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宣德往事(中)
樓綱憑了一副好相貌在這後宮之中如魚得水,因此消息也來的最快。自從孫皇後傳出有孕的消息后,皇宮裏各懷鬼胎。尤其是嬪妃想要去打探情況時,就會使點銀錢給常年駐守宮中的錦衣衛。
恰好,樓綱非常愛財,因此便接了一位娘娘的委託,查探皇後宮中情況。可奇怪的是,自從皇後有孕后,就看守的十分嚴密,皇后也幾乎不出門。
唯一的辦法就是從她貼身侍女身邊下手,於是樓綱便暗中留意起文靜姝,這一留意也就知曉了皇后的秘密。
樓綱站直身子,刀尖挽手一輝,看着倒在地上,鮮血浸濕胸前衣衫的女子,神情泰然自若。
片刻,有個老太監進來查看兩人的屍體,抬手摸了摸兩人的脈搏,太監站起身朝一臉無謂的錦衣衛道:“事情辦妥了,你就出宮吧,娘娘給你的錢足夠你生活幾輩子的。”
樓綱輕笑從容道:“阮公公,替我多謝娘娘恩典。”
阮浪點點頭朝進來的小太監道:“將兩人丟進亂葬崗。”
“是,公公。”
樓綱將刀收進刀鞘,似是無意的瞄了一眼被搬走的兩具屍體,神色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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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輛馬車靜悄悄的駛向宮外,在一家客棧停下,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提着一個小布包走進客棧。
男人剛敲響房門,就被一股大力拉進去。
“你怎麼來的這麼慢!”樓綱眉頭緊皺,面容微沉喝道。
進門的男人拍了拍衣袖聞言指着男人鼻子怒目道:“你個見色忘義的東西,老子水都沒喝一口,就跑來,連個好臉色都沒有。”
樓綱一言不發,等方寅一股腦把覺沒睡醒的火氣一股腦發泄出來,這才開口道:“行了,算兄弟我欠你的,你快看看她。”
方寅喝了一口水,看了一眼渾身髒兮兮的樓綱嗤笑道:“好不容易從亂葬崗里把人扒拉出來,哪能這麼容易死。”他走到床邊看了看毫無氣息的淡雅女子,點頭道:“長得是不錯,怪不得你連錦衣衛都不想當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樓綱握着拳頭道:“廢話怎麼這麼多!”
方寅壞笑一聲,從隨身的要報藥包里拿出針灸,在女子脖子插了三根細針,然後拔出。
“放心,我方寅是什麼人,太醫院的一把手,只要你下刀的地方對準,再服下可使氣息斷絕的假死葯,神不知鬼不覺。”
方寅將針收回藥包,繼而掏出一個瓷瓶給樓綱道:“這個假死藥用劇毒製成,今後須得用這瓶葯慢慢化解毒素,一年之後方可痊癒。”
樓綱接過藥瓶,看着床上的女子面容漸漸變得紅潤,方放下心道:“方寅,謝謝你了。”
方寅看着他,正色道:“樓綱,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皇后不傻,她既然有心滅口,遲早會派人追查你的下落,今後你們二人須得千萬小心。”
樓綱鄭重的點頭道:“我知道,我已經佈置好了。我家中僅有一個弟弟,已經安排妥當,到時候便隱居某處。”
方寅沉吟道:“不如你們挑個離京城不遠的地方,安則險之,險則安之。”
“恩,我知道了。”
——
八年後,宣德十年,
漁兒灣靠河的一處民居,一個背着漁網,挽着褲腿,右手拎着一條大魚的中年男人正興沖沖的趕往家裏。
“紅兒,小白,快出來,看爹給你們抓到什麼了?”中年男人一身古銅色的精壯皮膚,面容俊朗不凡。
不一會兒,從屋子裏跑出來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子。稍長一點的穿着紅色衣衫,頭上梳了兩個小髮髻,小小年紀,樣貌就出奇的俊秀。
稍矮一點的長得就眉清目秀,小巧玲瓏惹人憐愛。
只見那個梳着兩個髮髻的孩子開口就是清鈴般的男孩嗓音道:“爹,妹妹又趁我睡覺把我頭髮梳成女孩子的頭髮。”
只見小女孩飛快的躲進樓綱背後,朝男孩調皮的吐了吐舌頭,雙手比着豬耳朵道:“哥哥長得比任何人都好看,小白就要把哥哥當做姐姐。”
小樓霜紅氣的滿臉通紅,擼起白玉般的藕臂就要打她,樓綱在兩個小孩子中間哭笑不得。
“別鬧,別鬧。”
這時,從屋子裏走出一個打扮清淡素雅的女子,只用一根竹筷簡單挽起頭髮,溫婉的笑看着三個大小孩柔聲道:“回來了。”
樓綱用柔情似水的眼神回望着女子,一把將魚和漁網丟給兩個小孩,搓搓手走上前低頭閉眼道:“給我擦汗!”
一起生活這麼多年了,她總是招架不住男人的親密舉動,她臉紅着抽出手帕,踮起腳尖在男人佈滿汗珠的額頭上仔細擦拭。
對於父母旁若無人的秀恩愛,小樓霜紅和妹妹早已見怪不怪。
——
晚上,文靜姝將兩個孩子蓋上被子后,坐到男人身邊道:“,相公,你聽說了嗎?”
樓綱脫下衣衫蓋在文靜姝身上,嘆氣道:“恩,京城已經發訃告了。”就在今天早晨,宣宗因病駕崩,舉國哀悼。
文靜姝愁眉不展道:“皇上治國有方,怎麼英年早逝。”
樓綱道:“天意難測。”
文靜姝想起當年秘事,不由得擔憂道:“相公,如今儲君已立,那麼皇后那位不久就是一國之君了?年紀這麼小,如何能處理朝政。”
樓綱道:“這你不用擔心,如今先皇不在,但是朝堂上還有楊士奇、楊榮、楊浦等賢臣,另有太皇太后張氏垂簾聽政,就算皇帝是稚齡小兒,也能遊刃有餘。”
文靜姝想想說的也是,如今現世安穩,自己能像如今兒女繞膝,幸福美滿已經是老天爺賞賜給自己最好的禮物。
杏春,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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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文靜姝在外買菜回來,就聽見裏面傳來兩個男人激烈的吵架聲。
她推開門一看,相公那個唯一的弟弟正跪在地上抓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大哥,救救弟弟吧,我要再換不上賭坊的錢,他們說要把我的手腳都砍斷。”
樓綱狠狠踢了樓常一腳,怒道:“這些年你就知道賭,為了還你的賭債,我已經拿出所有的家當,樓常,你對得起爹娘的在天之靈嗎?”
樓綱就這一個親弟弟兩兄弟自幼父母早亡,為了供弟弟念書,樓綱就當了錦衣衛,在宮中賺點錢財寄給弟弟讀書,指望他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
可是沒想到他書不好好讀,年年科舉考不上,只知道一味的花天酒地,這幾年還迷上了賭博,越賭越大。樓綱從宮中攬下的錢財幾乎都被他揮霍一空。
文靜姝長嘆一口氣,從房間裏拿出一個小木盒,遞給樓常道:“拿去吧,別再賭了。”
樓綱欲阻止道:“那是留給紅兒和小白的.”
文靜姝示意不要多說,將木盒給了欣喜若狂的樓常道:“這是嫂子和你哥最後一點積蓄,樓常,你要是再賭,我們也是再拿不出一分錢了,你就等着被砍手砍腳吧。”
樓常感激涕零道:“嫂子,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樓綱瞪着他叱喝道:“還不快滾!”
樓常捧着木盒興沖沖的離開,此時兩人還不知道,一家人即將大禍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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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綱又一次捕魚回來時,卻看見自己住了幾年的屋子被翻的亂七八糟,他丟下魚衝進屋子,屋子裏的抽屜被翻的一團亂。
此時,文靜姝帶着兩個孩子逛集市回來,看見這一場景,忙大驚道:“這是怎麼了?”
“還用想嗎,定是樓常那個混蛋。”
文靜姝看着被翻遍的屋子,想起什麼,突然跑進卧室的床頭櫃翻看。
她臉色蒼白道:“糟了,我的金釵被他拿走了。”
樓綱一愣:“什麼金釵。”
文靜姝啞道:“那是皇後娘娘賜給我的金釵,是宮中專人敕造的。”也就是說,金釵一旦被發現,那麼文靜姝沒死的事情很快就會傳到如今是孫太后的耳朵里。她將金釵留着原本是想以備不時之需,如今卻被樓常偷走,定然要去當鋪當掉,上面明晃晃的宮中敕造太顯眼了。
樓綱猛然站起來,把一旁手足無措的兩兄妹嚇了一跳。
男人飛快的從床底翻出佈滿灰塵的綉春刀,急聲道:“快,收拾東西,我們趕快走。”
文靜姝很快反應過來,收拾東西,一旁的小樓霜紅不安道:“爹,娘怎麼了?”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兩夫妻的呼吸頓時屏住,樓綱摸着刀看着門外,轉頭對着文靜姝低沉道:“你帶着孩子們先走,我隨後就來。”
文靜姝瞬間淚水滿面,沾濕眼眶,看着他哭道:“要走一起走。”
樓綱一把拉過她的手臂,深情的吻在她額頭上,安慰笑道:“聽話,你知道我雖然不當錦衣衛很多年,但是該練的功夫一點沒落下。放心,這群小嘍啰,我還不放在眼裏。”
文靜姝感受着額頭未褪下的溫度,眼含淚光看着男人道:“好,我聽你的,我和孩子在漁兒灣的後山等你。”
“放心,我一定會很快追上你們。”
文靜姝一手拉着一個,打開後院的門往後山跑去,小樓霜紅回頭看着遠處的房子,抿嘴哽咽道:“娘,爹怎麼不跟我們一起走?”
小樓霜白年紀小,跑的不快,所以文靜姝彎腰抱起妹妹,快步跑着,答道:“紅兒,別擔心,你爹很快會來找我們的。”
她相信,自己的相公是天底下最厲害的錦衣衛,能夠護自己和孩子一世周全,他答應過自己的。
樓綱,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