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怪誕國度
圖書館內。
蕭恩的面前擺放着一本厚重的黑色書籍，在他的視界中，無數的文字符號正在漫天飛舞，它們彷彿是活物般四處遊動，如同是穿梭深海的魚群般環繞着他的身體，但是在靠近眼前的赫卡忒女士時卻變得異常地乖巧溫順。
——閱讀魔法！
蕭恩眼前的書頁在飛速翻動，他的手甚至都沒有觸碰到這本黑色書籍，而是懸空在書頁的上方，一張張的書頁無風自動，飛快地翻閱着，轉眼間就翻過了將近三分之一的內容。
“了不起的天賦！”
赫卡忒的女士目光中有點驚訝，她凝視着眼前神色專註的蕭恩，輕聲道：“難怪奧克因會把你送到我這裏來。”
“不要停下。”
“一直到你的極限。”
蕭恩的表情有一絲痛苦，跟閱讀屠夫給自己的那本地理書不同，眼前赫卡忒女士拿出的黑色書籍非常晦澀深奧，更重要的是裏面還有一些活着的神秘知識，它們就好像是茫茫多魚群中的鯊魚，時不時啃噬一下其他的知識，也給蕭恩帶來一絲精神上的刺痛感。
“學會讓神秘知識臣服自己，是成為一個施法者的第一步！”
“小心點。”
“它們會咬人！”
赫卡忒女士在變化為年輕明艷的少女面容后，就連說話的語氣也變得輕快了許多，她的指尖觸碰過迷惘，輕聲道：“施法者的天賦跟靈感息息相關。”
“這是一種天賦，也是一種災難。”
“你的靈感遠超於常人。”
“這意味着你可以輕易地看到知識，看到一切超自然的存在，但是你也更容易被它們污染，甚至成為它們覬覦的宿體。”
“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被污染了。”
“包括知識。”
“知識很迷人，知識也很危險。”
“在【知識】的天命被人類拿回之前，你接觸任何的神秘知識都必須非常小心，因為它們屬於一位不可以提起名諱的古老存在。”
人類失敗了！
人類失去了知識的天命。
蕭恩的表情被一絲痛苦所籠罩，他的雙眸中不知道何時浮現起一抹暴戾瘋狂，赫卡忒女士給他的是一本非常古老的歷史書籍，上面還有殘留的歷史痕迹，那是蕭恩無法理解的，屬於這個世界人類的血色痕迹。
——《黑暗紀元》第一卷！
蕭恩的閱讀魔法可以讓他迅速地記憶下自己看過的內容，就彷彿是印刻在腦海中般，讓他過目不忘，雖然他無法完全理解上面的內容，尤其是那些包含神秘學識的部分，但是他可以隨時翻閱自己的記憶，通過溫習的方式繼續理解上面的內容。
他的大腦變成了一個儲存器，而閱讀魔法就是連接知識的接口，現在赫卡忒女士想要知道他的極限在哪。
但是蕭恩必須小心，因為有些神秘知識就好像是病毒，隨時有可能侵入他的大腦。
一場場的失敗。
人類一敗再敗，在其他所有的種族都相繼臣服覆滅之後，人類依舊堅守着最後的陣地，苦苦掙扎。
人類拒絕成為舊日們的眷族。
“第三紀元3001年，太陽熄滅，黑暗紀元開啟。
人類失去了【知識】的天命，盲目愚昧籠罩着所有人的思想，人們不再熱愛學習，知識的傳承變得異常困難且危險，人們內心深處的瘋狂在不斷滋長，一切的神秘知識都被賦予了生命，它們成為了一種超出人類理解的存在，追尋知識的道路遍佈荊棘，稍有不慎便是污染成一團不可名狀的怪物。
虛妄映照現實。
最初的【不可名狀的虛妄】從知識中孕育，祂們開啟了人類長達近百年的痴愚時代。每一個古老的‘不可名狀的虛妄’誕生，人類便開始遺失一部分由祂們所執掌的知識。
人類在遺忘知識。
過去的一切的他們曾經所擁有的知識。
這種絕望一直持續到某位無名的大賢者降臨，他帶來了屬於其他世界的知識，這些異世界的知識延續了人類的傳承。”
………………
“第三紀元3033年，人類再次戰敗，【生命】的天命被奪走，從這一年開始，所有人類新生兒的夭折率都在瘋狂增長，各地大量出現身體先天畸形的新生兒，緊接着人類以及其他生物繁衍的方式也被污染。
在長達三十多年的時間裏面，人類有一半的新生兒都是以卵胎生和卵生的方式降臨這個世界，這些新生兒存活的幾率不到十分之一。
灰霧籠罩中的生物開始大量滅絕，新的物種由污染扭曲的生命母體孕育。
邪物的時代開啟了。”
………………
第三紀元3055年，跨越空間維度的不可名狀的未知存在侵蝕【死亡】。
人類又一次戰敗，天命傳奇們相繼隕落。
活人和死人的界限開始變得模糊，那些本該死去的人，污染成為了徘徊塵世的遊魂，他們一點一點的腐爛，一點一點的遺忘人性，自身卻對此毫無察覺，好似遺忘了死亡，也被死亡所遺忘。
知識、生命、死亡、自然、天空、大地……
整個世界淪陷了。
人類曾經所擁有的一切都被奪走了，世界的本質在扭曲，屬於他們的天命時代成為歷史，世界被改造成了適合那些‘外來者’們定居的瘋狂國度。
怪誕國度誕生了！”
長達一個紀元的黑暗時代由此開啟。
蕭恩的大腦中好似迴響起無數的尖嘯聲，書籍上記錄的那個黑暗紀元，僅僅是觸碰那些活着的文字，便已經讓蕭恩感到痛苦與瘋狂。
奢華的大廳內。
不知道何時，牆壁上的古樸壁畫突然‘活’了過來，一陣呢喃的低語聲響起，灰濛濛的霧氣彷彿撥開的帷幕，在那幽邃的漆黑深處，一節尖銳無比的刀刃浮現，它破開虛妄映照現實，在越發瘋狂的呢喃聲中，一點一點地爬了出來。
“保持專註。”
“專註是施法者的第一要素！”
赫卡忒女士無疑是一位非常優秀的老師，她緩緩地轉過身來，雙眸微微眯起，眸中有奇異的淡淡微光。
——刀鋒舞者【不可名狀的虛妄】。
在清脆的落地聲中，兩節尖銳的刀鋒滑落，沾血的斑駁利刃，從膝蓋的位置斷裂拼接取代雙足，銹色的緊身長褲，宛如一位紳士的襯衫夾克，領口別著凋零的鮮花。
它緩緩地站了起來，身高接近兩米，手臂齊腕斷裂，鑲入兩節細劍。
這個怪物的身軀一點一點扭曲，抬起刀鋒的腳尖，以彷彿舞者般的柔韌性，呈現出一個卍字一般的舞姿，然後它朝着前方微微俯身低頭，如同是在向觀眾示意，從手腕部位斬斷釘入血肉的沾血利刃，非常優雅地橫在了胸前。
“繼續。”
“伱現在只有一次閱讀這本書的機會。”赫卡忒女士優雅轉身，黑色拖地的裙擺彷彿一朵盛開的黑玫瑰。
她從容地踏上了台階，迎着那臉部被繃帶包裹纏繞的舞者，輕聲道：“刀鋒舞者。”
“不可名狀的虛妄。”
“最初由一位叫做奧托立的落魄畫家完成，他在完成這一作品后就自殺了。動蕩年代，很多發瘋的藝術家們完善了這一作品，讓它晉陞成為升格者。”
“也讓它成為現實。”
“如果在其他的地方遇到它，你最好有多遠跑多遠。”
赫卡忒女士微微抬手，在那漸漸斑駁灰白，彷彿是油墨褪色般的走廊上，刀鋒舞者的身影突然消失，油墨般的色彩開始朝着四周的一切蔓延，彷彿是現實被潑上了油墨，所有的色彩都在扭曲變化。
現實變成了虛妄！
牆壁、走廊、書架、吊燈等等，一切現實中存在的東西，都漸漸化作了畫作中的物品，整個大廳都在變成一幅斑駁破舊充滿扭曲怪異線條的油畫。
這是蕭恩遇到的，除了大偵探-莫蒂萊恩外，最強大的不可名狀的虛妄！
——“真言律令：死亡！”
赫卡忒女士嘴唇輕啟，手掌握拳，彷彿是在抓住什麼，但卻沒有任何的聲音發出。
在蕭恩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一節冰冷的刀鋒已經抵在了他的腦門前，距離他的皮膚不到一厘米的距離，刀鋒舞者的身影橫跨了數十米的距離，從接近六米高的走廊上消失，瞬息間來到了蕭恩的面前。
專註被打斷了。
蕭恩感覺到了死亡的危險，然後下一秒，刀鋒舞者的身影開始扭曲，它整個身軀都在朝着內部塌陷，鋒銳的利刃變得銹跡斑駁，扭曲的四肢彷彿潑水的油畫，污穢的色澤在修長的身軀上擴散，最終它整個人開始原地分解，化作了灑落在潔白地板上的一灘分不清顏色的塗料。
“看樣子你需要學習如何專註施法。”赫卡忒女士的表情有一點點的失望。
等到蕭恩回過神來時，桌子上的黑色書籍已經消失了。
“今天的課程到此為止。”
“你該回去了。”赫卡忒女士的聲音漸漸低沉，彷彿是中年人的嗓音，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了長廊內。
蕭恩剛剛起身。
一個女妖侍從的身影便從旁邊的書架中走出，她蒼白的面容凝視着眼前的蕭恩，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女士需要休息。”
“請跟我來。”
蕭恩看着地面上那一灘斑駁污穢的油彩塗料，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隨後跟着侍女的腳步離開了這裏。
他現在需要冷靜。
他的大腦裏面裝了太多自己目前還不理解的知識，以至於他目前的思維並不清晰。
“怪誕國度。”
在走進那宛如迷宮的迴廊前，蕭恩最後看了一眼那灘污穢的油畫塗料。
從這一刻開始，他知道自己必須拋棄以往的認知，重新開始認知這個瘋狂的世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