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壓力重重
“怎麼了?”雷古勒斯也很警覺地向窗外看去,但是他什麼都沒有看到。
“卷積雲啊……”微笑着轉回頭來,阿利安娜這樣回答他,“……看來明天會是個晴天。”
不知不覺中,餐桌已經被小精靈卡卡擺上了美味而豐盛的食物——尤其是對於剛剛經歷過一波三折又驚險刺激的離奇事件的人來說。
阿利安娜請雷古勒斯坐下來一同享用晚餐,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兩人都在奮力解決着面前餐盤中的食物——阿利安娜是真的餓了,而成為陰屍的雷古勒斯雖然不需要進食,但是最近的奇異進化似乎讓他重新擁有了味覺,因此這也是一頓睽違了十多年的美味。
直到小精靈撤下杯盤,端上餐后甜點和茶,阿利安娜這才一邊戳着她的焦糖布丁,一邊帶着點餮足的神情重新開口:
“不管怎麼說,現在你都要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未來了,雷古勒斯。你有什麼打算嗎?當然,我不是想要打探什麼,只是想知道有什麼是我能幫到你的。”
“不,對於你,我沒什麼可隱瞞的,”雷古勒斯苦笑着,“但是老實說,我自己都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擁有未來,畢竟……我已經不能算作是活人了。”
“並不是這樣的,我也不想說什麼‘只有被世界上的所有人忘記,你才算是真的死去’這樣的話,但是就憑你現在能說話、能行動、能思考,你的未來就還有無限的可能性。所以,好好為自己打算一下吧。”
阿利安娜用輕鬆的語氣說著,忽然想起了對方變成陰屍時的年齡,又猶豫糾結着小心翼翼地補充道:“……嗯,或許你也可以先回家去看看你的父母,問問他們的意見,布萊克老宅那裏還有他們的……你知道的,畫像。”
提到父母,雷古勒斯的表情變了變,讓雙親承受喪子之痛,看來他不是不後悔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他深深地低下頭,將自己埋在陰影之中。
“布萊克先生和布萊克夫人只會感到慶幸,你還活着,還將會一直活下去,再沒有什麼能比這個更令他們喜悅的了。”阿利安娜靜靜地說。
“會嗎……”雷古勒斯有些不確定。
“對了,我很高興你也還活着,”他勉強笑了笑,轉移了話題,“當年聽說了你……的消息,所有人都感到難以置信——鄧布利多教授的說法是你……死於一場意外,但誰都知道那不是真相……”
“不,鄧布利多教授說的確實是真的。當年的事情啊……”阿利安娜抿了一口紅茶,垂下眼帘,“的確,只是因為一些令人遺憾的誤會罷了。”
可是你為此而丟掉了性命!這種事情無論如何也不能夠用輕飄飄的誤會二字來解釋吧!
雷古勒斯雖然很想這樣說出來,但是無論如何他已經不是十幾年前那個衝動的少年了。
倒是阿利安娜看出了對方想要說什麼,“這事聽起來雖然很荒誕,不過,事實就是這樣的。如果一定要歸咎於誰的話……”
說到這裏,阿利安娜眸光一轉,淡淡笑道:“……那就只能說是梅林的玩笑了。”
雷古勒斯當然不會明白這話中的深意,他忍不住道:“那時候很多人都在為你擔心!你在赫奇帕奇還有其他學院的同學們——尤其是帕拉斯,你知道的,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完全無法接受鄧布利多教授的解釋,更不相信你已經……死亡。”
“帕拉斯……是的,我知道的,”提到帕拉斯,阿利安娜收斂了笑意,“前不久我見過她了,以安娜·菲尼克斯的身份,她已經結婚了,但是現在好像……過得並不好。”
“是嗎?”雷古勒斯關心的並不是帕拉斯本人,對當年的那個女孩也沒什麼更多的關注,“怎麼,難道伯尼·克里維加入了鳳凰社之後就忙得把她忘在了一邊?”
伯尼加入了鳳凰社?阿利安娜的第一反應就是驚訝,不過仔細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伯尼雖然看起來懦弱、膽小,但畢竟也是個格蘭芬多,會加入鳳凰社也不奇怪,顯得奇怪的是——
“你認為帕拉斯和伯尼會是一對嗎?但是據我所知,帕拉斯嫁給了一個麻瓜,她現在應該被稱呼為班德夫人了。”阿利安娜回憶起在預言家日報社裏那次並不愉快的會面,苦笑着說道。
雷古勒斯只是稍稍驚訝了一下,“當年你的死訊傳來之後,帕拉斯很受打擊,是克里維一直陪着她,那時全校人都以為他們會在畢業之後結婚。但是後來,你知道的,我死了,所以也許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變故也未可知。”
“也許吧……”阿利安娜皺着眉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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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阿利安娜像往日一樣照常去上班,而照常忙碌着的傲羅們誰也不會知道,他們的頂頭上司昨晚剛剛遭遇了對於普通巫師來說絕對是生死攸關的一場恐怖襲擊。
阿利安娜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為自己泡上了一杯咖啡,然後端着它站在靠門一側的牆前面,靜靜檢視着貼了滿牆的通緝令、照片、剪報和作着各種標記的地圖。過了許久,她撕下張便箋紙,用羽毛筆在上面寫了幾個潦草的單詞,然後將它擺在卡羅兄妹的照片旁邊,又按上了一枚閃亮亮的紅色圖釘。
這時候,輕快的敲門聲響起。
“請進。”阿利安娜回到辦公桌后坐下來。
推門進來的是個年輕的見習傲羅,一頭非常不科學也不魔法的紫羅蘭色短髮,總的來說是個很有活力的少女。
——尼法朵拉·唐克斯,罕見的天生就是易容馬格斯,紫羅蘭大約是她最喜歡的發色,偶爾也會改變成更加喜慶的金色或者粉紅色。
唐克斯才剛剛從霍格沃茨畢業沒有多久,幾乎是在阿利安娜成為傲羅辦公室主任的同時進入魔法部。作為一名見習傲羅,毫無疑問的非常優秀,也當然的是鳳凰社成員——不過話說回來,除了阿利安娜之外,現在魔法部里還有幾個傲羅不是鳳凰社成員的?
“這是你要的卷宗,頭兒。”
唐克斯一邊輕快地說,一邊舉起手中厚厚的一卷羊皮紙,大概是想在辦公桌上展開一部分來給阿利安娜看,沒想到一個失手卻把它給弄掉了,一卷羊皮紙很順溜地一路滾動一路展開,彷彿是在鋪紅地毯似的一直延伸到門口,唐克斯愣愣地捏着羊皮紙卷的一端站在原地,一時間尷尬得頭髮似乎都泛起了粉色。
阿利安娜還是一貫的肅着一張臉,剛想提醒她把東西撿起來,一個甜膩得發嗲的女聲就在這時傳了進來——
“噢,天啊!傲羅們一直都是這麼亂糟糟的嗎?還有這個……這是什麼?”
逕自走進辦公室里來的是一個又矮又胖的女人,她穿着可怕的粉紅色長袍、可怕的粉紅色開襟毛衣以及……頭髮上還打着一個更加可怕的粉紅色蝴蝶結,整個人簡直就像是只蛤蟆……粉紅色的蛤蟆。如此別緻的造型只要是在魔法部上過一天班的就沒有人不認識她——高級副部長多洛蕾斯·烏姆里奇,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烏姆里奇一揮她手中那根短短的魔杖,掉在地上的羊皮紙就自動懸浮起來落在她的手中。
“這是傲羅辦公室的機密!”唐克斯很是不滿烏姆里奇無禮的舉動,就想去奪過來,但是阿利安娜制止了她。
烏姆里奇這才注意到了唐克斯,瞥了她一眼:“你的姓名、職務?”
“尼法朵拉·唐克斯,”唐克斯硬邦邦地說,“現在是見習傲羅。”
“哦,那麼親愛的尼法朵拉,我想我作為高級副部長,是有權力對任何魔法部下屬部門的工作進行督察的,”烏姆里奇理了理身上粉紅色的披肩,用小女孩般嗲嗲的聲音說道,“至於你,可要當心了,小姑娘,總這麼冒冒失失可不好。”
烏姆里奇說完便不再理會唐克斯,她展開手中的羊皮紙,不緊不慢地掃了兩眼,慢慢露出了甜膩的笑容。
“在調查阿米庫斯·卡羅和阿萊克托·卡羅?嘖……還是聽聽我的建議吧,菲尼克斯,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隨便把不相干的無辜者牽扯進來,更何況卡羅兄妹可都是有身份的貴族……”
“無辜?!”唐克斯憤怒地道,“卡羅兄妹明明都是十惡不赦的食死徒!”
“不懂就不要亂說,卡羅兄妹根本沒有黑魔標記,早在十年以前威森加摩審判庭就已經判決他們無罪了,那個時候你恐怕連‘清理一新’都不會用吧,小姑娘,”烏姆里奇傲慢地說,“還有,我是在和你的上司說話,你現在可以出去了,見習傲羅。”
“你——”
“好了,朵拉,”阿利安娜趕緊攔住怒氣值就快要滿槽的唐克斯,她自己倒是全無所謂,但是對於剛剛進入魔法部的尼法朵拉·唐克斯來說,得罪烏姆里奇這種人顯然會很麻煩,“謝謝你送來的卷宗,現在去做你的工作吧,好嗎?我和副部長有些事情要談。”
唐克斯深呼氣幾次,向阿利安娜點頭致意,然後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烏姆里奇得意地笑了,她理所當然地在沙發上落座,又為自己招來一杯咖啡:“很好,排除了不必要的干擾,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討論一下你的問題了,菲尼克斯小姐。”
“有一些——不,是很多人認為,你最近的作為有點出格啊……”
“是嗎?”阿利安娜肅着一張臉,不動聲色道,“願聞其詳。”
烏姆里奇最後是被客客氣氣地請出辦公室的。
其實阿利安娜早就知道的,在魔法界這種環境下,因為經歷了十年前的戰爭,巫師們的立場觀點非黑即白,所以有時候即使僅僅保持中立也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尤其是處在一些敏感的位子上。
就像阿利安娜現在這樣,沒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也沒人知道她的真正目的,在其他人眼中,她這個新任傲羅頭子就被貼上了“立場搖擺”、“搞不清形勢”還有“兩邊都不討好”的標籤。自然,現在她承受的壓力也很大,這其中有來自斯萊特林貴族們的,魔法界暗處神秘勢力的,當然也有來自鳳凰社的。
阿利安娜也曾不止一次地想過,在她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之前,是否還能有機會再見一見她的兄長阿不思,面對面地談談,即使只是作為稍微有點熟悉的陌生人的身份,即使彼此的觀點不同。
但是那一天的到來遠比她想像中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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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的時光轉眼而逝,這一年的夏季比以往要炎熱許多,陽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柏油馬路,與此相比,位於地面以下的魔法部內部就顯得格外涼爽。
總是不怎麼習慣使用清涼咒這種生活類小魔法的阿利安娜初一走進貼滿了孔雀藍瓷磚的大廳,就舒適地喟嘆了一聲,這種自帶天然空調的工作環境簡直不能再好了,阿利安娜愜意得就連她一向看不順眼的大廳正中央杵着的金色巫師雕像噴泉都可以無視掉了。
緩步繞過魔法噴泉,阿利安娜就看到了那個在此時似乎不該出現在魔法部里的人。
阿不思·鄧布利多。
阿利安娜頓了頓,神色自若地走上前去打招呼:“早上好,鄧布利多校長,您來魔法部是有什麼事情嗎?”
“啊……是菲尼克斯小姐,”老人轉過身來的時候先是怔忪了一下,然後很快反應過來,“我來找福吉部長,現在是忙裏偷閑在這裏走一走,畢竟與霍格沃茨城堡的塔樓相比起來,這裏的溫度要宜人許多,不是嗎?”
說到這裏,他和藹地眨了眨眼,半月形鏡片后的藍眼睛中閃爍着孩子般的狡黠。
阿利安娜也忍不住會心地微微一笑,很自然地恭維道:“不過這裏沒有什麼風景可言,環境也肯定比不上霍格沃茨,我倒是很羨慕您呢。”
“我很高興你會喜歡霍格沃茨,而且,對於大多數英國小巫師來說,霍格沃茨都是他們永遠的家——就像布斯巴頓對於菲尼克斯小姐來說是一樣的,”鄧布利多笑眯眯地說,又隨口問道,“菲尼克斯小姐有沒有想過,來霍格沃茨當一名教授?”
“啊?”阿利安娜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轉折方式,“我……在布斯巴頓的畢業成績,應該還沒有優秀到擁有擔當教授的資格吧。”
“怎麼沒有?安的古代魔文——”
話說到一半,老人臉上慈祥和藹的笑容完全僵住了!太過相似的對話,令他不自覺地說出了和十幾年前他對那個相見卻不能相認的妹妹阿利安娜所說的一模一樣的話!
是因為十幾年來太多次回憶起那短暫的相處時光?還是因為對方的回答、表情甚至神態都實在太像……
阿利安娜臉上的表情只是愕然了一瞬間又很快斂去,她淺笑道:“校長先生實在是太高看我了,不過既然您這樣說了,我也必須承認,如果當初還有選擇的話,我真的更希望能夠成為一名霍格沃茨的教授……那麼很多事情就會不一樣了吧。”
“菲尼克斯小姐不太喜歡在魔法部工作?”鄧布利多很敏銳地道。
“嗯……好像是的,”阿利安娜沒有猶豫地坦承,隨即偏頭看向就佇立在兩人身旁不遠處的魔法噴泉,半開玩笑地說,“至於原因,有很多,就比如這個巫師雕像吧,這種金色實在是太刺眼了。”
鄧布利多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他順着阿利安娜的目光看向噴泉中央那座馬人、妖精和家養小精靈以無限崇拜的仰視眼神共同環繞着俊美傲慢的男女巫師的雕像,一時間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深思,對方就又笑道: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什麼選擇了,我只能這樣一路走下去,做我該做的事情。”
“那麼菲尼克斯小姐認為,什麼事情是該做的呢?”
“這個……不太容易回答呢,”阿利安娜尷尬了一下,她立刻意識到是時候該終止這次談話了,否則就會像每次與阿米莉亞的交談一樣,到最後變成令人不愉快的爭執,“對了,您和部長約定的時間到了嗎?我請馬法爾達小姐先帶您到一樓的休息室吧,校長先生。”
“你的工作能力非常出色,無論是在國際魔法合作司還是在傲羅辦公室。但是在大局上,我希望你能夠更清醒一點,你要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阿利安娜轉身離開的腳步停住了。
“我……”她張了張嘴,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掙扎。
鄧布利多當然不會知道她想要說什麼,而且他也會錯了意,於是決定趁對方似乎有些動搖的時候在語言上再加一把火。
“我想我們心裏都明白,戰爭還遠遠沒有結束,你希望保持中立,這個無可厚非,但是——”說到這裏,他的語氣稍稍變得嚴厲了一點,“想要左右逢源是不可能的,試圖兩面討好的結果往往是兩面都不討好,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阿利安娜還在努力維持笑容:“您覺得……我是在試圖左右逢源嗎,校長先生?其實我覺得,這個形容用在福吉部長身上更合適一些,也許接下來的會面您可以和他談談這個問題。”
鄧布利多嘆了口氣:“安娜·菲尼克斯,十年前在高錐克山谷第一次見面時,我就覺得你很像我的……一個學生,像她一樣堅忍、正直、善良,所以我在決定傲羅辦公室主任人選的威森加摩會議上投了你的贊成票。但是現在……我對你很失望。”
阿利安娜動作一滯,沉默許久才澀聲道:“我……很抱歉。”
“你需要感到抱歉的不是我,”鄧布利多神色緩和了一下,“好好想想吧。”
“但是我的態度不會改變,”阿利安娜抬頭直視着老人,再次重複道,“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
我很抱歉,阿不思,但我希望你們都能好好的,在我離開之前,在我離開之後。
“鄧布利多先生!”
聽到安娜·菲尼克斯的回答,鄧布利多眉頭一皺,剛想再說些什麼,但匆匆跑來的女巫打斷了他。
“現在就去部長會客室嗎?”鄧布利多和藹地沖她點點頭。
“不,不是的……”矮個子的女巫表情古怪地說道,“部長說他並沒有請您來魔法部,今天早晨也沒有給您寄過任何信件。”
“呃,您真的沒有……記錯嗎?”女巫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
在她說前一句話的時候,鄧布利多的神情就已經變得嚴峻起來,他似乎猛然想明白了什麼,大步向來賓出口走去。
阿利安娜也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這個時間,應該就是鄧布利多被一封偽造的緊急信件調虎離山到魔法部,然後奇洛趁機去偷魔法石的時候!
奇洛的背後是那個人嗎?不知道。哈利·波特會去阻止他嗎?這是肯定的。伊麗絲會參與進來這件事嗎?概率很高。他們會遇到危險嗎?如果鄧布利多不能及時趕回去的話……
“校長先生,”阿利安娜上前幾步,揚聲叫住鄧布利多,“如果事情緊急,您可以使用傲羅辦公室公務專用的壁爐,它可以直接連通到霍格沃茨的校長室。”
鄧布利多深深地看了阿利安娜一眼,點了點頭。
“請您跟我來吧。”
阿利安娜利落地轉身,帶着鄧布利多向電梯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