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預備役
“宣城巡防營管帶，王文禮/李天祥，見過總教官！”
一進門兩個年輕人“啪”的一個立正，敬禮道。
“嗯，挺守時的嘛。稍息，都坐吧。”
胡瑞點點頭，起身還了禮招呼道。
兩個年輕人不敢怠慢，趕緊挑着胡瑞的左右手的位置坐下。絲毫不敢放鬆，腰桿挺得筆直，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吭的候在一旁。
“都別緊張，來，放鬆，放鬆~今天請你們來不是為了公事，就是隨便吃個飯，聊聊最近的情況。老崔，上菜吧！”
似乎很是滿意兩個學生的態度，胡瑞笑着說道。
兩人互相看了看沒有作聲，繼續挺直腰桿目不斜視的坐着。直覺本能的告訴他們今天的氣氛有點不對勁。
思量間，腰裏繫着白圍裙的司務長老崔腆着肚子一步三搖的拖着一個硃紅色的托盤上了菜。
干鍋雞、白切肉、魚頭燉豆腐、酸辣白菜，還有一個鯽魚湯。熱氣騰騰的，用瓷碗裝着，一看就是剛出鍋的。
這兩個都是教導營一期的畢業生，是胡氏一脈的死忠分子。對於總教官最先發明的兩葷兩素四菜一湯，還有每餐光盤主意，早已瞭然於心。離開教導營有一陣了，眼前熟悉的場景讓他們不由得心頭一暖。
“都趁熱吃，老規矩啊，手快有手慢無！有什麼事，吃飽了再說！”
胡瑞招呼着率先動了筷子。
兩個年輕人等胡瑞動了筷子后，也不拘束了趕緊抄起竹筷死命的扒飯。騎了一上午的嗎從宣城一路趕來，早就飢腸轆轆了。
教導營出來的吃飯都很快，早些時候在軍校被訓練慣了。早飯3分鐘內，午飯十分鐘內解決，時間一到各隊隊長就會吹響集合哨，動作慢了壓根就吃不飽。不到十分鐘，兩葷兩素的四菜一湯被三個壯漢瓜分的一乾二淨，猶嫌不夠，幾個瓷碗已經光溜的可以當鏡子使了。老崔熟視無睹的默默收拾了餐具和桌子，起身退了出去。新軍上上下下吃起飯來都是這德行，餓死鬼投的胎。
“說說看，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上海橡膠股市風波愈演愈烈，直接間接的造成了民間資本的流失，土地兼并問題越發的嚴重。下面五縣情況怎麼樣？上次騷亂后，營裏面的情況怎麼樣？”
喝着茶水，胡瑞單刀直入的問道。
“報告總教官。。。”
兩個年輕人條件反射的扔掉杯子，猛地起身立正。
“別拘束，都坐着說吧。”
胡瑞擺擺手，心裏小小的得瑟——到底是我帶的兵，就是精神。
“是，報告總教官，上次騷亂后我們按照您的吩咐，把撫恤金和療養費全都簽收送到了死傷兄弟的家裏，大家的情緒都很穩定。您留下的那幾個德國教官在營里轉了幾天，根據營裏面的實際情況制訂了新的訓練大綱。增強了射擊和巷戰訓練的強度，現在宣城所有的死刑犯都是咱們兩個巡防營負責槍斃。弟兄們都是見過血的人了，別的不說氣勢上就大大的不一樣。蕪湖周邊無限的情況最近很複雜，就拿巡城來說吧。最近宣城附近多了好幾股流寇，說是流寇實際上就是些逃難的百姓，拖家帶口的實在糊不上嘴，有個人招呼就上了山。我們兩個營輪流出動清剿，可是越剿越多，到最後直接成群結隊的攔住大路等着巡防營來抓走。被巡防營抓住的，除了犯事的其他都會被送去工地開山砸石頭，好歹能混口吃的。誒，總教官您是沒看見，百十口子人啊，哭着跪下來求着我們行行好把他們抓起來，做苦工好歹餓不死。”
退讓了一番，王文禮抱着手裏的搪瓷杯子做了一個簡短的報告。
“這樣的情況多嗎？”
聽完情況，胡瑞沉吟了一下長嘆一聲問道。
“總教官，真的太多了！咱們兩個營從十月份開始到現在已經陸陸續續的收留了五千多號人了，這還算是少得了，還有很多我們只能一人給一個饅頭打發了，實在太多了。現在山裏的工地都已經安置不下了。這些人只要給扣稀飯，叫做什麼就做什麼。為了一口吃的，當場插上草表賣兒賣女的都有。一斗麥子能換一個花閨女，一個蕎麥饅頭能換一個半大小子，好多大戶都乘火打劫買了去當丫鬟、童子。”
說道這裏，兩個年輕人都不吭聲了，抱着手裏的搪瓷缸子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現在這樣的流民一共有多少？青壯年佔多少？”
不用想，閉上眼睛，眼前就會浮現描述的悲慘場景。強忍着心頭的悲涼和憤怒，繼續問道。
“總教官，完全沒法計數。少說也有好幾萬人，現在光是山裏的工地就安置了將近6000人，已經是人滿為患了。咱們兩個巡防營把軍糧墊上些，再加上野菜、樹皮和成立的一些善良大戶的捐助，勉強一人一天二兩米的稀粥，就這麼半死不活的吊著。來的時候我算過了，現在營里的兄弟們都是一天兩頓頓都是稀的，省下糧食救濟災民。就這樣沒有糧食的話也只能堅持個把星期，伙食不能再扣了，再扣訓練都沒法維持了。我看了下算上附近的幾股新冒出來的土匪，大概五成左右都是青壯年。總教官，您怎麼想起問這個了？”
“明天我去一趟安慶，去和府台大人彙報下情況爭取從官庫里調些糧食送過去。你們兩個今晚先留下，明天等我消息。回去以後，把佈告貼下去，警告一下那群傢伙，禁止販賣人口！粥廠也要儘快辦起來！”
“是，全憑總教官吩咐！”
緩了緩，胡瑞掃了一眼激動不已的兩個學生，繼續沉聲說道。
“回去的時候你們每個人帶200條漢陽造還有兩萬發圓頭彈走，我再從教導營里調撥一批第三期的學員給你們。”
“總教官，您這是？！”
兩人驚得搪瓷缸子也不要了，直接跳腳驚呼道。
“我問你們，宣城附近九連山一帶有土匪嗎？”
胡瑞也不解釋，品了一口茶繼續問道。
“自然是有，有好幾伙。我們清剿過好幾次，每次去了還沒開幾炮就開了寨子投降了。都是些沒飯吃的窮苦人，被逼得沒法子才上的山。”
一直沉默的李天祥，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把現在所有活動在九連山一帶的土匪都給平了，在山上建一個大寨子，糧食我來供應，大概能養活多少人？”
“萬把人，沒說的。山上有水源，只要有糧吃寨子要多大就有多大，萬把人肯定沒問題。”
沉吟了片刻，兩人同時回答道。
“好，你們都聽着。我被給你們每個人200枝漢陽造還有兩萬發圓頭彈，你們回去挑選十個士官，要有文化底子的，要可靠一點的。我再給你調撥二十個教導營三期學員，你們各自率領20個人拿着這200枝步槍當本錢，去招兵買馬。記着，把所有的青壯年都召集起來進行軍事訓練，剩下的老弱婦女就送去山裏的工地上打打下手。”
“總教官，您這是要養寇自重？！”
最先反應過來的王文禮，忍不住脫口而出。一旁的李天祥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袖。
“這些人都會是未來新軍的補充兵源，就算是預備役吧。滿清長不了了，天下很快就要打亂。我們是時候做好準備了。別說漏了嘴，千萬不要把自己的身份給暴露了，槍械和糧食都由我來提供，你們只要負責好好訓練就成。等火候足了，我再派幾個生活委員裝成軍師去投山寨，文化課你們也不要放鬆。拉起隊伍後記得在宣城演一場戲，造成不敵巡防營敗走的假象，然後化整為零以九連山為根據地，農村包圍城市。多設山寨，隱秘發展力量，有條件就去襲擾下合肥等地的巡防營，消弱他們的實力。”
“總教官。。。您是說。。。那個時候快到了嗎？”
兩人激動的語無倫次，哆嗦着問道。
“一年之內，滿清氣數將近了，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胡瑞低聲道。
但凡開眼看過世界的，都會滿清王朝沒有任何的好感。教導營出身的軍官早在課堂里就被潛移默化的灌輸了革命思想，不同於眼高手低的同盟會，胡瑞早早的安排下自己的棋子，只等武昌的槍聲一響。
“請總教官放心，我們保證一定完成任務！總教官，您舉義之時，我們就是您和整個安徽新軍的後盾！敬禮！”
兩人嘶吼着敬禮，這一刻苦等多年了。
“好！我就在這裏，我就在蕪湖，等着你們把隊伍帶回來！一切由我，糧食和軍械你們放心，隊伍的質量不能放低。我保證你們帶多少人回來，我就給你們多大的官！1000人我給團長，3000人我給旅長，12000人我給師長！儘管放手去干！”
“是！”
接下來胡瑞又把後世游擊戰的一些精髓和注意要點慢慢的講給兩個未來的游擊隊領導人聽，順帶討論討論計劃的細節問題。一直到旁晚才算完。這次胡瑞破例親自把這兩位即將聚嘯山林的游擊隊頭目送出了門，門一開“嘩”的一下，視線里擠滿了人。以警衛連的二杆子連長王天達為首的一大批不着調的傢伙，兩眼淚汪汪的在門口可憐巴巴的擠成一團，就差沒抱着胡瑞的大腿哭着喊着大喊：“我們也要落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