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黃皮子
“不知道那些狼走沒有。”我跟小胖面帶紅潮,迫不及待地扒着門縫往外瞧。
晦暗的林子,除了沉寂的白雪,就是一片靜默的無聲。恐懼和好奇交織着,讓我的眼睛一寸一寸在視野里搜尋。
“不見了,走了?”我的手壓在門閂上,以前經常扛着它當金箍棒耍,這時候真希望它有千斤重。
“狼都狡猾狡猾滴,說不定在啥地方藏着呢。”
小胖的說法又引起了我的警覺,我開始留意那些小坡的後面,會不會藏着一對三角的尖耳朵,一對狼眼正覬覦着我們。
“娃們,吃飯了,吃完飯好去上學。”身後杆子爺在招呼我們。
我跟小胖戀戀不捨走到回去,我問杆子爺:“杆子爺,那些狼走了沒有?”
杆子爺嘆了口氣:“杆子爺也不知道喲,就看山神爺是什麼意思了。”
等吃完飯去上學的時候,美姨去找葛叔,想讓他送我們去上學。葛叔一聽嚇壞了,連連求饒跑回了屋裏,葛叔那麼怕狼怕野獸,要不也不至於放下獵槍去當貨郎。
杆子爺說他送我們去上學,順道去段爺那坐坐,我們都很樂意。
杆子爺打開大門的時候,我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沒有帶那把老獵槍,也沒有帶開山刀,就提溜着那支煙杆子。雖然我知道杆子爺也很厲害,但是心裏還是沒底,因為不知道杆子爺是不是也會鷹爪功。而且俗話說,猛虎架不住群狼。
走着,杆子爺突然停下來,指着前面說:“娃們,快看。”
我們順着他指的方向一瞅,是好幾串腳印,旁邊還有糞便,這距離應該就是昨晚看到那些綠眼睛的位置。
杆子爺蹲下身子,用大拇指和食指丈量了一下腳印,足有小一紮長,然後說道:“個頭不小呢。”
老獵人經驗足,可以從腳印的大小判斷出狼的大小。
我也跟着看看那些糞便,爺爺教過我一些這方面的知識,從糞便的顏色、凝結程度、消化程度可以大概看出狼的健康狀態、年齡狀態。而從這些糞便看起來,似乎很健壯。
也就是說,這個狼群很鼎盛,數量多,而且強壯。
“爺爺,這些狼走了嗎?”春妮小聲地問道,生怕被狼群聽到。
杆子爺看看春妮,呵呵笑着說:“妮子不怕,這些狼啊,被山神爺召回去了。”
杆子爺在說謊,這糞便裏面是熱的,說明它們守了整整一夜,到天快亮才離開。如果這些狼真的早早打算放棄,就不會一直守到天亮。
狼的韌性是非常可怕的,不會輕易放棄,興安嶺的子孫都曉得。
隨後杆子爺送我們到學校,卻看到段爺也在那,和小劉老師站在雞舍前。
這雞舍是學校弄的,說是要自產自足,給學校增加補貼。
我們遠遠地就喊,杆子爺也喊道:“老段,你咋跑這來了?”
段爺聽到杆子爺喊他,回過頭來:“老杆子。正好,你快過來看看。”
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我們走到雞舍前,就見地上死了一堆的雞,這些雞都只剩下個空架子,還有遍地的雞毛。
杆子爺一瞧:“這是遭了皮子了。”
段爺也贊同的點點頭:“二十多隻雞,還不是一隻兩隻呢。”
黃皮子進雞舍,那肯定是一場生靈塗炭,它們會把雞舍里的雞都咬死。可是再怎麼樣,它也吃不了這麼多,可這裏的雞卻全都被吃乾淨了。
“這些黃皮子,真可惡。”小劉老師氣得直跺腳,這些雞都是她精心照料的。
段爺說:“學校養這麼多雞,也不養條狗,很容易遭皮子。這些皮子就是看這裏沒狗看着,才敢肆無忌憚。”
小劉老師狠狠一點頭:“好,我去問人家要一隻。”
杆子爺納悶道:“最近是怎麼了,怎麼又鬧狼又鬧皮子。”
“俗話說,國之將亡,必生妖孽。現在我們這裏狼鼠橫行,聚之不去,難道是有災禍降臨。”小劉老師一驚一乍道。
段爺聽了大笑:“小劉老師,你想像力很豐富。”
小劉老師吐吐舌頭:“我開玩笑的。段先生,我這些雞咋辦啊?”小劉老師一臉可惜。
“埋了吧,被皮子糟踐了,肯定是不能吃了。等我找到這窩皮子,剝了皮捐給學校,算是對娃們的一點心意。”
我一聽段爺要去打皮子,心裏那個癢的,要是平時早跟着段爺去了,可現在要上學,只能被小劉老師趕進了教室。
上課的時候,我腦子裏就在浮現段爺手握柳葉刀,將那些抱頭鼠竄的黃皮子一一斃命的場景。但又一想,若是用飛刀肯定會在皮子上留下洞,這就不好賣了。段爺既然說要剝了皮捐給學校,就肯定不會用飛刀。我心裏就開始很好奇,段爺會用什麼方法抓這一窩黃皮子。
黃皮子精怪,一般都在晚上或者清晨活動,有時候白天也能見到,倒是沒聽說這一窩攜家帶口出來偷雞的。
黃皮子這玩意在興安嶺,不新鮮,有時候走到路口,就看到牆角一顆腦袋在賊頭賊腦的往外探,然後出溜一下鑽過去了。黃皮子警惕性很高,走幾步就會站起來四處張望。但是能夠迷人的皮子,我還真沒見到過。
聽杆子爺說,黃皮子有白毛成精的,那傢伙就老厲害了,別說迷人了,都能吃人。
我看看教室外面,校長正在處理那些雞。黃皮子不僅吃雞,也吃蛇鼠,搞不好牙上有病毒,所以這些雞儘管看着可惜,也是沒辦法了。不過這些黃皮子嘴巴也是夠刁的。
“哎!這咋還有一隻!”校長不知什麼原因突然叫了起來,還拿着鋤頭做出一副招架的姿勢。
小劉老師聽到動靜,望着外面問道:“咋了,校長?”
“這還有一隻黃皮子!”
教室里一聽立刻炸了鍋,儘管小劉老師說在教室里待着不要動,我們還是跟着到了院子裏。
就見校長對面,一隻貓般大小、草地黃的皮子,正衝著校長的鋤頭呲着牙,模樣異常兇悍。
看他肚皮圓滾滾的,估計是貪吃沒跟着大部隊撤退,一直躲在哪個角落裏呼呼睡大覺。
我一看到它眼睛頓時放光,趕緊低頭在地上一掃,正好用半塊板磚,一把就抄起來大喊:“打皮子啊!”
聽到我這聲吶喊,黃皮子嚇得打了個激靈,抬起黑不溜秋豆大的眼睛盯着我,然後掉頭就跑。
我一板磚砸過去,它正好出溜走。
班上的男同學被我這一帶更是炸了鍋,紛紛去撿石頭砸黃皮子。
黃皮子順着牆角沒命逃竄,大家叫喊着:“打皮子!打皮子!”滿院子地追打,殺打聲震天響,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這打仗呢。
小劉老師也瘋魔了,跟着一起喊。
校長拿着鋤頭圍追堵截,黃皮子一下慌不擇路,蜷縮在原地左顧右盼。
鋤頭一揮,黃皮子猛竄,從校長的襠下鑽了過去,重新鑽回了雞舍。
“圍住它!圍住它!別讓它跑嘍!”雞舍那邊是個牆角,這下它等於是又鑽回那死胡同。
我們一圈一圈的人,把雞舍圍的水泄不通,人人手裏拿着石頭磚塊,跟鬼子進村一樣往前走。
角落裏一陣沙沙聲,我們走過去,就看到黃皮子正用爪子絕望地抓着牆,那牆高到大人都翻不過去,更別說它了。
“呀!”校長一聲自我鼓舞的吶喊,鋤頭開天裂地之勢朝着黃皮子劈去。
那黃皮子負隅頑抗,扭轉身子朝着雞舍另一邊瘋跑。
“砸死它!”又是一陣亂石齊飛,猶如雨下。
那黃皮子靈活的身軀竟在這堆亂石中穿梭,毫髮無損。一轉眼,它已經到了我的跟前,一雙眼睛和我四目相對。
它朝我狂奔着,門牙外呲像一隻惡犬,發出“嘰”地一聲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