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世間何處有桃源
“怎麼會？乾櫻姑娘你們什麼錯事都沒有做，為什麼會如此悲觀？”左正言對於乾櫻好似訣別的語氣大吃一驚：“就算我們惹不起對方，離開這裏，躲避對方還是躲得起的啊！”
乾櫻笑着搖搖頭：“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讓人躲避的，我的主公在這裏，守護他最後的安寧就是我不能躲避的責任，我怎麼能離開呢？誓言言猶在耳，豈能閉目塞聽，自欺欺人？”
嘆息着看着周圍，幽靈般的靈體女子今ri的感情表露難得的豐富：“我承主公之情實在是太多了，知道嗎？我其實早就應該死了，是主公消耗珍貴的材料和大量jing力，製造了特殊的魔偶，才容納了我的殘魂，我才能殘喘至今。”
指着周圍的宮人、學究和侍從，乾櫻輕輕說道：“你是不是一直以為，除了小小姐，大家都是幽靈？不是的啊，我們都是主公所救的可憐人，都是被魔偶保護着殘魂的已逝者，主公每救一人，便要浪費一份材料，這裏這麼多人，你又學過化身魔偶之道，可以想見，主公犧牲了多少嗎？”
左正言看着四周，一臉震撼，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地宮中除了他和嫣嫣，其他人並不是幽靈這種特殊的能量體生命，而是靈體魔偶！
他現在所修習的，正是那位玩偶爺爺的化身魔偶之道，自然知道，既然魔偶在塑魂后能夠成為真正的生命體，做成特殊容器，容納靈魂，延續生命，也不是什麼難事，甚至只需要完成鑄體這個階段的魔偶就可以了。
但魔偶製作的失敗率實在是太高，成品率太低，材料費用之不菲，不會比一些續命保魂的天材地寶便宜，這裏這麼多人份的魔偶製作，成本堪稱可怕。
更何況，地宮中人都是靈體形態，還都具備一些實力，這說明，玩偶爺爺不僅採用的是最適合保護靈魂的靈體魔偶，還是以頂級配置製造出來的，能夠讓這些靈魂繼續修鍊的高級靈體魔偶！
那份材料的珍貴，比一般魔偶更貴重得多！
而貴重，代表的就是財力和jing力的消耗！
“你知道了吧，主公對我等的恩情太過厚重，若在此時，我們拋卻主公而去，又有什麼臉面繼續苟活下去呢？”乾櫻微笑着，生死之事，在她口中卻已是視若等閑。
左正言知道，這件事情，乾櫻決意已定，不容更改，那位玩偶爺爺是真的得到了他們的崇敬之心，使得他們一心相隨的。
都是烈xing之人啊。
雖然左正言想說，“你們這是愚忠，這是愚蠢，這是笨蛋的行徑”，可此時，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每個人的價值觀都是有差異的，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不能否認，在某些時刻的選擇，會將人xing的高尚和低劣體現得淋漓盡致，雖然左正言很想從“務實”的角度闡述“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這個現實的觀點，可在死志已決的乾櫻等人面前，在他們自我選擇履行最後誓言的情況下，他說不出口。
說不上是對偉大的褻瀆，但一定會讓乾櫻在這個時候和自己徹底劃清界限。
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若是發生這樣的事情，今後連祭奠對方的資格都會喪失！
此時，左正言能做的，只有離別的淚流滿面，他無比痛恨自己現在實力的不足，也真切地感受到，在修者世界中，不，應該是在這個世界上活着時，那強大力量的重要xing，有了力量，人可以選擇為惡或者行善，可沒有力量，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
“乾櫻姑娘，請你活着，請你們都活着，即便今天不行，明天不行，後天不行，總有一天，只要你們活着，我就一定會竭盡所能來救你們，除非我死！”
左正言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哪一刻會像現在這樣，對“誓言”的神聖有如此深刻的體會，對“使命”的沉重有如此切身的感受，在那個燈紅酒綠，笑貧不笑娼的故鄉，誓言只是謊言的代名詞，使命早已退化成讓人冷笑的笑話。
可現在，它們在左正言心中復蘇了，反而讓左正言找回了作為“人”的驕傲和意志！
看着左正言莊重的表情，乾櫻又一次親昵地摸了摸他的頭：“現在，是個男子漢了。”
在她眼中，一個同樣有着男兒氣概的身影和左正言重合起來，年輕，堅毅，勇猛，同時聰慧，只可惜，他沒有自己的好運氣，在最後的戰役中永遠沉睡在了戰場上，那血脈相連的痛感，又一次隱隱泛起，或許，當初主公容納自己靈魂的時候，這記憶丟得徹底一點就好了。
而在左正言心中，卻是牢牢記住了眼前永恆難忘的一幕，靈體，也會流淚。
“你們的後路我已經安排好了，照顧好小小姐，還有……叫我一聲姐姐吧。”這是乾櫻送走左正言和嫣嫣前，與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
當左正言和還有些懵懂，只是下意識感覺到不對和悲傷的嫣嫣，踏上一個法陣后，眼前一花，已經出現在了一座高山的洞窟之中，隱隱還能看到，那如同桃花源的動物小村，已經化作一片火海，遠處土曜氏族的方向更是一縷縷黑煙盤旋上天。
一個戴着面具，滿頭金髮的男子，則主持着一個巨大的傳送法陣，不斷有身着和葉嬌瓏差不多服飾的白衣修者從中傳出，隨即展開對地宮結界的攻擊。
“修如海，你以為躲在這裏，就沒有人知道了嗎？”一名同樣白衣，但顯然地位更高的中年人，咆哮如雷，他的身邊，數個身影即便是遠遠觀看，也有着衝天威壓而來，更是神光萬道，祥雲繞身，一見便知來歷不凡。
修如海，正是玩偶爺爺的真名，沒有想到，乾櫻說得是如此正確，修者世界某些存在的反應速度，遠超左正言想像。
而緊接着，乾櫻的清喝響起：“四聖四神，鎮守四方，盡殲來敵！”
左正言看到了驚人一幕，地宮區域展開了驚天動地的變化，半個森林都被強大的波動衝擊上了天空，翻飛的泥土和殘樹中，竟然有四sè浪濤在洶湧，伴隨着陣陣電閃雷鳴和巨大咆哮，彷彿正在發生着恐怖的海嘯。
神威衝天中，四隻巨大無碩的恐怖存在從泥土中衝出，遮蔽了半個天空。
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傳說中的四聖獸，就這樣威凌霄宇，氣沖牛斗，出現在了來犯之敵的面前，即便是那幾個滿身神光，威儀不凡的存在，也被這股強大氣勢所迫，衝天而起，急閃退避。
“是修如海的四神獸偶！”
有人驚呼出聲，尤其原本氣勢洶洶的雲緲劍宗人眾，在這等驚天巨變中慌亂起來，他們只是邊陲門派，規模看似龐大，但在這種等級的衝突中，實在是炮灰一樣的存在，光是那巨大入山的白虎，一聲咆哮便能震動八荒，讓他們渾身發軟，肝膽yu裂，很多人已經癱在了地上。
至於那些修為較差的，更是已經體若篩糠，趴伏在地，哆嗦個不停，驚懼到不敢起抬頭來，甚至口吐白沫，直接昏過去的也有。
“休要猖狂！”一聲暴喝，總算打破了四神獸偶的恐怖氣勢，一道金光衝天而上，凝成巨大劍影，瞬息劈落，四神獸偶中防禦最強的玄武昂起龍形獸首，背部龜甲已經張開，一道道晶瑩玉璧擋在了巨劍面前，轟鳴之中，整個大地都在這股無匹力量的對衝下顫抖起來。
真正的激戰，正式拉開。
可左正言和嫣嫣卻已經無法繼續待在這裏，引領二人的宮人勉力維護山洞的結界，啟動了又一個傳送陣，在一片迷離的光暈中，兩人消失在了這片已成驚世戰場的地域。
這裏，現在還不是兩人能涉足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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