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換位思考
“呂蒙的性格特徵基本就是這樣了。”袁意道，“至於他性格的成因和變態的根源，除非他親口說出來，否則我們不可能知道，而就算他說出來，反社會人格障礙的治癒率也非常低，因為這種疾病的成因非常複雜，是多種事件、多種因素、多種環境，長久積累之下導致的，甚至，這種人的大腦結構已經出現了異變，在沒有藥物輔助或手術治療的前提下，是不可能治好的，所以，我們也別想着能夠剖析其內心創傷，或是通過某種心理學方式來治癒他了，這都是不可能的。”
樊道明語氣中帶着一絲憤恨地道：“這個呂蒙當真是個變態啊。他既是反社會人格，卻又十分地自控自律，而且智商高，反偵察能力強，這樣的人，如果任由其發展下去，假以時日，他必然會不滿足於跟蹤和監視，從而做出其他罪惡的事，因為變態的心理需求是會隨着滿足感的不斷填充而與日俱增的。”
袁意道：“沒錯，他的需求肯定會升級。所以，我覺得他說的囚禁女孩玩遊戲的事，應該是真的。兩年過去了，呂蒙想必早已不滿足於跟蹤和監視了，他的玩法肯定已經變了。但由於祝鈴兒的緣故，他對我的執念還在，因此才會監視我，而他之所以監視我，也並不是為了監視本身，而是想親眼看着我在痛苦中死去。”
說到這，袁意忽然徹底想通了呂蒙為什麼沒跟蹤自己了，因為呂蒙無法從跟蹤他的過程中獲得快樂了，像呂蒙這樣的人，是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的。
袁意站起身，一邊輕敲着自己的太陽穴，一邊圍着桌子走來走去。
樊道明將袁意剛才講述的內容全部記錄下來，並進行了歸納提煉，然後總結性地道：“呂蒙，反社會人格障礙患者，智商高，自控、自律能力強，表面人際關係維持的很好，但卻始終是一個人，社會生活能力強，自由職業，很可能是攝影相關，善於掩飾自己的情緒，偽裝自己的個性，具有跟蹤和監視女性的特殊癖好，且不排除其他對女性的變態行為，是這些沒錯吧？”
袁意默默點了點頭，他的腦海中有一條線索忽隱忽現，他一直想要抓住，卻始終沒抓住。
樊道明道：“我有一個疑問，如果僅從表面來看，呂蒙的長相其實也還算不錯，中等身高，長相眉清目秀，善於撒謊和控制別人情緒，如果他想的話，應該可以交到女朋友才對，或者說，應該會有女性喜歡和他在一起才對。”
袁意晃了一下腦袋，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說道：“可他性格很怪，或許會有女性被他吸引，並和他在一起，但時間一長，難免會暴露真實性格，到時候不管什麼樣的女性，怕是都得逃跑。”
樊道明道：“可除了跟蹤監視之外，他還有什麼怪癖呢？能夠將女性直接嚇走？”
袁意道：“可能是某種缺陷，生理上的，亦或心理上的，讓他對女性有着特殊的變態行為，比如毆打、變相折磨、角色扮演、身份互換等等。”
樊道明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搞懂，呂蒙為什麼會跟蹤祝鈴兒四年之久呢？而且他除了跟蹤別的什麼也不幹，這有點不合常理吧？”
袁意道：“他最開始的跟蹤應該是一種報復心理，想噁心我們，或者說想拆散我們，但後來，他發現跟蹤本身也很有意思，於是便繼續了下去，再後來，他見我們深受其苦，並從我們的痛苦中獲得了某種特殊的快感，這樣一層一層，層層遞進，心理需求逐漸升級，才讓他跟蹤了四年之久。”
樊道明道：“那……呂蒙有沒有什麼弱點？”
袁意沉吟道：“如果說弱點的話，那應該就是自負了，他覺得自己很厲害，看着那些被他玩弄於股掌中的人，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多多少少會有自負心理的。”
樊道明點燃了一支煙，抽了幾口，若有所思地道：“一個聰明又自負的人，一個自控又自律的人，一個沒有羞恥心和道德感的怪物，你說，如果他真在諮詢室周圍監視你的話，他會選擇哪裏呢？”
袁意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來思索着。
樊道明道：“我覺得，我們需要換到他的身份，試着用他的思維去思考問題才能行……”
袁意深吸一口氣，開始試着想像自己如果是呂蒙的話，他會怎麼做？
毫無疑問，他會監視，但，會在哪裏監視呢？
對面的工業園？馬路上？樓下？
右側的酒店？左側的百貨大樓？還是後方的綠化帶？
這些位置點都太普通了，準確的說，這些位置點都是普通思維下的產物，是普通人在思考的時候會選擇的位置。
樊道明的聲音輕緩地飄進袁意的耳朵里：“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呂蒙有可能會扮成清潔工在門口偷聽……那麼，他有沒有可能——“
袁意忽地睜開雙眼，幾乎和樊道明異口同聲地說：“通威大廈！”
是的，呂蒙最可能的藏身位置，或者說，從他的角度來看，最合適的藏身位置應該就是通威大廈本身，甚至他很可能就在諮詢室所在的那一層樓。
什麼酒店，什麼望遠鏡之類的，其實根本就不需要。
呂蒙必然會選擇最省力、最直接的方式，而且，也是最不容易被發現的方式，那就是就隱藏在他們身邊，甚至，是隱藏在他們的眼皮底下。
“我覺得他很可能就在通威大廈，而且就是我們那一層，甚至，我們都可能見過他，只不過我們根本沒在意，所以讓他從我們眼皮底下溜走了！”樊道明說道。
“沒錯，沒錯……”袁意神情有些激動地道，“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我們策劃的如此周密，卻連呂蒙的一根毛髮都沒發現的原因了，想必，當我下樓后，呂蒙就在通威大廈的樓上看着我，目送着我一路跑走，然後——”
說到這，袁意和樊道明對視了一眼，兩人目光相撞，幾乎在一瞬間，便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童念。”他們齊聲說。
如果他們推測的沒錯，那麼，此時此刻，呂蒙很可能還在通威大廈，他在潛伏着，等待着，監視着。
童念，才是他的真正目標。
而，諮詢室，便是目前最危險的地方。
雖然呂蒙不可能直接進入，但，童念總不可能一直躲在諮詢室里的，呂蒙如此高智商，想必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調虎離山，讓單純的童年落入他的圈套，落入他的魔爪。
袁意迅速掏出手機，正準備撥打了童念的電話，卻被樊道明一手攔住了，樊道明道：“你準備怎麼做？”
袁意道：“我還沒想好，我只是想先問問童念她們是否安全。”
樊道明道：“安全應該是安全的，呂蒙不可能如此明目張胆地抓走童念，他肯定會尋找一個合適時機，做的滴水不漏，讓別人以為不是他。”
袁意放下了手機：“樊老師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做？”
樊道明聲音低沉地道：“我覺得我們應該速戰速決，不破不立。”
輕咳一聲后，樊道明繼續道：“按照我們剛才的分析來看，越往後拖，呂蒙越容易起疑心，同時也給了將犯罪證據抹乾凈的機會，到時即使我們抓住了他，也定不了罪。”
袁意點頭道：“有道理。然後呢？”
樊道明道：“既然呂蒙現在很有可能就在通威大廈里監視着童念，那麼，我們不如乾脆利用這次機會，利用今晚的這種特殊情況，讓童念作誘餌，將呂蒙引出來，讓他上鉤，將他人贓並獲，就能治他的罪了。”
袁意疑聲道：“可是……呂蒙今晚會出來嗎？還有，即使他真的出來了，他會對童念有所行動嗎？萬一他只是觀察和跟蹤呢？”
樊道明的獨眼說閃爍着銳利的目光，嘴角上揚，露出一抹老狐狸般的笑容：“你不是說過呂蒙最大的弱點是自負嗎？這樣的人，雖然行事謹慎，但有時會因為太想一招就將對手打趴下，而劍走偏鋒。”
樊道明指了指袁意：“你，就是呂蒙最想直接打趴下，甚至是直接打死的對象，他很清楚，如果讓你獲得了喘息時間，說不定真有可能轉好，但如果他現在抓走童念，亦或傷害童念，並將傷害童念的原因轉嫁到你身上，讓你覺得是你的行為導致了童念受傷，那對你的打擊將會是成倍的，是致命的，會讓你重新體驗幾乎和兩年前幾乎一模一樣的情境，你覺得，呂蒙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嗎？”
不待袁意回應，樊道明忽然獰笑一聲道：“如果我是呂蒙，我就會立即展開行動，制定一個計劃，不是今晚，就是明天，越往後拖，效果越差！”
袁意看着樊道明，隱約間，他竟從樊道明的臉上看到了一種“變態”的猙獰跡象，他當然知道這是樊道明在換位思考，不過還是覺得有些可怕。
袁意明白樊道明說的沒錯，甚至是切中了呂蒙的要害，他自己的換位思考沒有進入變態的角色里，但樊道明顯然是進入了。
袁意深吸一口氣，穩住略顯激動的心情，說道：“樊老師，我覺得你說的非常對，時間，對呂蒙來說，十分重要。”
樊道明臉上的猙獰消失了，他抽了兩口煙，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所以說啊，真正的將計就計，其實並不是針對呂蒙的，而是針對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