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在劫難逃

陸銘說完后，遂發現自己這樣說實在不妥，哪裏有一個臣子說皇上聰明的，感覺不像是臣子誇獎皇上，倒像是在稱讚自己成器的兒子，正要彌補，只見英宗皇帝微笑着揮了揮手，示意無妨。

英宗皇帝讚歎道：“能夠得到你的誇獎，說朕聰明，朕倍感榮幸啊！——接下來你再分析一下，船是怎麼沉的？丁老二和丁老六，還有船家，漁夫，水手都死了。當然，朕這麼說，實際上就已經告訴你這件事也是朕做的。沒錯，你說說朕到底是怎麼做的吧？”

陸銘有了剛才的教訓，不敢在口不擇言，想了想，回答：“皇上故意喝醉，接着你叫鷹爪王點了其他人的穴道，包括你的穴道，但是唯獨不點我的。由鷹爪王用內功悄無聲息的把船底板震裂，水浸泡進來了，船開始下沉。隨後鷹爪王再把自己點上穴道，然後等着我發現船下沉了。你們算得很准，在船下沉的時候，我來得及把你們都救了，但是我畢竟只有一個人，肯定來不及救丁老二和丁老六，於是就用這種簡單的手段殺了他們兩個。不過這個謀殺我有一個不明白的。”

英宗說道：“你這麼聰明的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你們用船下沉的辦法來謀殺了丁老二和丁老六，這種手段簡直太容易引火燒身了。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因為你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及時發現船正在漏水下沉，而且我還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你們都救出來，因為你們的穴道被點了。如果我晚一步或者有什麼閃失，那你們不是要作繭自縛，自己葬身西湖水底嗎？這個的確有些讓人費解了，請皇上賜教。”

英宗皇帝笑了，頗為得意的說道：“這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在經歷了這麼多劫難之後，朕覺得面對死亡能夠跨越過去，享受劫後餘生那種快感，真的太美妙了。”

說這話時，英宗皇帝像一個天真的孩子，做了一個很大的惡作劇，讓大臣們頭痛不已，他卻高興得手舞足蹈。

陸銘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瞧着他。等到他高興得差不多了，陸銘才說道：“現在皇上能告訴微臣，為什麼要費勁巴力的殺掉這五個侍衛？如果你真要殺他們，一句話的事，又何必折騰出這麼多事情來了？”

英宗冷冷的說道：“好吧，朕可以告訴你，因為跟一個死人說秘密是沒關係的。就算把所有的秘密告訴你，等你的嘴巴永遠閉上了，也就不可能泄露這個秘密。”

陸銘大驚失色，聲音有些發顫，說道：“難道皇上已經對微臣下了毒手？微臣已經活不了了嗎？”

英宗皇帝冷笑說道：“朕讓你死，你敢不死嗎？何必還要使什麼手段？當然，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很多人不會坐以待斃的，尤其是還有希望能夠活下來的時候。現在你身邊並沒有足夠的力量能夠控制你，雖然鷹爪王的武功很高，可是你好像有什麼天生神力，念口訣之後，甚至連蒙古先鋒博羅都死在你的手下。”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個似乎沒有什麼用處。因為鷹爪王的武功的確是無人能抵，你不是他的對手，一百個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他要殺你易如反掌。而且現在他就在你身邊，你甚至連呼喊那句咒語的機會都沒有，你就算用咒語獲得天生神力，他一樣可以殺掉你。”

“你身體再厲害總做不到刀槍不入吧？你力量再強，如果碰不到鷹爪王的身體，你就殺不了他，你既然打不到他，你的力量就根本沒有任何作用。所以現在你在這裏坐着，實際上已經跟五花大綁推到門外等着砍頭之人沒有什麼兩樣。朕之所以耐心的回答你的問題，只是朕覺得太無聊了，想找人聊聊。而且朕佈下了這麼精妙的局，如果不把它說出來，那無異於錦衣夜行，實在是暴殄天物，說出來朕就開心多了。”

陸銘點點頭說道：“皇上的這種想法我完全可以理解，不過我可以提醒皇上一點，有些事情可能未必像預先想像的那樣。也就是說事情都是有兩面性的，你看到了這一面，另外一面有可能會同時暴露出來，而那一面有可能是你不能接受的。皇上想知道為什麼這麼說嗎？”

英宗皇帝說道：“死到臨頭，你又想故弄什麼玄虛呢？”

“皇上請先回答，微臣盡心竭力為皇上效勞，皇上卻要殺掉微臣。能否讓微臣死個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讓皇上對微臣下手？”

英宗皇帝聳聳肩說道：“沒有理由，朕是皇上，是天子。君臣父子，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句話你不會不知道吧？天下所有的人都是朕飼養的牲口，朕想讓他活，想讓他吃肉，想讓他升官發財，能夠實現。同時，朕想讓他死，他就一定會死，逃不掉的。”

“皇上要殺掉微臣，僅僅只是想顯示皇上生殺予奪的權威，僅此而已嗎？”

“這個理由還不夠嗎？哦，對了，如果說你非要理由的話，那朕可以想出殺你的一百個理由來，而這些理由不需要朕去一個個羅列。只需要把這個任務交給翰林院，會有翰林學士引經據典，羅列你的罪狀，每一條都足夠誅你的九族的。不過念在你輔佐朕有功，救過朕，朕不想做得這麼絕。實際上朕也不想殺你的，只是你非要跟着來，只是你陷入了朕的這個遊戲之中，朕就只能殺了你。免得朕的這個遊戲被外人知道了，就不好玩了。”

陸銘說道：“皇上拿殺人來當遊戲，豈不是惹天下人恥笑？那些忠於皇上，為皇上拋頭顱灑熱血，出生入死的英雄好漢，只怕聽到這話心頭都是涼了半截的。”

英宗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沒關係，天底下有的是人。誰不服朕就把他殺了，自然會讓服的人上來，所以沒必要在意。”

陸銘嘆了口氣，說道：“這麼說來，微臣是在劫難逃了？”

“是的，所以你識相的話，就把剛才朕給你的那瓶藥丸吞下去，不然鷹爪王會幫你這個忙的。而且朕還可以承諾，你死了之後朕會厚葬，還可以給你的弟弟一個高官。”

陸銘突然笑了，瞧着英宗說道：“皇上，你以前不是一個草菅人命的人，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知道嗎？”

“朕以前是什麼樣的人用不着你來點評。你趕緊上路吧，朕還要接着睡覺呢！”

陸銘點點頭說道：“現在的皇上心狠手辣，根本不在意別人的生死，可以前的皇上卻是仁慈，膽小懦弱。因為經歷了太多生死，反而懂得生命的珍貴，輕易不會殺人，兩個皇上判若兩人。這不能不讓人產生懷疑，這裏面似乎有什麼蹊蹺，皇上想聽聽微臣的判斷嗎？”

“朕對你編的一些故事已經沒什麼興趣了，你還是趕緊上路，別影響了朕睡覺。否則朕先前所說的全部作廢，不僅要殺你，還要殺你的家人。”

陸銘神色自若，說道：“臣和臣的家人死不足希，但是皇上如果不聽微臣的這番話，皇上很快就會有滅頂之災，那時悔之晚矣。”

英宗皇帝原本是很不耐煩的閉上了眼睛的，聽到這句話，身子猛的一震，緩緩睜開眼睛盯着他，說道：“你想說什麼？朕有什麼滅頂之災？”

陸銘想想，似乎在理頭緒，才接著說道：“其實皇上先前說的話，已經把皇上即將面對的滅頂之災說得再明白不過了，知道嗎？皇上，您病了，你的病，在這裏！”

陸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接著說道：“皇上你知道嗎？你跟別人不一樣，你有兩顆心！——我說的不是有兩個實實在在的心臟，而是有兩種人格。——人格這個詞，是一個西洋傳教士教給我的。雙重人格，就是說，在你的身上會同時存在兩種完全不同的人性。一個善良甚至有些懦弱，因為經歷了太多的苦難，你懂得珍惜生命。而另一重人格的你，則是殘暴甚至無情，這個你同樣是由於經歷了太多的苦難，使得你潛意識的想殺掉任何對你有威脅的人。”

“這些人也許只是因為不經意的一句話，一個動作。甚至完全沒有任何原因，只因為你感覺到他可能會危害你，你就把他們當成你敵人來加以殺掉，又或者，你完全只是為了享受生殺予奪的快意。雙重人格在你身體裏交替出現，當第一種人格出現的時候，你很善良，待人處物都是天下的楷模。”

“而第二種人格出現的時候，你就會成為一個暴君，殺人如草芥。但是由於在第一重人格的掩飾之下，你又不願意採用簡單的事實之類的手段直接殺人，這會讓別人認為你是個暴君，而你並不想這樣，所以你才設計出種種手段來殺人，同時滿足你除掉自己臆想中的敵人的快感，獲得心裏的平衡。”

英宗皇帝有些傻眼，他聽不懂陸銘說的這一串太過深奧的分析。皺了皺眉，說道：“你到底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