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往事回味
舞會之後的氣氛開始變得沉鬱，因為隨後而來的，將是送別環節。
這次送別的影子人其實並不多，只有八位，但他們都是執念已經散去，可以進入魂淵內的人，而魂淵，則是死亡之後人的歸宿所在。
其實人當然可以在去掉執念之後，選擇不去魂淵，這是完全可以的，並且在下世並不會有任何影響。
但有一點在於，影子人們正是因為執念才依舊存在的，當執念散去，他們實際上已經是了無牽挂的存在了，當一個人了無牽挂以後，腦子裏已經重新變得空白，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再留住他們，除非有新的執念存在。
但當新的執念存在，他們依舊還是那個影子人，依舊會脾氣完全變得相反，不是原本的那個自己，所以實際上當一個人沒有了執念，他會選擇去魂淵，因為那裏是歸宿。
值得說的是下世的兩個地方，一個是位於正北方下世中央上的玉骨塔，玉骨塔當中，據說存在的是蒼天意志，與玉骨塔相反的正南方位置，這就是魂淵的所在，魂淵裏據說是大地意志存在的地方，下世的人們說，玉骨塔就是天的命，毀掉玉骨塔也會毀掉整個天，毀掉魂淵，也會毀掉歸宿，毀掉大地。
所以在下世，實際上哪怕再恐怖的走獸飛禽都不會去攻擊魂淵，也不會去攻擊玉骨塔，因為它們，這代表着一切的毀滅，因而對於前往魂淵處尋找安息的那些執念散去的人來說，哪怕再窮凶極惡的異獸跟人都不會去阻止他們。
對於下世，人們並沒有死這個說法，即便人成了影子人也還是人，即便影子人失去了執念進入魂淵，那也是人，那裏被稱為是歸宿，是安歇處，僅此而已。
這令我不僅想到了上世人們對於死亡的恐懼，十殿閻羅、地獄陰司、鬼魂妖孽，這些都是古人對於未知的那片世界下的定義，並且口口相傳到了今天，即便是現在，也少有不怕死的人，人們對於死亡的畏懼，也從來沒有停止過。
我不禁在想，若是玄宗與貴妃知道下方的魂淵就是安歇地，嘉靖知道世間根本不存在這個“死”字的時候，包括剩餘的其他人，那些三派已經遭殃了的老祖們，他們會不會後悔自己的這些所作所為，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而懺悔呢？
我不是他們，自然不知道那些人的想法，送別儀式很是鄭重，當這些離開的人跟家人或者朋友離別之後，他們將會走出城門，朝魂淵的方向而去，或許以後會在魂淵裏見到，但這一別，下次見面就指不定什麼時候了。
儀式最終都結束了，人們開始退場並且散去，藤晴向我不舍的揮手，之後隨鄧母離去，她歡快活潑的像個沒長大的女孩，弄影一襲紅衣，依舊是那個冰美人，但她現在看到白夜的神情有些複雜。
在鄧母的車攆離開這裏之後，我們也在白姑姑安排的人的帶領下，朝着鄧母宮的更深處走去。
在觀眾們離開的時候，我看到徐二龍跟小虎還有老太太她們走在一處，朝我們揮了揮手，小虎騎在黑豹子上，隨後消失在人群中。
熱鬧的地方一下寂靜了，有一些守衛在清理着場地，我們被人沿着城樓出來，遠遠地跟在鄧母的車攆之後，進入了另一座城。
這座大城內的建築各異，甚至還有山洞跟西方建築的存在，只是為了這些異獸們可以住的舒服一點，我甚至在一個洞中看到了像極了麒麟一樣的生物，不過它們都懶洋洋的，絕大多數都在自己的地方里休息着，能看到的只是少數。
沿着宮殿走進兩三里地，我們被帶到一座如同塔一樣的建築中，我跟白夜就被安置在這裏的房間當中，今晚，我們將在這裏休息，等候明天鄧母的親自面見。
那將是一道坎，不過，現在已經進來了，那就只能走一步再看一步了。
我挺困的，可這會兒腦袋裏想的特別多，雖然嘴裏也一直在打哈欠，可卻就是睡不着，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跟半夜聊天，我問他：“這個紅衣女，是弄影了吧？”
白夜說：“她認出我來了，認出我就是在落霞城糾纏她的那個人。”
我說：“你不是說弄影脾氣很不好嗎？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可我看就挺好的啊。”
白夜說：“她今天沒有揭穿我，可能是因為我打的那些拳，跟她的比試喚起了她的一絲回憶。”
他這麼說，倒是靠譜，我當即點點頭：“好像還真是這樣，不過，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
我跟白夜基本上連尿都尿在一個壺裏，又怎麼會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呢？
我當即就說：“你是想今晚趁着這股勁兒，去見弄影吧？不然就算明天見了鄧母，弄影不揭穿你，可那會兒沒這麼多人擋着吸引注意力，咱們這假冒影子人的身份遲早都要暴露出來，到時候按照店叔之前說的鄧母的脾氣，咱倆可都是凶多吉少了。”
果然，白夜這時候不說話了，我猜中了他的所思所想，此刻我們兩個比誰都明白，如果這時候不把事情說清楚的話，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我要跟藤晴把事情說清楚，小姑娘的本性不壞，反而純真無邪，那麼我更不能傷害她，必須當著她的面把事情說清楚，這樣才不會對她產生陰影，影響到她將來的人生。
畢竟，當面解釋清楚和明天在鄧母面前露餡兒，這是兩回事，后一種就是純粹的欺騙，方式不同，造成的惡劣影響也不同，我不能害了藤晴這個姑娘。
而白夜，他實際上比我還要緊迫的多，因為他沒多少時間了，現在不說，以後就更加沒有機會。
跟白夜下定了決心，可我們這會兒卻更加鬱悶。
白夜問：“九歸，你知道她們住在哪兒嗎？”
“不知道，嗨，你說我啊，當時對着老太太竟然也沒能問個清楚，不然好歹今天晚上還能成全了你。”我這還正為這事耿耿於懷的時候，白夜已經開始收拾行裝了。
實際上我們現在居住的這地方已經極其靠近鄧母的住所，從這裏去找弄影跟藤晴她們，還容易些，但若是想要這時候找機會跑路，外面那三里多長的街道上可全都是鄧母宮飼養的異獸們的居所。
異獸們本身就有各種奇怪的能力，我們兩個若是想溜，這根本就是羊入虎口嘛，這樣的事情我本身還是知道的。
逃是逃不掉的，只想明天被鄧母識破該怎麼辦就好，當然，這些其實都不重要了，我現在分外想念南雀。
禽獸啊，我才剛把南雀帶出來而已，現在要是羊入虎口了，那多沒意思啊？
可是，隨後我忽然發現，心痛歸心痛，但我卻並不是太傷懷。
這事兒當然不是因為我不愛南雀了，只是因為，到了這下世，我明白了很多。
其實，人根本沒有死這個字，即便我就這麼被鄧母給解決了，送到魂淵，那等到一定時候，南雀到了魂淵，我們依舊是可以團聚的嘛，當然，這事兒還得建立在南雀還在等我念我的基礎上，有些事想法是一方面，當真正做起來，卻是另一回事，就比如現在，雖然知道這局不好解，可我們還得繼續下去，不能放棄。
“我給你掃量掃量，咱們來具體分析啊。”我跟白夜說：“首先，這裏面的住處，之前我看到白姑姑好像進了左邊的塔，黑姑姑進的是右邊，那肯定，剩下的五位姑娘一定是住在當中沒跑兒了，鄧母宮就在那正中間，她住在那裏，咱們用排除法幾乎不費什麼功夫，就能把這事兒的結論得出來了，兩側房屋，白姑姑黑姑姑之後的那些宮殿裏，肯定有她們幾人藏身在裏面。”
“好。”
白夜說：“我不怕一個一個找。”
“你們不怕什麼一個個的找啊？”卻在這時，一道軟軟的女聲突然從窗戶前傳來，我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整個人在原地一愣，一巴掌拍在白夜身上：“完蛋了，藤晴來了！”
我的話聲音這麼小，可還是被藤晴給聽見了，藤晴十分不情願的看着我，問道：“怎麼就完蛋了呢？”
我愣了愣：“你都聽見了？”
藤晴一副獃獃的模樣，說道：“都聽見了呀。”
“你都聽見什麼了？”我一想，我得仔細確認一樣。
藤晴是個沒有心眼兒的人，我問她什麼，她就說什麼道：“你們不是說要偷偷去我們住的地方嗎？不用，哈哈哈，我拉着弄影姐姐已經來了。”
藤晴說話間，還一邊蹦跳着對我邀功道：“看，我們自己都送上門來了，還有你呀。”
藤晴走到白夜身邊，在他胳膊上輕輕捏了一下說：“弄影姐姐和我的關係最好啦，她死活不來，我可是用盡了自己十分的力氣，才把她給你拉過來的呢，你們以後可要好好寵着我！”
原來藤晴她們是剛爬上來，我明白了，她們聽到的，是我們現在的對話，但之前那部分最重要的地方卻沒聽到。
還好還好，我們的身份還是沒暴露，這個還算不錯。
“你的弄影姐姐呢？”我問藤晴。
藤晴笑着說：“在底下呢，她……有點不好意思。”
“我去叫她吧。”藤晴一路小跑到了窗口，對着底下揮了揮手，隨即，弄影一襲紅衣快步飛沖了上來。
她的身手不賴，爬上這塔對她來說，本身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兒。
反倒是她爬上來之後，眼神繞過了藤晴跟我，直勾勾的盯着白夜，弄影的口中沒有一句多餘的話，她說：“我跟藤晴去偷鄧母的酥香，你們抹在身上就可以安全走出那些這裏，然後有多遠走多遠吧。”
“弄影姐姐，你……你要他們走做什麼？”藤晴一下站起來，看着弄影的眼睛，十分不解。
“傻妹妹，你還沒看出來嗎？他們兩個都不是影子人，如果讓他們就留在這裏，明天見了鄧母，他們會死的。”
弄影的一句話，道出了實情來，藤晴的身子一震，轉過來，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白夜，她拉着我走了兩步，一見我的確是先出的左腳，同時幾乎所有的動作都與她相反，藤晴這才明白過來。
她怔在了原地，一時間眼淚從眼眶順臉頰落下……
“你們走吧，趁今晚夜深人靜，等到明天，一切都不是你們想像的樣子了。”弄影低着頭，側着臉，不再去看白夜。
白夜這時站在原地，雙眼盯着弄影，聲音一顫一顫的，他忽然問：“你，想起來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