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破鏡重圓
一晃三年已過,漠北的風光,的確是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祝無雙躺在床上,好端端的,怎麼又想起了那段前程往事呢。
可能,是昨晚的那封信吧。
祝無雙下床來,又翻出了那封信,是故人所託。
三年前,顧長流毫無徵兆的,以侯府的名義向楚府提婚,求娶葉眉意,太后還沒反應過來,京城裏已經在流傳着兩人的佳話。
說兩人小時候便訂了親,只是一直不知道,年少時兩人情投意合,等過了幾年,才發現對方同自己,姻緣早已天成。
事已至此,太后惱怒顧長流先斬後奏,卻也只得任由着他如此。至此,顧長流同葉眉意,終於得償所願。
而這信,便是葉眉意寄過來的,不僅說了自己的近況,已身懷六甲,不日便生,還捎帶了些顧長流的事情,說是身體已好,別無他恙。
全信洋洋洒洒兩頁,唯獨沒有提及那人一句,她都知道自己不待見他。
祝無雙輕輕嘆了一口氣,那日她闖宮覲見,用着靈芝換來了的祝陽的自由,靈芝是神奇農場裏的,功效說是可解百毒,養身護心。
她死馬當做活馬醫,用着幾乎所有積分,換取來了一棵靈芝,堵上一把,卻是豪賭對了,皇后解了毒,又有着太醫院各種名貴的藥材養着,身體自然是一日比一日好。
而自己,每日呆在王府,見着顧君寒憂思,又總是不自覺地關注着聽花院,花想容肚中的孩子,那段時日,她總是覺得壓抑難逃。
最後求一紙休書被拒,便私自出了京城,雲遊大江南北,一年前來到漠北,覺得這兒風光不錯,便在此定居了下來。
而祝陽離開太醫院后,同衛城一起,雲遊天下,懸壺濟世。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上次見還是年前。
她剛在漠北定居不久,祝陽便牽着一個姑娘到她面前,那姑娘明眸善睞——魏依嫻。
祝無雙差點沒認出來,笑眯眯將一隻玉手鐲塞給她,道兜兜轉轉,這玉鐲還是同她有緣,早知如此,當初直接讓給她便是。
一席話,讓曾經嬌蠻的魏二小姐羞赧。
祝川當初不知聽說到些什麼風聲,在祝陽離開后,自請鎮守漠北,戍守邊關。
他有着安西將軍的名頭在,皇上自然是應允的,他立時帶着劉嬌蘭直奔漠北,當時劉嬌蘭正挺着大肚子,卻也毫無怨言。
“你看你娘親還沒起來,再去玩一會兒?”門外隱隱約約傳來一道婦人的聲音。
“姑姑還沒醒,走,我們去盪鞦韆!”女童稚嫩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悅耳。
“是誰說我還沒醒呀。”祝無雙略略整頓衣裳,攏了攏頭髮開門,門前一大兩小。
“娘親!”圓嘟嘟的小糰子立即撲過來,抱着她的腿,短短的手臂揮舞着。
祝無雙彎下腰,一把將他抱起來,“雲深這幾天玩的怎麼樣?”
“還行。”
祝雲深歪頭看天,又低頭看向站着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的臉又皺了起來,“就是乘風老帶我掏鳥窩。”
“哈哈哈……”
兩個站着的大人一陣大笑,立在一旁的小女孩立即反駁,“明明是你說沒見過鳥蛋,我才帶你一起上樹的!”
“祝乘風!你又躲着我偷偷爬樹?”劉嬌蘭立即警惕的問道。
祝乘風像是意識到說漏嘴,吐了吐舌頭往院中跑,跑遠了才喊一句,“爹爹允許了的。”
祝無雙失笑,放下祝雲深,捏着他圓圓的臉蛋,“去同乘風玩會兒,晚上再補夫子留的功課。”
“功課早就完成了,你當他是祝乘風啊。”劉嬌蘭在一旁誇讚,望着不遠處兩道小小的身影,搖頭道。
“啊,這就好。”祝無雙拍拍手,日光傾瀉,歲月靜好,院中童聲稚稚,兩人低語。
祝乘風是祝陽的孩子,祝陽同劉嬌蘭兩人,當初為了名字還吵了一架,一個說是女孩子,得當寶供着,叫祝小寶;一個說是成龍成鳳,叫祝成鳳!
當時祝無雙看不下去,這好歹是將軍的女兒,不如叫祝乘風,乘風破浪終有時,取成鳳諧音,寓意也好,於是一錘定音,但是祝陽仍舊忿忿,時不時的喊她小寶。
就是這個把女兒當寶一樣供着的人,教她習武,好端端的一個女孩子,成日裏摸着武器抓雞攆狗,給劉嬌蘭不滿的都能連綿不絕說三天三夜。
“誒,那是?”
一道身影一晃而過,劉嬌蘭覺得自己眼花了,等到人轉過頭來,猛盯着他的臉,這才收回視線。
“新招的夥計。”
祝無雙知道她的疑惑,像,的確是太像了,“小六。”
她第一眼見到身影時,也一晃神以為看見了他,但是他的臉,平平無奇,同那人的容貌差了好幾條玄武大街。
劉嬌蘭還似不死心地瞧着他,最終覷着祝無雙的神色,悻悻收回視線。
誰都沒有看見,剛剛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喊着祝無雙娘親時,小六眼中的大駭。他在院中躊躇良久,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日薄西山,遠處緩緩行來一人,青衣粗布衫,清淡的面容。
祝無雙見着人,便等他一起,兩人一同往後院走,院子裏劉嬌蘭已經離去,只有矮矮一個祝雲深蹲在地上。
聽到腳步聲,眼睛驟然一亮,衝著兩人撒歡跑過去,“娘親!爹爹!”
一旁正欲上前的小六身形頓僵,爹爹!他喊宋越居爹爹!他彷彿全身的血液都已流失,他以為自己會殺了宋越居,但是現在,他想殺了的,只有自己。
太過於震撼,周遭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見,他自然是聽不到那邊祝無雙的聲音,“什麼爹爹,說了是義父!”
“可是,義父也是爹爹呀。”
“那能一樣嗎!”
“哪裏不一樣呢?”
祝無雙抓狂,只得將祝雲深拉到身旁,對着宋越居說道,“童言無忌,不要介意哈。”
“自然。”宋越居露出了一個得體的笑。
晚霞似錦,祝無雙躺在院內,目光不自覺地盯着那人,幽幽嘆氣道,“你還要騙我多久?”
小六驀然回頭,直直盯着她。
祝無雙再是一聲嘆息,“過來吧,雲深很是想他爹爹。”
她眼睜睜看着,小六眼中閃過的震驚、狂喜、不可置信……而又回歸於幽深。
顧君寒不再偽裝,踏步至身前,他有許多話要說,都涌在喉間,最終只沙啞道,“花想容肚中的,是秦總管的孩子。”
“嗯,我知道。”
“我讓他們走了。”
“嗯。”
“我……很想你。”顧君寒還是沒忍住,聲音已逐漸喑啞。
“嗯,我也是。”祝無雙嘴角勾起一道笑,一笑抿恩仇。
斜陽向晚,兩人倚靠在一起。
她一直在等着他來,她還要同他分享江南煙雨、塞北散關,還要想同他一起看漁舟唱晚,坎兒井流,不過不急,來日方長。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的很長,一高一矮,緊緊貼合,不分彼此。
直到天光乍破,暮雪白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