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罪人
第2章罪人
宋可透過玻璃看向裏面縮在椅子上依舊在顫抖的秦沐歌，剛才裝萌新的表情一掃而空，她嘖嘖兩聲。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顧小夢啊。”
旁邊一個身形高大的光頭警察眨眨眼睛：“可比照片好看多了，周隊過分，看把人逼成什麼樣了。”
宋可踢了踢他的凳子：“這可是罪犯。”
“咱們可沒證據，你就給人家定罪了，同志你的思想有點危險啊。”光頭哼哼兩聲。
宋可圓溜溜的眼睛瞪着他：“你懂什麼。”
十二年前她還在上小學，卻記得當時的林海市像是被一層陰影籠罩着。震驚世界的“一二七”特大案件，國內各媒體只一筆帶過，經歷過的人卻永遠也不會忘記，一具具屍體從密林深處被抬出來，整個城市每個角落彷彿都能聽見慘淡的哭聲。
宋可將目光移回到秦沐歌的身上，那個叫顧銘的惡魔養大的孩子。
那麼多無辜的生命離開了，她卻健康安全的活到了現在。憑什麼？
憑她一句年輕小，憑她一句不知情？
這不公平。
……………………
何局揉着發疼的額頭，太陽穴像針扎一樣疼。
“這是上面的意思，你不要總是搞特殊。”
周北川滿不在乎的聳了聳肩：“上面？上下嘴皮一張以為事情就能解決了？誰決定的您讓誰來干吧。”
“周北川！注意你的態度！”何局訓斥道，他氣的來回在辦公室里踱步：“怎麼的，你以為離了你工作就幹不了了？你威脅誰呢你！”
周北川長手長腳伸展着坐在沙發上，一副就算老天爺來了能奈我何的樣子。
何局隨手抄起桌子上的杯子作勢要往他身上砸，門突然被打開。
周北川掃了一眼來人，突然起立，一改方才無賴的樣子：“老師，您怎麼來了？”
何局被他氣的要出竅的神經這一刻也歸位了：“董局長。”
一個頭髮銀絲過半，氣質安詳的人緩緩走了進來，看着兩個人的樣子，笑呵呵道：“老何，年輕人給你添麻煩了。”
周北川天不怕地不怕一渾人，渾身都是無賴肉。當初家裏拿這個混世魔王沒辦法，把他送到了部隊。
他就從一個混混變成一個**子。後來遇上了董局，也不知道怎麼就讓這個魔王轉了性。周北川敬畏的人很少，卻一直把董局當成自己的長輩親人。別人的話他不聽，董局的話他卻是怎麼也得聽的。
“老師，最近身體好么？”周北川道。
董局笑呵呵的模樣：“你們這些小子如果能讓人省省心，我恐怕身體還要好上不少。”
周北川頓覺冤枉：“老師，我怎麼不讓人省心了，您問何局，我可什麼都沒幹啊！”
何局在一邊哼哼，懶得多看他一眼：“我讓你帶秦沐歌去見顧銘！”
董局看着周北川沒有說話。
周北川笑容消失，眉頭皺出兩條豎線。
“老師，我覺得這個決定有問題。”
董局笑容不變，點點頭：“你說說。”
“我認為顧小夢這個人很危險”周北川沉聲道：“她……她和顧銘太像了。”
正常人對於衝擊性事情會做出下意識的反應，看見不適的畫面會直接影響生理反感。
顧小夢的瞳孔一點波動都沒有，當她看見一個女人慘死的畫面，不能激起她一絲情緒反應。
沒有恐懼，沒有興奮，沒有憤怒，沒有疑惑。
什麼都沒有。
“我認為她的精神有問題，和顧銘一樣。這樣的人就是個不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觸發了引線就會爆炸。我不想看見第二個顧銘出現，我不能冒這個風險。”
那個名叫顧銘的噩夢太可怕了，十二年後的今天，依然讓所有人心有餘悸。
十二年前，顧銘是臨江城最有名的心理醫生。他是連續三年獲得全省十佳模範醫生。他治好的病人遍佈全世界。
可誰也沒想到他竟然是個連環殺人犯。
十年間，他利用自己心理醫生的身份，選擇合適的受害人。目前已知的受害人共有21人被確認。其中發現了16個人的遺體。
顧銘在這世上只剩一個親人。
他的女兒，名叫顧小夢。
董局沉默了片刻：“我理解你的顧慮。這也正是組織決定把案子交到你手上的原因。”
周北川嘴角扯了扯：“董局，你太看得起我了。”
辦公室里沉默許久，董局終於說：“最近，深網的動作有點大。臨江可能會有變故。”
他微微一頓：“雖然不想承認，但目前，顧銘是我們最大的希望。”
………………………………
顧小夢的眼睛非常漂亮，大而有神。
可當她盯着別人看的時候，卻讓人下意識想移開避開她的眼神。
——她的眼睛裏沒有光。
燈光越足，她眼中蒙蒙水色越亮。
可是沒有光。
周北川這樣想着。
秦沐歌看着周北川和剛才的女警走進來，女警瞪着她，彷彿很生氣。
“我什麼時候可以走？”她問。
周北川想到董局的話，他呼出一口氣：“我們希望你能配合警方工作。顧銘現在被關在XXX監獄裏，我們希望你能……”
“我不同意。”秦沐歌平靜異常的打斷他的話。
“……去見他，了解一些關於你朋友的情況。”周北川依舊慢條斯理的說完。
他向後仰去，靠在椅背上，雙手環胸翹着二郎腿，懶散的眼睛充滿戲謔的看着玻璃窗那邊，聳聳肩。
這可不是他不同意，是人家自己不願意，可賴不着他。
宋可氣的臉頰一鼓一鼓，實在沒忍住。
“你朋友這麼多年遭遇了什麼，她怎麼淪落到國際人販組織手上，最終那麼可怕的下場，你都不想為她做點什麼么！”
秦沐歌垂下眼睛：“早三個月前你們就發現了她，可她還是死了，我幫忙？又能改變什麼。”
這平淡的聲音，濃濃的諷刺。
周北川挑了挑眉毛沒有說話，宋可猛地站起，憤恨說道：“你沒有愧疚感么？那麼多受害者，你都不想着贖罪么！”
秦沐歌緩緩抬頭看她：“我贖什麼罪？我有什麼罪？”
“你……”
你是他的女兒！那麼多受害人，你難道絲毫的蛛絲馬跡都沒發現？！你最好的朋友落得這個下場，你難道一點都不想為她做些什麼？！
宋可覺得憤怒充斥着胸膛。
現在，她竟然問自己她要贖什麼罪！
“顧銘在監獄裏。該千刀萬剮的人是他，讓他又活了十二年的是你們。”
秦沐歌輕聲道：“我有什麼罪。”
“叮鈴叮鈴……”一陣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宋可即將噴薄的怒氣。她強忍着脾氣出門接起電話。
宋可離開，空氣突然靜了下來。
“我可以走了么？”她問。
周北川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薄薄的唇角向上一挑：“顧銘想見你，已經很久了。顧小夢。”
秦沐歌渾身的血液彷彿都停了，像是在極力忍耐的樣子。
“我叫秦沐歌，不要叫錯了。”
她像是被人勒住了咽喉，舌頭用力的頂着牙齒，強迫自己震驚下來。
“如果你想扣押我，那就走法律程序。如果不的話，我現在就想離開。”
她起身向門口走去。快到門口的時候，周北川站起身來擋住了她的路。
這個方向看去，他顯得更加高大了，她一米六五的身高，能被他壓住一個頭還多。他就站在那裏，簡單的T恤，軍靴，渾身虯起的肌肉卻彷彿隨時等着噴湧出巨大的力量來。
秦沐歌微微後退一步，眼睛卻緊緊盯着他。
顧銘說，野獸第一面時要憑氣勢爭奪地盤，配偶。
永遠盯着你的敵人，錯一眼就是致命的死亡……
周北川皺了皺眉頭，他剛想說話，門從外面被推開。
“周隊！出事了。”宋可一手抓着電話，沉聲道。
周北川頓了頓，看了一眼秦沐歌。從皮衣口袋裏抽出那張合照遞給她。
秦沐歌好像被刺了一下，側過身。
他走過去，強硬的將照片塞進她的手中：“若是你反悔了，隨時來警局找我。”
說完他匆匆離開。
這一次門沒有被合上。
她緩緩走出問詢室，剛出門就聽見有人在叫她。
“你好，我朋友被警察帶來了，我想保釋她。”一個清脆軟軟的聲音響起。
“你好，我的朋友叫秦沐歌。她被……”她想找人問，可所有人都匆匆來回，彷彿遇見了什麼大事。
“樂米，我在這。”秦沐歌叫她。
樂米轉過頭看見她鬆了口氣。她小跑着過來，抓着秦沐歌左右看了看。
“沐歌，你沒事吧？我聽公司的人說你被警察帶來，嚇死我了！”
她面露着急，秦沐歌對她笑了一下：“我沒事。咱們可以走了。”
樂米猶豫着向周圍看了看，整個警察局的電話瘋狂響着，穿着制服的，沒穿制服的，全部都腳步匆匆，不是在接電話，就是拿着文件小跑。
樂米：“這是怎麼了呀？”
秦沐歌低頭毫不關心：“反正不是咱們的事，咱們走吧。”
兩人走出警局，樂米才鬆了口氣：“到底什麼事啊，聽說你是在年會是被帶走的，還不知道公司里又要傳成什麼樣了。”
“小米。”有人走了過來。
樂米拉了一下秦沐歌，笑道：“沐歌，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
秦沐歌看了看來人，一個穿着西裝一絲不苟的男人，禮貌的笑笑。
“我以為你出了什麼大事，我就把我男朋友叫過來了。”
秦沐歌記得樂米說過她男朋友是個律師的事，知道她特意為了自己費心，心中微暖。
“沒事就好，我去將車開過來。”男人白跑一趟，並沒有不耐煩。
上車時，樂米問道：“沐歌，你手上是什麼？垃圾么？”
秦沐歌這才想起來手中的照片，她攥着拳頭，照片已經褶皺不堪。
她上車的動作頓了頓，未發一眼，良久才慢慢將照片撫平，放進口袋裏，上了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