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神秘人
第171章神秘人
秦沐歌站在二樓環形的走廊上，手心裏儘是汗水，握住圍欄慢慢的收緊。
樓下的穿着睡衣的男男女女面帶菜色，聽到警笛聲連忙站成一排。秦沐歌控制着臉上的表情，卻控制不住心臟快速的跳動。
昨晚上闖進顧銘辦公室的人就在下面！
“你去哪？”V盯着她。
秦沐歌腳步沒有停頓，連頭都沒有回：“這是一個令人激動的過程，我希望成為見證的一份子。”
V猶豫了一下，見顧銘沒有反對，於是她並沒有攔秦沐歌，而是跟在她的後面下樓。
聽見有人下樓的腳步聲，那一排穿着睡衣的男女卻像是完全不在意，他們表情木然的盯着地面。
朱醫生見他們誰都沒有動，這讓他十分滿意。至少這些天的教訓讓他們學會了什麼叫服從。
侯隊長腰間依然別著那根警棍。不知道是不是前半生職業或者經歷的關係，他的長相十分狡猾難看。盯着別人的時候從來不會平視，而總是將眼球向上翻着看人，就像是躲在潮濕角落裏窺探着行人的老鼠，讓人不舒服。
見到秦沐歌，他倒是十分客氣。雖然看她的眼神還是讓人難受，卻並不逼人。
朱醫生開始了一天早上的講話。他穿着白大褂，腳上踩着皮鞋。朱醫生非常在意自己的外表，他的服裝每日都很整齊，他的頭髮也梳的一絲不苟。金絲邊的眼鏡，還有微微帶笑的神情。乍一看去似乎是非常和藹的人。
可細看下去，他似乎一舉一動都在故意模仿着顧銘，這是一個信徒對自己的領袖天然的崇拜力量。從這些天的接觸來看，朱醫生似乎是對顧銘最為盲目崇拜的人。
可若這只是他的偽裝呢？如果不是偽裝到可以欺騙自己的地步，又怎麼可能在顧銘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
而且這裏也只有他的白大褂和褲子還有皮鞋和昨天的神秘人一模一樣不是么？也許他和自己一樣知道了侯隊長的秘密，才會趁着昨天的機會闖入顧銘的辦公室。
但是……朱醫生說話的神態，語氣，行為簡直就是教課書版的自戀型人格。他可以假裝自己的行為來欺騙別人，難道他還能假裝自己的人格么？
秦沐歌思考間，一個穿着制服的年輕女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她還記得初來的時候，無意中發現就是這個女人和侯隊長之間的私下幽會，可能是知道顧銘不在，門徒也不敢出房間。於是肆無忌憚，連二樓的門都沒有關嚴，與那女人發生關係的時候，女人發出很大的聲音，秦沐歌偶然間碰見，卻只悄無聲息的退回了房間。
昨天監控室里沒有人，顧銘也不在。秦沐歌自然而然的覺得這位侯隊長是在與那女隊員幽會。那麼，進顧銘房間的那個神秘人就一定不是他。
可問題在於，秦沐歌開始懷疑自己存在倖存者心理學上認識的偏差。
人們都是以自己為標準，通過自己已知的信息來推斷事情，很容易陷入與事實相反的巨大偏差中。
如果昨天侯隊長並不是去和女人幽會，而是去了顧銘的辦公室呢？細想來，其實他才是最容易接觸辦公室的人不是么？
他是保安隊長，所以只有他可以百分百的確定顧銘什麼時候在什麼時候不在，也只有他可以隨時控制監控室，所有監控的開關都由他來負責。更別提顧銘辦公室門的密碼鎖了，就像他手上保管了所有房間的備用鑰匙一樣，顧銘辦公室的密碼鎖他也一樣知道。
至於衣服和鞋子，他大可以偷偷的藏一套，他有大量長時間與朱醫生相處的機會。他完全可以穿上朱醫生的鞋和衣服。
若是秦沐歌能問一問那個女隊員，昨天是不是和侯隊長在一起就完全清楚了。可問題是她絕不能冒着暴露自己，在事情不明的情況下她也不想暴露那個神秘人。
若是她問了，不是侯隊長，那麼侯隊長就會知道自己與女人的情事暴露，其次又會知道昨天有人悄悄闖入了顧銘的辦公室。
秦沐歌深吸一口氣。
越是這樣的時候越不能慌。
她會想到辦法的。
她總能想到辦法。
秦沐歌這樣想着，餘光看見顧銘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朱醫生像是腦袋後面長了眼睛一樣，迅速的小跑過去，將原本站在樓梯口的侯隊長擠到一邊。
侯隊長原本打算行禮，卻被這樣突然一擠。他滿臉陰沉看着朱醫生，一隻手下意識的握上了腰間的電棍。
秦沐歌看見，侯隊長牢牢的盯住了朱醫生的後腦勺，像是隨時都能掏出棍子來一擊。一旁的金小姐悄悄的拉住了侯隊長，暗自沖他搖搖頭。
侯隊長這才慢慢恢復了表情。
顧銘像是沒看見下面人的小動作，又或者是完全不關心。他微笑着走了下來，朝一個方向招招手。
金小姐立刻快步走了過去，8厘米的高跟鞋在地上噠噠的響着，恭敬的將手中的資料交給顧銘。
顧銘接過看了一會，便遞了回去。
隨後，他走到那一排穿着睡衣的男男女女面前。
緩緩開口：“願神保佑我們。”
這句話像是個咒語，對面的一排人突然動了，整整齊齊的朝着他彎下腰來，雙膝雙肘跪地。
“願神保佑我們。”
行禮之後，眾人收到指示站起來，卻依舊不敢抬頭。
這時，顧銘開口道：“我的孩子們，你們把頭抬起來。”
顧銘的聲音溫和，像是帶着催眠的力量。
幾秒鐘后，眾人慢慢抬起頭來，有的人雖然在顫抖，但還是服從了命令。待所有人看見站在面前的男人的時候，秦沐歌見到幾個人肉眼可見的放鬆了下來。
“我的孩子們，我從來不希望你們害怕。”顧銘的聲音帶着悲憫：“相反，若是想要得到神的原諒，如今的苦難都會變成走向天堂的階梯。”
“而我發現，你們之中的幾個人迎接了苦難，願意敞開心胸接受神靈的凈化。神靈自然也會因你們的努力做出回應。”
顧銘慢慢的向一個人伸出了手。那是個男孩，目光顯示獃滯，然後意識到了什麼陷入了某種困惑又狂熱的情緒，卻下意識向顧銘走了過去。
他的手冰涼，此時被一個溫暖的手掌握住。
“我的孩子，你聽到了神明的召喚么？”
男孩感受着手上的溫度：“……我聽到了。”他在顧銘的面前跪了下來。
顧銘將手放在他的頭頂，表情神聖，他閉上眼睛，聲音飄渺：“我聽見了，我聽見了神明的聲音，他說……願意接受你作為信徒。”
“恭喜你，我的孩子。”顧銘微笑着看他：“你經過了考驗。”
男孩感覺到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後。
“咔嚓”一聲，他脖子上的電圈應聲而落。
接着，他被賞賜了一塊白麵包。
“願神保佑你，我的孩子。”顧銘在他的胸前神聖的畫出了十字，像是完成了什麼儀式。
男孩用一種難以言表的神色看向顧銘，虔誠的跪伏在他面前的地上，低頭親吻他的鞋子，像是在親吻他的主人，他的君王。
接下來，顧銘依次指向了幾個人，向他們傳達了相同的“神的旨意。”這些人和最初的男孩一樣，帶着熱切的、狂熱的目光看向顧銘。
秦沐歌覺得，就算顧銘現在要求他們每個人剁掉自己的手指，他們也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幾個“受賞”的人退下，剩下的人對他們手上的食物露出了羨慕和貪婪的目光，人群微微騷動，可當顧銘微一抬手，聲音像是消音了一樣，立刻靜止。
“接受了神明考驗的人，將成為神的僕人，得到靈魂的凈化。但我要告訴你們，你們之中卻藏着魔鬼的使者。”
顧銘話鋒一轉，所有人的呼吸為之一頓。
“他們邪惡卻非常狡猾，並不容易被發覺。但其中一個卻暴露了。”
顧銘抬起手指：“他/她就是……”
隨着他指尖的活動，所有人都向後縮了縮。來回兩圈后，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個位置。
尖叫聲立刻響起，兩個保安隊成員拖拽着這個女孩的頭髮將她拖拽到了隊伍前面。數日的折磨下，女孩早就骨瘦如柴，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氣。
她哆哆嗦嗦的跪下，不斷搖頭：“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我不是魔鬼！”
“魔鬼永遠不會承認自己的身份，可它在神明面前根本無所遁形。”顧銘莊嚴的說到：“魔鬼必須受到懲罰。”
女孩還待哀求，突然發出了一聲慘叫。
她脖子上的電擊項圈啟動，她痙攣的倒在地上。
所有人嚇得紛紛低下了頭，但沒有一個人動。
三下電擊下去，一股腥臊味傳了過來，被電擊的女孩失禁了。她口吐白沫，只是在生理上的抖動，恐怕已經失去了意識。
“爸爸。”秦沐歌走到顧銘身邊，阻止了他第四次的電擊。
秦沐歌陡然感覺到V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自己有任何異動，她將毫不猶豫掐斷自己的脖子。
顧銘回頭，眼尾微微一挑：“什麼事？”
“既然是神的旨意，不如就讓神明來決定她是否應該活下去。”
顧銘動作停了，所有人跟着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盯了秦沐歌一會：“說下去。”
秦沐歌垂眼看向地上的女孩：“就讓她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如果她能活下來，那就是神明原諒了她，如果死了，那也是神明的旨意。您說呢？”
顧銘沒有說話，左右都在等待他的指令。
顧銘嘴角彎了起來：“確實如此。這確實是應該交給神明的事。”
秦沐歌眼看着幾個人將女孩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拖走。她輕輕咬咬下唇，跟着顧銘的身後上了樓。
V在顧銘辦公室的門口停了下來。
秦沐歌隨着顧銘進了辦公室。
這是昨晚之後她第一次進來，她下意識的左右掃了一圈。
突然，一個耳光狠狠的扇在了她的臉上，發出閃亮的響聲。秦沐歌應聲倒在地上，十幾秒鐘后，右邊的臉頰立刻腫了起來。
顧銘蹲下身子，捏起她的下巴讓她抬頭。
“任何情況下，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質疑我，這是禮貌，懂了么？”
秦沐歌耳邊翁鳴，腦子懵了一下。
下巴上疼痛尖銳。
“聽懂了么？”
“……懂了。”
顧銘的雙眼透過眼鏡看向秦沐歌，彷彿在閱讀她的表情，待他在她的臉上讀出順從后，顧銘鬆開了手。
他站起來，從兜里掏出手帕，慢慢的擦拭着雙手后，扔在她的臉上，手帕落地。
“起來吧。”顧銘坐在他的辦公桌旁。
發泄了之後，他又是那個溫文爾雅的教授。
“我離開你這麼久，發現從前教你的許多禮儀你都忘了，小夢。”
秦沐歌站了起來，絲毫沒有理會自己腫脹的老高的臉頰，露出笑容來：“抱歉，是我不對，爸爸。”
“當然，沒關係。很快你就會學會的，我的小夢這麼聰明。”顧銘心情又好了起來。
秦沐歌緩緩的走向顧銘，耳鳴聲還在響，卻自動的為顧銘剪了一根雪茄，幫他點上。
她掃了一眼顧銘的電腦，電腦屏幕關閉，絲毫不見啟動過的模樣。
顧銘對自己的東西了如指掌，每個東西的擺位都必須要在準確的位置。就算有人動了他的筆他都會知道。
秦沐歌當然知道這一點，因此昨天晚上的時候極為小心。可那個神秘人顯然也知道顧銘的這個習性，至少直到現在，顧銘沒有發覺一絲異樣。
這再次讓她肯定，這個神秘人必定是顧銘極信任的人。
顧銘見她站在一邊：“還有什麼事？”
秦沐歌因為腫脹的臉，吐字有些含糊不清：“爸爸，您費力將我帶在身邊，難道就是想讓我做一個透明人？”
顧銘抬眼看她。
“您說過，我是神明選定的人。那麼它對我的安排在哪？”
顧銘微笑：“我說過，首先你需要證明自己的忠誠。”
秦沐歌在他的腳邊跪坐下來：“爸爸，那就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吧。”
顧銘吸了一口雪茄，卻沒有開口。
秦沐歌道：“需要我殺人么？您只要開口，我現在就可以下樓去殺了您指定的人。”
顧銘低下頭笑了出來，盯着她：“沒人比我更明白自己養大的是什麼，殺人？那有什麼用。”
秦沐歌垂下眼睛。
顧銘早在她小的時候就對她進行過診斷，她遺傳了顧銘的基因缺陷，腦部控制情感的器官沒有發育完全，導致她很難對什麼事情產生共情。
顧銘嘖嘖兩聲：“我還記得你小的時候膽子多大，抓住小貓小狗進行解刨的時候一點都不害怕，我以為自己培養的一隻小狼，沒想到長大了卻會這麼多心思。是因為你母親么？她教給你的？”
秦沐歌心裏狠狠一刺，她猛地抬頭。
“對，就是這樣的眼神。”顧銘嘆道：“這種冰冷的，沒有任何情感的眼神。”
就在秦沐歌快要放棄的時候，顧銘笑了一下：“我給你一個機會。”
秦沐歌：“……？”
“殺了周北川，我就相信你。”
秦沐歌渾身可見的一僵。
“你以為當初在天台上的時候我為什麼不讓Vivian動手殺了他？就是因為他是你的，他應該死在你的手上。如果你親手殺了周北川，我就相信你。”
顧銘非常開心能看見秦沐歌這副表情。
在他這個女兒的臉上，他的女兒天生情感缺失，又好像不太懂的基本社交狩獵偽裝，所以成天陰沉，看人的眼神讓人退避三舍。
再次相逢的時候，顧銘說不出來內心有多驚訝。他竟然在他的小夢臉上看到了平和和幸福。
平和和幸福？
哈哈，好笑。
人類是如此奇妙，她到底是如何學會和人共情的，他到現在都不了解。
可顧銘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當秦沐歌親手殺了她最愛的人，她到底是什麼表情。那種痛苦的樣子一定是這世間最美的寶石。
秦沐歌猶豫了一會：“這很難。”
顧銘點頭：“確實是。”
“不過為了讓您相信我，我相信，有的痛苦是必須經歷的。”
顧銘真的驚訝了，他目不轉睛的看着秦沐歌：“你可別想耍什麼心眼糊弄我？”
“你放心，爸爸。我會在你面前，親手殺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