粦音交代時,說在綁架計劃開始之前,曾有幾次無意間聽林雲提到“船”,但她並不確定綁架和船是否有關。
7
如果綁匪一開始就計劃好了要將恩恩偷運出國,對亞聯而言,無論陸路還是水路,他們都有避開通關口岸的偷渡密道;但如果要將洪勝天這樣一位病重老者也送出國的話,那麼一條噸位足夠、舒適平穩的大船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亞聯的前身本就有海盜成分,亞聯的主要堂口也大多在東南亞各島國,他們在各國擁有的港口碼頭也是不計其數,海路走私是他們一貫的運輸渠道,如果自己是亞聯首領,那麼如果要選擇一條安穩的偷渡出境通道,也會選擇海路。
恩恩很可能被他們弄到某條船上去了。
還有一條線索,來自於最後那名綁匪,那人叫劉義,道上人稱星仔,是羅志強的得力下屬。
星仔身高175厘米左右,長着一張小白臉,很像韓國影星,他專門負責在街上發掘勾搭涉世未深又頗有幾分姿色的女學生,以星探的名義騙取對方信任,並和對方建立男女朋友關係,最終強迫她們賣淫。
在黑道這一行當里,他們有個專職的名稱,叫釣客,釣魚的釣!
實際上,大多數被騙的女孩不會被安排在本地賣淫,而是被脅迫帶至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去東南亞或是一些別的國家。
所以,神頭羅志強與蛇頭沈毅之間,有完整的偷渡鏈條,那些被強迫賣淫的婦女就在東南亞各個國家之間輾轉,命運悲慘。
綁匪裏面有星仔的存在,他們很有可能走人蛇組織偷渡的海路。
艾司通過從王粦音那裏探聽到的號碼最終與徐元朗取得聯繫,一方面是確保自己的備用後手已經埋好,另一方面則是為了獲取徐元朗及其一干手下的聲音資料。
所以接下來,艾司在車上頻繁地利用話術套問着徐元朗的部下,從一個號碼探聽到另一個號碼,無數細碎的信息在艾司的腦海里篩選,拼接,整合。
最終,艾司抽絲剝繭的分析結果是,林雲他們一行人,很可能是到了不夜天,至少,星仔出現在不夜天,就在不久前!
不夜天歌舞城在九江路酒吧一條街上,是金鷹堂下羅志強的產業,徐元朗在當上堂主之前,也是直接負責色情產業這一塊的。
而星仔的手機還保持着關機狀態,也就是說,他仍然保持着不與外界聯繫,不夜天或許是個中轉站,他還在執行任務中。
艾司還打探出一些隱晦消息,今晚可能會有重要人物和一船貨離港出境,而從不夜天帶離的貨,指的都是——女人!
華燈初上,酒吧、舞廳開始迎來絡繹不絕的賓客,九江路如麗人初醒,慵懶而美不勝收,寒風勁雨也架不住她的熱情似火。
一名160厘米左右,看起來還很青澀、有些懵懂的清純女孩站在紅磨坊大風車的位置,好奇地張望着,似乎在等人。
不多時,一名瘦高個年輕男子來到此處,先拿出手機比對了一番,再快步走上前去詢問:“你好,請問,你是許宛瑤嗎?”
“啊,我是,你是?”女孩的聲音宛如空谷百靈,只聽聲音都讓人感到一種醉心的甜美。
“啊,你好,我叫鄧偉,劉義應該和你說起過我。”叫鄧偉的男子笑着自我介紹。
“啊,是偉哥!”許宛瑤得見認識的人很高興,紅唇中露出一行貝齒,眼彎彎的彷彿有勾人魂魄的媚意。
靠!真他媽勾人,好想在這裏就把她辦了!鄧偉有些心猿意馬,不過表面依然有些哭笑不得地打趣道:“不用這樣叫我吧,叫我阿偉就好了。”
“叫偉哥有什麼不對嗎?”許宛瑤有些困惑,旋即又道,“那叫你鄧大哥好了,鄧大哥,義哥怎麼沒來?說好了在這裏見面的。”
“星仔啊,他有點事一時走不開,特意讓我來這裏接你,他待會兒過來。”鄧偉滿臉親切友好,心裏卻在想,“媽的,這些好貨都讓星仔先享用了,分成又能拿一大頭,我是不是也去韓國整個容,回來當釣客,又可以自己先爽,又有業績提成……”
“你們叫他星仔嗎?”許宛瑤似乎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充滿好奇,“為什麼這樣叫呢?”
“哈,因為我們覺得他長得像明星啊。”鄧偉笑道,“跟我來吧,走這邊,今晚大家在這裏聚會。”
蠢!因為他是星探啊,想當明星,先要學會潛規則,這星仔運氣怎麼這麼好,傻不啦唧又長得水靈的女孩兒都讓他給碰上了!
許宛瑤跟着鄧偉走進了不夜天,此時酒吧正中的舞場還沒開放,昏暗的酒吧內搖曳着猩紅的光。
鄧偉帶着許宛瑤走進一間包廂,裏面已經坐了幾名年輕人,一男三女,男子年輕健壯,三名女子的年紀和身形都和許宛瑤極為相似。
鄧偉道:“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阿玲,這是柔柔,這是小麗,這是阿東,這位是宛瑤,星仔的朋友。”
看到差不多同齡的年輕人,宛瑤的心態明顯放鬆下來,向大家打招呼問好,鄧偉又問:“你要喝點什麼,我去幫你拿。”體貼猶如鄰家大哥哥。
“我喝橙汁,謝謝。”
鄧偉回來時,幾名年輕人已經有說有笑熟悉起來,過了幾分鐘,許宛瑤又問了一遍:“義哥還沒消息嗎?我還聯繫不上他。”
“是啊,我們暫時也聯繫不上,估計還在開會吧,不着急,你們先玩着,我已經叫人去通知他了,再過一會兒你就能見到他了。”鄧偉溫和地笑着,看着許宛瑤將那杯橙汁已經喝了大半,他的笑意愈發親和。
過了大約十分鐘,許宛瑤有些頭暈,不知不覺躺在沙發上睡著了,這時候鄧偉才一改笑意,招呼了兩名酒吧侍者:“抬走,今晚裝船。”
另外那三女一男對此毫無反應,已經見慣不怪了,那名叫阿東的男子笑着在許宛瑤腿上摸了一把,叫道:“哇,好滑,阿偉,這是要送到馬來西亞去嗎?其實我們可以自己先……”他笑着對鄧偉挑挑眉毛。
旁邊的柔柔不依:“死人,你就見不得腥味兒,老娘還喂不飽你?”
阿東抓過柔柔一陣胡亂揉捏,將她平放在自己腿上,調戲道:“小騷貨,男人嘛,偶爾玩玩新鮮很正常啊,你吃什麼飛醋。”
阿玲和小麗也跟着起鬨:“就是嘛,柔柔姐,你不能一個人就把東哥榨乾了呀,也得給姐妹們分潤分潤。”
“兩個小浪蹄子,早就在打我們阿東的主意了吧?人家說女人三十才如狼似虎,我看你們兩個,二十就已經饑渴難耐了啊!”
包廂里一時浪笑聲不斷,鄧偉也是食指大動,但他強壓住心中的旖旎,剋制道:“不要亂來,老闆交代過,這是上等好貨,得原裝運輸。”
“我靠!”阿東有些震驚,“這什麼年頭了,居然還有這種貨色,星仔運氣也太好了點吧?”
上等好貨,意味着未經人事的處子,在馬來西亞富人區的地下賣場,初夜權可以拍到一個天價,那些富人看中的倒不是一層薄薄的膜,而那種未經人事的驚恐、掙扎、哀求,這才是激發人類原始獸慾的最佳激素。
“別扯了,幹活。”鄧偉下令,三名女孩中的小麗穿上了許宛瑤脫下的外套,和鄧偉一起走了出去。
許宛瑤就像一件真正的貨物般,被裝入一口箱子,隨後在推車的運輸下,被帶離了不夜天。
當箱蓋合上的那一刻,黑暗中的許宛瑤睜開了眼睛,那雙瞳在黑暗中如夜貓般,閃爍着熠熠星光。
沒錯,這名叫許宛瑤的清純女孩是艾司假扮的,他用縮骨術降低了自己的身高,加上胸墊和臀墊,戴上假髮,用面術將自己裝扮得與真正的許宛瑤有七八分像。
不夜天歌舞城,數小時前的監控非常巧地壞掉了,所以艾司並不能通過監控直接查到恩恩有沒有被帶到這裏來,但有些時候,看不到本身,就非常可疑。
通過其餘蛛絲馬跡,艾司發現,星仔今天原本約了這名叫許宛瑤的女孩來九江路見朋友和唱歌,艾司頂替了她的身份。
當艾司在橙汁里喝到三唑侖特有的酸澀感時,便適時地昏睡過去,他在看到那三名女孩的同時便已經想到了對方通常是怎麼做的,三名與受騙女孩體形相近的女孩,其中一人會穿着受害者的外套離開,隨便找一處沒有監控的地方,就完成了自然消失的過程,最終失蹤也查不到歌舞城這裏來。
而現在這個箱子,明顯裝到了某個運具上,從身體的感知看,是船!在這不夜天歌舞城或是旁邊某個隱秘的地方,有地下通道直接連接河道,九江是條人工小渠,但它最終也是流進海里的。
那些受害者,或許大多都是如此,被迷暈后偽裝成漁船上的貨物,然後被運送到船上,再秘密偷運至國外。
恩恩也是這樣被送出去了嗎?被送到哪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