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鐘山風雨1

第三十八章 鐘山風雨1

“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

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第二天上海申報頭版頭條,刊登了這樣一首七言律詩。作者就是剛剛宣佈東征南京的安徽都督胡瑞。這是蕪湖誓師大會後,申報駐蕪湖記者獨家專訪后,獲得頭條新聞。也是在同一天,自從安慶舉事後就一陣悄無聲息的安徽軍,正式發表繳文,告知全國即日起安徽軍東征南京!忘滿清餘孽一干人等,切莫自誤!

“好詩,好詩!大氣磅薄、鋒芒畢露,果然是胡孝廉的手筆!”

朱家寶的面前放着一份申報,反覆吟誦着這首七言律詩,當場拍案叫絕。此時的朱家寶恍如置身事外,大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意思。安慶舉事以後他就明白屬於他的時代和舞台已經結束了,安徽全境光復,他的安徽巡撫也做到頭了。多年的宦海沉浮,磨練出寵辱不驚的性子,來到南京后就把在安慶看到、聽到的一切全都和盤托出,自那后就再也不參加兩江總督府的議事。作為保皇派,他的的戰爭已經結束了。眼下全國烽煙四起,朝廷調兵遣將忙的焦頭爛額,根本無暇追究他的責任。因此朱家寶自然樂於偷得浮生半日閑。

話音未落,兩江總督府的大廳內的一干官員面色各異。出去那些低頭不語的醬油黨們,兼任南洋大臣的兩江總督張仁俊皺着眉頭,愁眉苦臉的來回踱步;統帥江防訓營的張勳和江寧將軍鐵良,面色陰沉的盯着朱家寶。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是當初是你朱經田自詡為伯樂,排空一切的力挺胡瑞,把一個剛從德國留學回來的學生委任為三十四混成協的協統。要錢給錢,要槍給槍,終於養虎為患,丟了安徽。現在安徽軍兵臨城下,你居然還能置身事外的在這裏評判詩文?!

“這都什麼時候了,經田兄,你還有心思在這裏品評詩文?!這安徽軍都快兵臨城下了!”

張仁俊急躁的拍着手,朝着王若置身世外的朱家寶說道。鐵良、張勳的臉更是黑的跟鍋底一樣,看朱佳寶的眼神也越發的不善。

“經田兄,果然好氣度。亂費數萬之眾兵臨城下,依舊可以等閑視之。我等同僚是望塵莫及,據說領兵的匪首正式原三十四混成協的胡孝廉。光緒三十四年,安徽新軍三十四混成協下轄的炮隊、馬營暴動,隨後新三十四混成協幾乎被裁撤。經田兄上任后,曾親自上書推舉胡孝廉為新任協統。如今安慶陷入亂匪之手,亂匪聚集數萬之眾,公開揚言發兵江寧。經田兄,不知道有何感想?”

鐵良看這朱家寶坐在那裏不為所動,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在也顧不上同僚的情面了,咬着牙諷刺道。

“哈哈哈哈,諸位大人可是在指責經田養虎為患嗎?”

胡瑞熟絡的捻着山羊須,掃視着表情各異的眾人後大笑着問道。

沒有人接茬,除了豎起耳朵、翹首以盼的張仁俊、張勳以及咬牙切齒的鐵良以外,其他一干官員紛紛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盤道一般靜坐着,不發表任何的意見。在座的除了鐵良、張勳、朱家寶以外,其他的都是兩江總督府下屬的各路官員,品級和權位普遍不高。絕大多數都是漢人,雖然眼下南京局勢不妙,但是並不會傷害到他們的根本利益。自然絕大多數人明智的選擇了置身事外。畢竟這三位都是封疆大吏,誰也得罪不起。

笑過之後朱家寶長嘆一聲,避開鐵良質詢的目光,自嘲的說道。

“自打光緒五年(1879)中舉,踏入仕途開始。一晃三十餘載,往事歷歷在目。與寶臣兄、諸位大人也都是舊識了,自打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就任安徽巡撫后所作所為,諸位亦看在眼裏。光緒三十四年,蕪湖馬炮營犯上作亂之事,諸位可還記得?那日炮營亂匪炮擊安慶城,城內巡防營不堪一戰,聞聲而逃。是老夫一手穩定了亂局,這雙手到底沾了多少亂匪的鮮血,老夫自己都算不清楚!老夫一聲宦海沉浮,不求飛黃騰達,但求無愧於天子聖恩,無愧於聖賢訓示!落到今日之地步,時也,命也!皆生於何生亮?!老夫自詡一生是人無數,常以伯樂舉止,不想晚節不保,錯把佞臣當忠良!致使今日養虎為患,危害大清江山社稷!老夫自知難辭其咎,這就帶上枷鎖,徒步赴京向聖上、皇太后請罪!諸位別過了!”

說罷,再也不管廳內的眾人,當即拂袖而去。

“經田兄,莫要意氣用事,寶臣兄並無責難之意,只是一時口不擇言!快請留步,你我同朝為官,皆為亂世忠良,如今江寧危局,你我更應當同舟共濟、從長計議才是!”

眼看朱家寶拂袖而去,張仁俊責怪的看了鐵良一眼,當即上前勸阻道。鐵良啊鐵良,知道你是滿人,想保住祖宗的基業,我們又何嘗不是?都這會了,你還有心思說這個,是不是還嫌不夠亂啊?!

“臨別之際,經田最後饒舌一句,胡孝廉其人絕非池中之物,工於心計長於謀略。老夫一生識人無數,都被他輕易騙過。自打光緒三十四年起,此人就已在暗中秘密籌備,就連德人亦對此人高看三分。上馬可掌軍,下馬可辦實業,當真勢不可多得之人才。如今更是坐擁一省之地,安山鐵礦、安慶製造局皆為其掌握,麾下擁兵數萬,皆為虎狼之師,又有德人暗中相助。老夫大膽斷定,江寧必定失守!言盡於此,望諸位大人早做安排。經田就此別過了。”

朱家寶冷冷的望着身後神情各異的眾人,轉身拂袖而去。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南方的革命黨總能屢屢出其不意的發起暴動了,不是對手太強大而是自身不團結。大清的官員內鬥是行家,全盯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誰還管朝廷的大局?

“大清朝難道真的是氣數已盡了嗎?”

朱家寶苦笑着望着身後亂成一團的大廳,喃喃自語道。

“根據偵查,南京方面在蕪湖方向的兵力,共計六個營,都是張勳麾下的江防巡營,統帶為成文均。滿打滿算三千人,沒有重武器。周村的雨花台是城南唯一的制高點,也是整個南京城防體系的核心。上面設有炮台,還佈置了重炮。之前,新軍第九鎮在抹陵鎮發動起義后,曾派出所轄的一標騎兵,作為先頭部隊進抵雨花台。遭到早有準備的守軍伏擊,隨後清軍不斷增援,還動用了重炮。第九鎮和雨花台守軍傷亡都不小。目前,第九鎮殘部一千多人已經撤往鎮江補充彈藥。雨花台方向的清軍沒有追擊的意思,但是也派出了大約兩個營的兵力,搜索並清剿附近的第九鎮散兵。目前雨花台方向的實際兵力不會超過三千人,所有的火力點和重炮位置也已經探明。”

燕子幫眾好漢改編而來的情報部很是給力,在江浙一帶散佈的眼線幾乎到了無孔不入的地步。之前趁着第九鎮和雨花台清軍交火的時候,就暗中記下了雨花台上各個機槍火力點還有重炮的位置。苦逼的第九鎮被打的只剩下一千多人撤往鎮江,打破頭也想不到,他們無形中客串了一把偵查員,給蕪湖方向的安徽軍省下很多力氣。如今南京城裏的飛吹草動,都能第一時間報告安徽新軍。

“南京三面環江,西靠長江。周村的雨花台是唯一的制高點,因此我們指定的作戰計劃是以攻佔雨花台為第一目標。根據情報,雨花台上並沒有堅固的防禦工事,而且在之前和第九鎮交火的過程中現有的工事和火力點都有一定的損失。守軍歷經一夜的激戰已成疲兵,有我軍新建的重炮團提供火力支援,拿下雨花台基本上不會有太大的傷亡。隨後我軍經高橋門轉攻朝陽門,進而攻打南京城最險要的制高點天堡城。這樣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誤傷城內的百姓。此外,我軍另一路,將會在攻打天堡城的同時從抹陵鎮方向發起進攻。兩頭並進!天堡城一旦被拿下,清軍將會失去最後的防禦屏障,南京將會不攻自下!而我軍炮艇隊則隨同陸戰隊率先攻擊浦口一代的江防訓營,作為策應。”

德軍顧問團團長伯爾曼上校,指着牆上巨大的南京市地圖介紹道。一旁的翻譯一字不落的,逐字逐句的翻譯。

“作戰計劃就是這樣,司令官閣下,請您指示!”

剛剛晉陞少將參謀長的伯爾曼,做完報告后當即一個立正敬禮道。

“下關碼頭一代駐泊有清軍長江艦隊,這個因素有考慮到嘛?”

多算勝,少算不勝。胡瑞絲毫不敢大意。

“司令官閣下,已經考慮進去了。共浦口的江防訓營沒有配備50毫米以上口徑的火炮,也缺乏堅固的防禦工事。因此計劃排除由汽船改裝的炮艇巡1~巡8號,連同搭在陸戰隊的淺水客輪一起共計浦口。炮艇隊主力pt2號和pt4號炮艇全都部署在下關一帶江面。此外進攻發起時,重炮團也會撥出一個105重炮營擔任封鎖江面的任務。”

伯爾曼一絲不苟的回答道,在制定計劃的時候德國顧問團全體、情報部、司令部參謀全都集體上陣。集思廣益嗎,生怕漏了一個可能的因素。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戰場上永遠都是瞬息萬變,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最後的結局會怎樣。

“好吧,那就沒有什麼能阻擋我們了。我只說一句,這是我們邁出的第一步,一定要踏踏實實的走好。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希望這會是一個好的開始。我宣佈!”

“嘩啦”

一聲,司令部內所有成員全體起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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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獄辛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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