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往嶺南去

眾人都在各自的屋子換好了衣服，這才聚攏在英宗皇帝的屋子，坐在外間等着，誰也沒有睡意。經歷了這場死裏逃生，如果還能睡得着的話，那還真是沒心沒肺了。

終於，天亮時分英宗皇帝醒過來了。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屋子裏，而不是狹小的船上，很是驚訝。扭頭一瞧，魏公公坐在一根凳子上眼巴巴的望着他，嚇了一跳，很是奇怪的問道：“怎麼了，我怎麼在這兒，什麼時候咱們離開船的？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皇上，你當然沒有印象，你喝醉了。咱們的船被人戳穿了，丁老二和丁老六，還有船夫全都死了。是葉先生救了我們，包括鷹爪王，我們都被人點了穴道，幸虧葉先生機靈。”

英宗皇帝一屁股坐了起來，又感到頭痛欲裂，喝得實在太多了，他用手撐着額頭。

魏公公趕緊過來，輕輕按摩他的太陽穴。英宗皇帝拍拍手示意好了，說道：“給我穿衣。”

魏公公趕緊拿來了衣袍給英宗皇帝穿好了，問道：“葉先生，您決定下一步該怎麼辦，要不我們回去，太危險了。他們五個都死了，已經沒有可以護衛皇上安全的人了。”

英宗問道：“人抓到了嗎？”

魏公公道：“這個倒沒有，葉先生說了這人太厲害了。鷹爪王這個大內高手都着了他的道被點了穴，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英宗皇帝踱步走到外間，所有的人都站起來跟着。

英宗望向陸銘說道：“你留下，其他人都各自回屋，等着我們商量看怎麼辦。”

每個人都離開屋子，屋裏只剩下英宗皇帝、陸銘和魏公公三人。英宗指了指魏公公說道：“你到太子屋裏去安慰一下太子。”

魏公公想不到英宗皇帝竟然要單獨跟陸銘說話，甚至連他都要支開。趕緊答應了，便退了出去。

所有人都走了之後，英宗皇帝才在交椅上坐下。又示意陸銘坐在自己身邊另外一把交椅上，隨後語氣沉重的說道：“我剛剛知道有人想害我，把船弄沉了，幸虧你救了我，你又立了大功。”

陸銘沉重的搖頭：“可是我還是沒有兇手的任何線索，卑職無能，請恕罪。”

英宗皇帝擺擺手說道：“算了，這種事情不能怪你，是兇手太狡猾太厲害了。連鷹爪王這樣的高手都沒有發現他的蹤跡，更何況你。幸虧你救了大家，現在你說吧，怎麼辦？是繼續往前還是往回走？”

陸銘朝着英宗說道：“如果你想抓到兇手，那就繼續往前。如果害怕了，就馬上聯繫當地的官府，他們會派軍隊護送你回去。只是回到了皇宮，你就會處在危險之下，因為危險絲毫沒有減弱。這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兇手一定會如影隨形，隨着你回到皇宮的。這件事我不好定，還得老爺您來定。”

英宗很是有些焦躁，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眺望碧波蕩漾的西湖，煙雨飄渺。好半天，他終於做了決定。

此刻的英宗已經不是當年出征土木堡，行事魯莽的少年天子。他現在是個老謀深算的政治家，雖然面對兇手束手無策，但是做出決斷他還是輕車熟路的。

陸銘已經把整個事情的利害關係跟他說了，因此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唯一能做的就是聽從陸銘的決定，繼續往前，一定要把兇手抓到為止。因為往前是死，回去也是死。回去按照陸銘的說法，是沒有希望把兇手抓到。

英宗皇帝扭頭回來朝向陸銘，壓低聲音說道：“以你所見，咱們抓到兇手有幾成把握？”

陸銘搖搖頭，很誠懇的說道：“說實話，連一成把握都沒有。因為兇手太狡猾太厲害，來無影去無蹤。我只能說往南走還有希望，但是要說有幾成把握，我連半成都沒有，這是實話。因此也需要老爺您做最後的決斷，我不能夠把沒有把握的事說成有把握，讓你隻身犯險。”

皇帝點點頭，說道：“那好，那就繼續南行。雖然連半成把握都沒有，但總是有希望，就像你說的。”

把大家叫來之後說了這個決定，幾乎所有人臉上都浮現出驚恐。尤其是瑞雪和太子，兩人已經嚇壞了。以前是大內侍衛被殺，在他們看來那還是別人的事，不會涉及到他們。可是現在他們發現自己的想法似乎太簡單幼稚了，原來危險就在身邊。

太子嘴唇蠕動，想勸說皇上趕緊回皇宮去，至少在那兒他感覺到心裏踏實。

可是面對父皇的威嚴，他又哪裏敢說半個不字？

魏公公小心翼翼問他：“咱們那往哪裏去？”

英宗扭頭望向陸銘。

陸銘雙手抱拳說道：“往嶺南去！”

嶺南在明朝可不是什麼好地方，被流放的人才會去。作為內閣首輔的葉知秋，不可能不知道閩南是什麼樣的地方，怎麼能夠建議皇帝去那種地方？

陸銘並沒有看別人，只瞧着英宗。

英宗明顯也愣了一下，心裏有些不痛快，如果自己去嶺南，那自己豈不是跟流放的犯人差不多嗎？可是如果這個建議是在沉船事件發生之前，他一定會很生氣並斷然拒絕的。而現在，他真真切切的感覺到死亡的劍就懸在自己頭頂上。

身邊即便是有號稱大內侍衛第一高手的鷹爪王，以及他認為最聰明絕頂的人葉知秋，也不能護衛他的安全。可見兇手有多厲害，就算現在回到皇宮，同樣面臨這個問題。他在皇宮也是幾次面臨生死，所以想來想去還是跟着葉知秋往嶺南的好。

當下他點點頭說道：“那咱們即刻出發，趕往嶺南。”

魏公公小心翼翼的說道：“那要不要聯絡當地錦衣衛，暗中再派出人過來護衛？”

英宗皇帝立刻望向陸銘，陸銘卻依舊面無表情。

於是英宗皇帝立刻扭頭瞪了魏公公一眼，說道：“有那必要的話，我幹嘛還要隻身犯險？直接回去不就更好嗎？”

魏公公趕緊閉着嘴，不敢再說。

當下啟程前往嶺南，英宗皇帝甚至沒有問他們還剩多少錢，也沒有問錢夠不夠？在他看來，這些都不需要他操心，下面的人理所應當替他把這件事情處理好。

雖然他們的一些主要東西，包括一大堆銀票都沉到了湖底。但是他們的馬匹還留在了客棧，所以當下騎了馬，至少交通工具還不用擔心。

當下一行人騎着馬出城，前往嶺南。

英宗皇帝神情沮喪，再次面臨死亡，雖然最終死裏逃生，還讓他有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只有太子依舊活蹦亂跳，在他小腦袋裏似乎沒有憂愁，甚至還不知道什麼叫憂愁。尤其是身邊還有個如花似玉的瑞雪姑娘。

他們一路南行，走了十來天便進入了嶺南。

這時候的嶺南，還基本上屬於蠻荒之地，雖然已經有人耕種，但人煙稀少，茂密的森林隨處可見，穿梭其中時時能看到野生動物出沒。而且似乎並不怕人似的，可見他們很少見到人類出現在這地方。

這十多天來，路上倒平安無事，讓大家緊繃的心也就漸漸鬆弛了下來。尤其是英宗，臉上重新綻開了笑容，對嶺南的一切都覺得很新奇，不時跟魏公公議論幾句。

因為他發現他沒什麼興趣跟陸銘易容的葉知秋聊天，因為葉知秋總是說到民生疾苦這些沉重話題上去。其實，如果他跟陸銘本人交談的話會很歡暢。但是陸銘現在易容的是葉知秋，因此必須要裝出葉知秋的老成持重，而且最關鍵是三句話不離本行，都要說到政務和民生百姓的疾苦等等，這讓英宗皇帝本來就繃緊的腦袋更加不堪重負，所以懶得跟他多說，而跟魏公公說得多多了。

他們登高遠望，群山環繞，鬱鬱蔥蔥。

英宗皇帝感慨的說道：“我以為在這裏肯定都是荒無人煙，寸草不生，風吹石頭跑的地方，沒想到如此江山俊秀，景色宜人。看來把那些犯人發配這兒不是讓他們受到懲罰，而是讓他們來這享福來了，你覺得是不是該換換地方？不把這兒作為流放地了。”

魏公公陪着笑說道：“這地方雖然景色秀美，可是我們進來好幾天，荒無人煙，一天也未必能見到一個人。在這種地方遠離人煙，遠離塵囂，路過的百姓也食不果腹，衣不遮體，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雖然景色秀美，可對於他們來說，又哪有什麼心思欣賞美景？”

英宗想想倒也是，自己之所以如此感慨，是因為自己衣食無憂，有自由之身。而對於發配到這兒做苦力的囚犯來說，美景對他們來說又不能當飯吃。

皇帝原本還感慨美景，可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他們才發現已經錯過了宿頭，根本找不到可以投宿的農舍。好在魏公公早就做了準備，進入嶺南之前，就採購了帳篷之類的露營用品，還有大量的食物，所以他們只能露宿野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