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激戰土圍子(四)

第5章 激戰土圍子(四)

第5章激戰土圍子(四)

一顆顆手榴彈在圍牆上炸響。一團團火光拖着黑紅色的濃煙,映紅了半邊天,也映紅了炮樓里中村正雄的臉。

“咳咳……咳咳……”

射孔里不斷湧入的炸煙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他原本抄着一個軍用飯盒在啃冷飯糰,現在看來,他連享受冷飯糰的機會也沒有了。

他把飯盒一丟,踩着黃橙橙的子彈殼摸到了射孔邊。

射孔外,一團團黑紅色的火焰正在燃燒,而且越燃越旺,不時發“畢畢剝剝”的脆響。圍牆上橫七豎八地躺着的一堆黃色軍裝的屍體,那些屍首上千瘡百孔,燒焦的軍裝上冒着黑煙,身上的子彈袋正在“僻里啪啦”地爆響。

真是滑稽透了,剛才他還在像欣賞煙花一樣看着一顆顆炮彈在開闊地上炸響,轉眼間,卻看到一朵朵原本絢麗無比的曠世之花已化做地獄之火,燃燒在他眼皮子底下。

炮樓里原本寒冷刺骨,現在卻被不斷湧入的熱浪變成了一個大蒸籠。一夥偽軍呼啦啦地湧入炮樓底層,一個個像丟了魂似的鬼哭狼嚎,有的身上還嗆煙冒火。

到此時方能看出,偽軍的軍事素質簡直和日軍不可同日而語。儘管同遭打擊,可圍牆上的日軍依舊死戰不退,而偽軍們則一個個抱頭鼠竄,狼狽不堪。

中村氣得說不出話來,在地上“呸!”的碎了一口,掏出腰間的十四年式手槍,衝到樓梯口,衝著下面的地板“啪啪”就是兩槍,打得地板上火星四濺。

“八嘎!統統回去!回到戰鬥崗位上去!否則格殺勿論!”

樓下的偽軍頓時驚慌失措,開始相互推搡,最先被拱出門去的偽軍嚇得大喊大叫,拚命抓住門框不鬆手。

中村氣瘋了,拎着手槍就要往下沖,身邊的黑田卻一把拉住了他。

“中村君!你消消氣,讓我來!”

黑田大踏步走下樓梯,一言不發,從角落裏拎出一個木箱,打開,裏面滿滿的都是TNT炸藥,又從兜里摸出一根黃皮雷管,把雷管往炸藥里一插,然後掏出打火機打燃了導火索。

“啊?!”偽軍們大驚失色,立刻尖叫着沒命似的往外跑,眨眼間就跑了個乾乾淨淨。

“八嘎呀路!”黑田怒沖沖地拎着手槍追了上去,朝天上又放了幾槍。

雷管上的導火索急速地抖動着,騰起一團紫紅色的火苗,眼看就要燃到盡頭。

中村大驚失色,忙不迭地趴倒在地,用手死死堵住耳朵。

爆炸卻並沒有發生。

少頃,黑田折返回來,見狀一陣壞笑,走上去拔出雷管,朝中村晃了晃:“中村君,不要緊張,裏面沒有裝葯!”

中村長出了一口氣,爬起來,怔怔地望着黑田,心裏面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

從今天早上起,他的心緒已如過山車般大起大落,上上下下了好幾回。

他的部隊已於前天開拔,奔赴新鹿,由於要與新來的指揮官交接,他耽誤了一天。

原本定於今天上午趕往新鹿,可新來的原田小隊長卻苦苦相求,說是佐藤聯隊長打來電話,今天會有一個檢查團要來視察,原田害怕自己初來乍到介紹不周,所以請中村多逗留一天,幫忙介紹介紹。

中村很痛快的就答應了。

之所以很痛快,是因為他對土圍子太有感情了。

他在這裏已呆了大半年,嘔心瀝血地築起了完備的工事,他曾信心百倍地期待着能夠在這裏大幹一場,可造化弄人,在過去的大半年時間裏,八路把周圍的據點都騷擾遍了,可唯獨對土圍子卻敬而遠之。

這個被中村寄予厚望的殺戮戰場,在這大半年裏竟然連一塊牆皮都沒有掉過。

所以臨走時,能夠有這樣一個機會好好介紹一下自己的傑作,中村當然求之不得。

可他哪裏會想到,就在他滿口答應之時,他期盼了大半年的血雨腥風,已帶着滔天的能量滾滾而來了!

就在八十里以外的孫家坪,八路軍正秣兵歷馬,準備對土圍子進行一次史無前例的突襲。為了這次突襲,他們已準備了近千斤的炸藥,還帶上了全旅最大的殺器——九二式步兵炮。

陰差陽錯的中村,註定要經歷一場血光之災了。

……

檢查團到來之前,中村的心情還是蠻愉快的。

夜裏一場小雨,一早起來,北風就像是要侵入到骨子裏似的,帶着嗚嗚的低鳴,肆無忌憚的侵襲着土圍子。

中村起了個大早,讓衛兵生上火,燒了壺水,然後捧着熱水杯開始踱來踱去。

他正在打腹稿,他想奉上一場精彩演講,讓眾人都看看他在土圍子裏的奇思妙想。果真如此,也不枉他付出了大半年的心血。

檢查團不久就到了,一見面就讓中村大吃一驚!

眼前的檢查團居然沒有乘車,而是騎馬而來。

這是一隊穿着黃色粗呢面大衣戴着皮帽身挎馬刀的傢伙,腰系布彈帶,馬脖束頸彈帶,背上是四四騎步槍,肩上還斜挎一個彈藥盒,一共有二十人,個個高頭大馬,馬靴鋥亮。

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黃呢軍服,披着斗篷,佩戴少佐軍銜的壯漢,此人胯下青頭大馬,長方臉,仁丹胡,長的濃眉大眼,方頭大耳的,顯得霸氣十足!

看裝束,應該是第四騎兵旅團的騎兵。

中村就有點驚訝。

第四騎兵旅團是一支榮譽部隊,屬於新秀槍騎兵,也叫龍騎兵。他們的指揮官小原一明少將,曾是奧運會的馬術冠軍,能夠在這樣的部隊裏供職,個個不容小覷。他們多是貴族子弟,個個心高氣傲,飛揚跋扈。

當然嘍,打起仗來也很勇敢,是日軍精銳中的精銳。

最讓中村吃驚的是,那個佩戴少佐軍銜的軍官竟然相當年輕,怎麼看也比自己小上好幾歲,可這傢伙居然佩戴着少佐軍銜!

自己堂堂的陸大高材生,打拚了多年才混了個大尉,可這傢伙年紀輕輕,居然就當上了少佐,實在是令人噓唏。

可隨之而來的,就不是噓唏了。

當中村恭恭敬敬地向這傢伙鞠躬致意時,這傢伙居然打着哈欠,看都不看就走了。只是後面的騎兵小聲嘀咕了一句:“這是第四騎兵旅團的黑田少佐。”

“小子,居然如此無禮!槍騎兵就很牛嗎?少佐就很牛嗎?簡直是目中無人,缺少教養!”中村憤憤地想,隨即又安慰自己:“唉,算了!這幫傢伙一貫如此,忍一忍就過去了。”

他想的太簡單了!

他不知道,對他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首先視察的是中村最得意的“瓮城”設計,中村是個中國通,曾在戰前在中國搞了三年的地圖測繪,跑遍了中國的大江南北。不明白底細的人,還以為他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呢。

他不但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而且對中國曆朝歷代都了如指掌,他對中國的兵書戰冊也頗有研究,還對中國的詩詞歌賦頗感興趣。

他對瓮城的設計就是參考了中國古城池的設計,並為此制定了專門的戰術。可當他如數家珍般做介紹時,那個叫做黑田的傢伙居然哈欠連連,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

本來原田小隊長還想問些問題,可卻被這傢伙無情地打斷了。

“切!不就是一堵牆嗎?在我看來,這玩意拿來給我們騎兵做障礙訓練最合適。”

介紹到鹿砦時,這傢伙輕蔑的直撇嘴,沒聽兩句就打斷了中村:“中村君!這些破破爛爛的玩意看起來就跟樹枝差不多,本來你的土圍子就夠土了,這樣子看上去就更土了,簡直成了農家菜地!”

介紹到鴨子時,這傢伙再也忍不住了,居然第一時間就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

中村的胸口立即隱隱做痛,一口痰堵在氣管里差點咳不出來,可他還是忍住了,不卑不亢地回答:

“閣下!是這樣!八路軍非常善於夜襲,而他們最常用的戰術就是挖地道,一旦挖好,就運上炸藥實施爆破,他們把這叫做土飛機。

有鑒於此,我們在外壕里扣上大缸,大缸里再放上鴨子。鴨子的聽覺非常敏銳,一旦有刨土挖坑聲就會嘎嘎大叫,這樣我們就能及時發覺並摧毀敵人的地道。我個人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實用的設計……”

“哈哈哈……”這傢伙沒等中村說完就捧着肚子爆笑個不停,瞧那架勢,似乎不加以制止,就會笑破了肚子似的。

“我可愛的中村君!你難道不覺得滑稽嗎?

我堂堂大日本皇軍,無敵於天下,本應用我們的飛機和大炮,用我們的武士道精神去征服敵人,讓他們從精神上到肉體上都徹底臣服。

而你,居然用這麼土氣的辦法去對付一群叫花子般的土八路,讓堂堂的大日本皇軍跟一群鴨子一起並肩戰鬥。

八嘎!你不覺得這樣太過分了嗎?哼哼……在我看來,把這些鴨子放進鍋里煮都要比放在大缸里觀賞更合理一些,不是嗎?中村君?”

周圍的騎兵頓時放聲大笑,一個聲音在旁邊附和着:“哎呀!就是!攤上這麼個中隊長,他的士兵可有福嘍,隨時都可以從大缸里拿只鴨子來米西米西!”

另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哈哈,我覺得,和這些鴨子一起並肩作戰一定非常有趣,他們嘎嘎的叫聲一定會讓敵人屁滾尿流,哈哈哈……”

“呦西!呦西!”……許多聲音連聲附和,氣得中村渾身發抖!

真正讓中村氣憤的是在視察營房的時候,檢查到中村的宿舍時,這傢伙看了一眼牆上的字畫。

“這是什麼東西?……中村君,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在你的宿舍里會出現支那的字畫,你想幹什麼?嗯?!”

中村忍不住了,回了一句:“這純屬個人愛好,閣下!這不值得大驚小怪!”

“巴嘎!難道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字畫還不如支那人的嗎?為什麼懸挂支那人的?你必須解釋一下!還有,上面那些字到底是什麼意思?你為什麼喜歡它?”

中村強壓怒火,解釋道:“閣下,那只是一首詩而已,翻譯過來就是——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我懸挂它,是覺得它很美,難道不是嗎?”

黑田砸吧着嘴巴,嘟囔道:“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哈哈!是挺美。不過!我們大日本皇軍正在不斷推進,不日就要打到蘇州。要我看,你的字畫上應該改掉一個字,應該改成:夜半槍聲到客船……哈哈哈……”

中村氣得臉色鐵青,他已經出離憤怒了!但是礙於日軍嚴格的上下級關係,他還是忍了又忍沒有發作。

這小子好歹也是個少佐,他就是抽自己幾個嘴巴子自己也不能還手。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了吧!

中村憤憤地咬着嘴唇,閉上了眼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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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之活着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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