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起程
“娘娘……”婉兒擔憂的喊了一聲,聲音充滿了關懷之意。
麗妃突然鬆開了她的手,搖晃着往前走了幾步,就像是風雨中被壓彎的花骨朵,只剩下被摧殘后的無力。
“呵……呵呵……”她苦笑,銀牙如皓月,卻又清寒無比。
所謂聯盟,就是這般么?
雖知道皇后不可靠,卻不想她竟這樣急於除掉她。
現在好了,她裡外不是人,皇后卻撇得乾乾淨淨。
她抬頭,看向明月,今日是十六,過了今日,明日月亮就不圓了……
婉兒悄悄站在身後,順着麗妃的目光抬頭看天,復又低頭怯聲道:“娘娘,咱們還是回去吧!這裏人多眼雜,若是被人看到了,還以為娘娘對太后不滿呢。”
“不滿?哈哈……”麗妃輕嘲,冷笑一聲,聲音毫不遮掩,嚇得婉兒一抖柔弱的肩膀,脖子忍不住縮了縮。
“本宮還有什麼不滿的……”她喃喃自語,一行清淚順着鳳眸滑下,她抿唇,品嘗苦澀之意,“本宮還敢不滿么,今日之事,可有誰聽過本宮一言,可有誰相信與本宮無關?!”
她暴怒不堪,動作劇烈,頭上的珠翠玉飾嘩啦作響,“啪――”額間的玉簪忽然掉落在麗妃腳邊,一縷髮絲從發間垂下,狼狽不已。
此時看去,她與冷宮裏的瘋子有何區別。
唔……冷宮裏還沒有被廢的妃子,不過,說不定她會是第一位呢。
婉兒一陣慌亂,忙過去將那簪子撿起,復又戴在麗妃發間,將那縷髮絲盤好。
輕扶着麗妃的胳膊,她不言語的呆在一邊,靜靜的陪着。
麗妃忽想起什麼,轉過頭來捧着婉兒的臉,忐忑道:“婉兒,你可信本宮?今日之事真的與本宮無關,為什麼,為什麼他們個個都不信本宮!”
“娘娘,奴婢信娘娘,奴婢永遠相信娘娘!”婉兒連忙撫慰,“娘娘受驚了,聽奴婢的話,回去睡一覺,明日醒來一切都會好的。”
麗妃眼裏的瘋狂慢慢減弱,像是在思考什麼,她怔怔的盯着某處,漸漸的,再無瘋狂之意,到底染上幾分驚懼與恐慌,懦蠕一會,猛地搖頭:“皇上不是本宮害的,本宮那麼喜歡皇上,怎會害皇上,都是她,都是皇……”
“娘娘!”婉兒猛然出聲,似是驚雨落盤,打斷了麗妃的話。
“天不早了,奴婢陪娘娘回宮歇息。”婉兒扶起麗妃羸弱的身子,仔細看去,她也驚訝的正發抖,想必心裏正茫然無措。
“走開!”麗妃推開她,獨自一人往前走,她扶着冰冷的宮牆,玉腿微微打顫,勉強能走動。
婉兒只得跟在身後,怯生生的看着路過的每一個人,心裏一陣后怕。
――――
乾隆殿。
大殿的燈一夜未熄,太醫們也忙活了一夜,奴才們里裡外外堆滿了房間,透着一股莊重寒肅之意。
而房間裏,只有元安和兩位太醫。
元安知道乾隆殿裏有太后的眼線,只是一直不能確定是誰。
而楚玉筠此行出宮,稍有不慎便會被發現,楚玉筠正躺在床上裝病,太醫正在煎藥,而元安,機警的在每個人臉上掃來掃去。
宮人們行色匆匆,每個人臉上都很擔憂的。
他們擔憂的不是楚玉筠,而是他們自己,萬一被感染了那可怎麼好?
元安自然知曉他們心裏擔憂之事,見宮人們心神不寧,留下來也沒用處,便叫他們離開了,以後有他伺候就成。
那些宮人自是鬆了一口氣,嘴裏應着退了出去。
元安走到楚玉筠床前,輕輕開口道:“皇上,宮人們都退下了。”
聞言,原本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楚玉筠猛然睜開劍眸,瞬間清明。
面色雖然依舊蠟黃,可卻精神的很,絲毫看不出生病的樣子。
他機警的朝四周看了看,見寢殿裏空無一人,只偶爾有風吹過撩起帘子,能看到外間太醫們正在研製藥方。
楚玉筠放下心來。
他翻身坐起,元安忙去扶他,被楚玉筠推開。
他沉思了一會,盯着門口那柳葉劉海戲金蟾老鏡屏風,久久不說話。
元安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卻不明所以,只得靜立一旁,等着楚玉筠的吩咐。
過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楚玉筠凜聲道:“元安,什麼時辰了。”
元安抬頭看天色微微沉吟:“皇上,快一更天了。”
楚玉筠輕點頭,又是一陣陳思,忽然翻身下床,對元安道:“三更天時,去把邊門打開,朕這就起程。”
未免夜長夢多,楚玉筠不能再耽擱了,若是太後起了疑心,那他就走不了了。
就算來日被太后發現了,他便說自己去邊疆親慰問戰士,也可揭過此事。
元安應了一聲,快步走出去。
等楚玉筠走後,乾隆殿還是照常運行,只是這段時間坐在龍椅上的可不再是他了。
但楚玉筠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現在只想見到羅凌薇,否則,他要發瘋了。
即便太后暫時代理朝政,量她也不敢奪位,大臣們都看着呢,她不敢,也不想坐的名不正言不順。
楚玉筠穿好靴子,換下龍袍,穿上一件黑色長衫,非常素凈,沒有任何點綴。
青絲盤起,楚玉筠對着鏡子仔細的易容自己,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皇上不太像。
之所以選在三更天,正因那時人是最犯困的時候,士兵們自然也不例外,即便巡邏照舊,警惕性也會降低許多,這會給他帶來許多便利。
楚玉筠在唇角貼了一顆長了毛的黑痣,瞬間從陌上人如玉的皇帝變成了市井流氓般賊眉鼠眼之人。
他捏着一塊像是麵糰般濕答答的東西,慢慢的在手裏揉捏,捏了好一會,拉的很薄很圓,極具耐心。
隨後,仔細的貼在眼皮上,忙活了好一會,只見那左眼處像是被燒傷一般,奇醜無比。
再加上他這身樸素的衣服,把堂堂帝王往人群里一丟,論是羅凌薇也難以找到。
楚玉筠非常滿意,又在鬢角處微微勾勒幾筆,一縷白髮躍然而生。
正忙活着,元安從外面走進來,一抬頭就見面前站着一陌生人,從未見過。
他一愣,見床上放着脫下的龍袍,心知肚明。
“皇上,快三更天了,該啟程了。”元安輕聲道,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不舍。
在楚玉筠很小的時候他就伺候了,一直不離身,楚玉筠到哪他到哪,可以說,元安是這世上最了解楚玉筠的人了。
他看着楚玉筠長大,看着他坐上皇位,看着他有了第一個自己最喜歡的女人,而現在,為了這個女人痴狂。
身為太監的他,不知道兒女情長的滋味,只知道聽從楚玉筠的命令,陪他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他囁嚅了一會,看向楚玉筠的眼裏充滿不舍和不安,猶豫了好一會,關切道:“皇上此行一定要多多小心,奴才不在皇上跟前伺候,希望皇上能好好照顧自己,千萬別遭了罪。”
楚玉筠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沉默不言。
若沒算錯,來去不過十多日,宮裏怕是度日如年,這一切都要讓元安費心了。
“等朕回來。”
楚玉筠心裏有千言萬語要叮囑,最後也只化作這四個字,留給元安。
言罷,他眼裏的擔憂慢慢散去。眼神變的堅毅,雙腳沉穩有力,離開乾隆殿。
元安早已備好了馬匹和盤纏,他拿着令牌,去了邊門。
邊門雖然偏僻,來往人較少,可也是有士兵把守的,只是相對來說較為鬆懈。
三更天,正是人最睏倦的時候,後宮諸人早早睡下,月亮也識趣般的隱在雲層里,斂了光芒。
伸手不見五指,對楚玉筠來說最有力的,他穿的是暗影的服裝,行動也敏捷。
很快,楚玉筠來到邊門。
“什麼人?!”門口的侍衛見有人過來,瞬間提起精神,雙戟交叉,攔住了楚玉筠的去路。
楚玉筠雖易了容,可到底心虛,見狀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卻很快挺直腰板,冷聲道:“暗影的人。”
那侍衛似乎不信,上前仔細端詳楚玉筠的長相,一臉懷疑。
楚玉筠忙把令牌遞了過去。
那侍衛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了過去,將那令牌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了好一會才還給楚玉筠,同時做了一個放行的姿勢。
楚玉筠心裏的一顆大石頭緩緩放下,從二人面前淡定走過。
那兩個侍衛倒是沒發現什麼,依舊認真的值守,卻不知他們國家最尊貴的男人剛剛過去。
楚玉筠抹了一把額頭上不知何時湧出的冷汗,吐出一口濁氣。
出來一趟,可真不容易。
很快,他來到元安說的地方,翻身上馬,肩上背着乾糧上路了。
“駕――”楚玉筠一聲輕喝,那馬很有靈性的跑了起來,速度越來越快。
漸漸的,楚玉筠變成了一個小黑點,逐漸消失。
月亮又出來了,清冷的月輝吻着每一片土地,慢慢西移。
而此時的邊疆,情況不容樂觀。
因為,他們剛剛打了敗仗。
正當羅凌薇制定作戰計劃的時候,摩落族夜間偷襲他們,夙晉國傷亡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