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他鄉遇故知
盧凱只能長嘆一聲，臨到下車都沒有動過那瓶礦泉水。他很渴，每次打鬥之後都會渴，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他幾乎沒有出過手，卻渴到不行。“如果當時能狠下心，把那瓶葯都喝完就好了。”
車，直接停在一個高牆大院裏，有擔架來接，讓他感覺親切不少，進門后，滿眼都是白大褂，對他臉上的傷勢熟視無睹，卻急於在他臂上抽了兩管血，真有些緝毒隊的作派。
盧凱意識到一個危險：如果那葯真是毒，喝下去后，這麼長的時間，肯定已經行到血中，他們通過檢測，很可能會測出毒xing成分，什麼yinxing陽xing之類的。這可能就是那人提醒的意義：他服毒了，進了緝毒所，那就是自投羅網，不管你身份是什麼，首先就是一個吸毒者！
他無力抗拒，全身都被綁在擔架上，動不了分毫，有兩人專門對他身上進行搜身，比先前見過的哪個都專業，但很奇怪，直到換上囚衣，居然都沒有要求他把內里的防彈衣脫下。這種情況，足以證明這裏人不知道他身上有那東西，而彭菲和彭雅晴都是知道的，前者肯定是制販毒網上的一個重要人物，後者應該在白道有些關係，這件事沒有傳出去，能證明這個緝毒隊是好是壞？
他腦中一片空白。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么？”這是在離開抽血點前他們唯一的問話。似乎是已經給他下了死刑判決書，讓他出臨終遺言。盧凱只有搖頭，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可以投靠哪方，更別說是相信哪個。要不是昨晚的事，他面對緝毒隊，首先會選擇相信汪所長！
可是很快，他就明白自己錯了，錯得有多離譜！
在黯黯晨光中，他被綁在擔架床上，只能看到天花板，可這個地方還是感覺很熟悉，熟悉到自己不願意進來。
門打開的聲音很熟悉，被扔到地板時，那水泥也很熟悉，甚至地板上的臊糊味也同樣熟悉。身後的門重重關上，管教只留下一句話：“這就是個臭流氓，你們看着辦。”
這句話讓盧凱的血液降到冰點。隨着管教的腳步聲漸遠，一群犯人衝過來，默不作聲對他拳打腳踢，甚至還有人專門捂住他的嘴。
他只能趴在那裏，一動不動，默默忍受，如果有掙扎，叫得越大聲，只會越慘。還好，一個熟悉的聲音叫停了單方面的鬥毆：“這人我們見過。”
見過？盧凱艱難地咽了口氣，想轉過頭，眼前確實一片模糊。還好他很快被人翻轉過來：“這不是我們老大么，怎麼才出去一周多就變成這樣了？”
“你們吵什麼？”管教在外面威嚴的聲音響起，那些犯人立刻規矩地坐回到床上。
盧凱從心裏笑一聲：居然會被扔回原來的監房，這裏就是看守所，一晚上被人兜了一圈，還是回到這裏……那是徹頭徹尾的騙人！
這派出所里的人挺狡猾，但做事也太不jing細，居然會把他扔回原來的監房，就不知道這裏都是被他馴服的一班獄友？
隨着腳步聲離去，那個熟悉的聲音又回到耳邊：“你沒事吧，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你？”
“沒事，”盧凱忍不住呻吟了一聲，“你別讓他們停，繼續打我，你們持續得越久，我越安全，你就打我的臉，別把我打破相就行。”
“好，過來吧，老大讓你們繼續打，手上控制着點。”
“我就說過，以前那個號頭有後台的，肯定不會讓你好過，能那麼輕鬆就出獄？”一群混話說著，手腳已經下來，不過這回真的輕多了，讓盧凱心裏一松：監房裏大家都吃不飽，如果不是遇到讓他們切齒痛恨的，也不會認真聽從管教往狠里打，不但消耗體力，萬一出人命，還要加刑期！
最讓他放心的就是落在臉上的拳頭，那個老師斯斯文文的，雖然教過體育，應該也就是理論上強一些，手上沒什麼力道。果然，第一拳還算合適，有肉聲卻不會引起皮綻肉裂，只是落拳的地方有些偏了，太靠近耳窩。
他正想出聲提醒，第二拳就來了，重重砸在太陽穴上，讓他差點悶過去！
這不是保護，這是要殺人！
盧凱全身都僵硬了……
拳頭，還是那個拳頭，只出右拳，一次又一次，重重擊打在太陽穴和耳根附近，要不是其他獄友有經驗，就這雙風貫耳的老招，足夠要他十條八條命。
但出奇的，那些獄友居然都沒有阻擋，任憑那個老師狠揍他，甚至還壓住他的手腳，不讓他動彈反抗。
盧凱絕望到叫喊求救的力量都沒有，他必須在拳頭的重擊不斷地昏厥、清醒，再昏厥，忍受着**和jing神的雙重摺磨。
究竟是怎麼了！
一周前還對他推心置腹的一班人，今天就要把他往死里整，而且還是用這種辦法！
這裏面肯定有什麼問題……
他寧可死在jing察手中，死在那間沒有女人味的宿舍里，也不願意死在這骯髒的水泥地上，死在這些沒吃飽飯、沒什麼力氣揍人的獄友拳下。
“這世界上，真正肝膽的戰友，絕不是酒肉朋友、商業夥伴，甚至父母妻子都不算，只有獄友，那才是鐵打的交情。”
他心裏一道電光閃過，恨不能罵死自己，連從未謀面的八代祖宗一起罵：朋友妻，不可欺，這可是獄友最底線的一條準則，可他居然忘了，這傢伙當老師的時候，可是苦戀彭雅晴的，真知道他昨晚乾的事，可不就要這麼下狠手么？
那些該死的，不是沒有查清楚，把他扔回原來的監室，而是太清楚了故意把他塞進來，把話早傳到了。
那些獄友不是不認他這個老大，只是想着利用這個機會，重新對監室洗牌：只要盧凱叫上幾聲，那個倒霉蛋就要去蹲小黑屋。
他不能叫，哪怕一萬個心底不承認，從獄友的層面，他確實是對不起，同是天涯淪落人，都是被彭雅晴害死的！！
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不會看上那個洗衣板，會給這個傻老師好好分析一下：那晚上吃的很可能只是一隻土黃狗，卻被人拿牧羊犬調包了。
可他能分析的機會都沒有，連開口的時間……連口都開不了。
整整兩天，本該是他當上老師的第一個周末，盧凱基本就在監房地板上躺着，任由冰冷的寒氣不停地湧入身體。沒有獄友照顧，哪怕是扔一床充滿尿臊的被子在他身上，每次吃飯時間都是他最煎熬的時光，能夠聽到飯盆落地的聲音，他卻沒法爬過去拿到。
那些獄友勤快地瓜分他那份，有了力氣，才能毫不留情地繼續揍他。那位前老師更像是吃了激素，單用右手都能連續打出一百多拳。
作為前體育老師，他不夠格：吃飽飯就打拳，傷胃傷身還傷元氣啊。盧凱很想告訴他們更正確更有效的打拳方式，讓他直接打死算了，可是……
難道就沒有一些讓他們更能高興的事么？
“一個女老師，正在講台上授物理課，突然尿急的不行，又不能離開，就問同學們：‘水流從一米高的地方，落到地上的聲音，大家學一下？’在各種噓噓聲中，她偷偷把裙褲解開，支撐在講台上，撒了這輩子最爽的一泡尿。這時候前排一個男同學舉手：‘老師，你實在學得太像了，你的水都流到我腳上了……”
他真的很想笑，卻笑不出來。
水，已經流到他的臉上，那是男老師好不容易憋出的一泡。這幾天上火的厲害，尿里是濃重的腥臭味，盧凱還是忍不住吸了幾滴進嘴裏，潤潤早已經乾渴的喉嚨。
“幹什麼你，沒王法啦。”管教居然在這時候出現，讓整個監房亂成一團，許多獄友連褲子都沒來得及拉上，慌亂地站到各自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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