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情報部(修改1)

第二十一章 情報部(修改1)

今晚的安慶城顯得格外的冷清和安靜,要說那個年代沒有什麼夜生活的說法。尋常百姓也不懂什麼精神需求,畢竟填飽肚子是第一位。時局動蕩當牛做馬、累死累活的誰為了全家老小能有一口吃食。比白天累死累活的掙飯已經夠累了,天一擦黑就早早的灌下兩碗稀粥去睡了,省糧食還能省下點燈的洋油。只不過今晚,破舊的木門後面插上了一根粗大的門閂,老老少少都睡得格外的警醒,孩子都被護在裏面。這註定是一個失眠的夜晚。

夜幕降臨,城內本應該燈火輝煌的酒樓茶肆紛紛緊閉大門,黑燈瞎火的沒有一點開門迎客的意思。就連往日門庭如市的花街也一改往日鋪張的作風早早的關上了大門。去年11月熊成基部炮擊安慶的事件剛過不久,安慶上下對當天的情景依舊曆歷在目。如果不是安慶城有城牆護着,估計亂兵早就打進了安慶城了!至於紙面上的那10個巡防營,就連那些官老爺也不抱任何希望,這支隊伍早就爛到骨子裏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上次革命黨幾百號散兵游勇兵臨城下就以讓讓他們驚慌失措了,誰也不會把希望放在他們身上。

晌午時候,城裏炒豆子似得槍聲讓所有人都感到莫名的不安。畢竟上次熊成基部攻打安慶的事情才過去不久,紛亂的槍聲無疑又勾起眾人心底不堪的回憶,錢財沒了還能再賺命沒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對於未知的恐懼加上對死亡本能的敬畏,毫不費力的就將人類與生俱來的好奇心給磨沒了。這世道,好事者有很多,愛嚼舌根的也有很多,但是不怕死又好事的人可就少見。所以,哪怕是最喜歡看熱鬧的主都明智的選擇了退避三舍,這年月有槍便是草頭王。被槍聲鬧得人心惶惶的眾人大有災禍臨頭的緊迫感,城內風平浪靜的表下面實則暗流涌動,不少富商乾脆收拾細軟帶着家眷開始找門路想法設法的離開安慶,等避過風頭再回來。全城人心惶惶的時刻,整個安慶唯一穩坐釣魚台的便是府台大人朱家寶了。繼泰的冒失和魯莽無疑是給了朱家寶一個天賜良機,不僅可以藉機削弱地方宗族勢力對軍隊和地方政務的把持和干涉,還能將安慶的10個巡防營納入懷裏。一舉兩的事情,老練的朱家寶又怎麼會放過?溫言安撫了一陣苦主,以地方父母官的身份給了足足五千銀元,用來撫恤苦主。隨後又在胡瑞心領神會的配合下當場槍決了肇事的巡防營一干人等,至此府台大人的政治秀算是做足了。剩下的便是幕後操作了,朱家寶滿意的點點頭,放下了手裏的茶碗。一場整治風暴即將席捲安慶全城!

此時望月閣的夥計正在賣力的刷着路邊的青石板。槍決執行后,被打成篩子的死屍全部被城外的兩個巡防營過上草席帶走了,留下了一地的血跡和彈孔需要清理。粗大的木桶賣力的將一桶桶井水傾倒在青石板上,配合著刷子費力的試圖清已經凝固樂的血污。任憑這些夥計們在么使勁可是始終都擦不去那上面濃重的血腥味,好在是秋天了不然早就蒼蠅扎堆了。此時,後院的廚房裏也是一番熱火朝天的景象。一縷炊煙升騰着扶搖直上,漆黑的夜空裏晚風漸漸的吹散了柴碳的味道。廚房中,燈火微醺,一位年過半百續發斑白的老人挽起袖子,輕易下重一下的搗鼓着一個麵糰。兩個爐子的爐火都很旺盛,柴碳噼啪噼啪的燃燒着,紅色的火焰此次不倦的舔舐着鍋底。火候足了,一陣濃郁的鮮香開始在廚房裏瀰漫開來,蟹黃鮑魚面,這算是望月閣拿手的面點了。

秋日的夜晚已經很涼了,各路昆蟲呱噪着歡送盛夏的離開。忙活了一下午,總算是料理完死傷兄弟的後事了。精疲力盡的燕三娘嗅着香味,若熟門熟路的摸到了廚房邊。每次煩心的時候她都喜歡來這裏,因為每次老夫子都會做好點心等着她。望着廚房淡淡的燈火,三娘莫名的一陣心暖。忙了一天,有些疲乏了,悄無聲息的靜靜靠在了門框上,就和以前一樣。三娘出神的看着屋裏的老人來來往往的忙活着,湯鍋里熬這上好的高湯,老夫子說過面點必須要大煮才有味。一陣默契的沉默,看着看着三娘的心思也慢慢的活絡起來,若有所思的開口問道:

“老夫子,您說現在還有好官嗎?如果有,那他為什麼甘心為滿清韃子的走狗?!百姓的死活他看得到嗎?!”

“呵呵,好端端的怎的興起問這個了?”

廚房裏正在忙活的老人家停下手裏的活計回頭看了一眼三娘,也不多想。他知道三娘每次煩心了都會跑來這裏。老人的目光中滿滿的都是慈愛和憐惜。他已經很老了,從咸豐年間凈身入宮算起,30多年的時間他先後侍奉過三代帝王,身處滿清統治的核心,見夠了醜惡、麻木和欺騙。庚子年間的那場動亂中,他不惜詐死逃過了洋人的槍口,也逃開了主子們的視線,頭也不回的逃離了身後哭泣的皇城。也實在逃難回老家的路上,機緣巧合遇上了當時還是個半大孩子的三娘。相遇地點已經模糊不清了,只記當時塘南的人很多,行色匆匆的路人中她低着頭跪坐在路邊,苦苦守着一具已經僵硬的婦人屍體。沒有同齡人的嚎啕大哭,只是固執的守在那裏不準任何蒼蠅落下。他是個不陰不陽的太監,沒有生育能力,一時憐憫就救下了三娘。每每回想到這裏老夫子總會忍不住唏噓,第一面的時候這孩子眼神冰冷的讓人害怕,真不知道她之前都經歷怎樣的變故。

“老夫子,是我沒用,這麼多年我以次看不透對手。”

三娘蹙眉道,有些懊喪的接著說道。江湖險惡,她燕子神偷縱橫大江南北多年,身經數十戰二不傷分毫,靠的不光是武功高強,更是猜透對手心裏的想法,從而料敵先機。

“嗯~三娘說的,應該是今日帶病解圍的那位協統大人吧?”

老夫子停下了手裏的活計,眯着眼睛,在氤氳的水汽中抬起頭似乎是想努力看清楚什麼。

三娘漠然點頭,側過身注視着老夫子,等着他的回答。

“三娘,記得我跟你說過,這世道最險惡的就是人心,沒有任何的揣摩和了解你很難看透一個人。那位協統大人卻也當真是一奇士。”

老夫子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這把老骨頭大半輩子都仍在了紫禁城,一晃數十年。昔年曾大人的湘軍、李中堂淮軍、還有現今張香帥的自強軍、袁項城的北洋,咱大清數得上名號的隊伍都曾親眼見過。可嘆老了,自詡見識廣博,卻孤陋寡聞未曾料到在這安慶地界也有這樣卧虎藏龍之輩。這位大人下的好本錢啊,那種模樣古怪的新式連珠槍怕是連洋人的軍隊都未曾裝備過,而新軍小小一隊的人馬卻人手一支。更有大量賽電槍(馬克沁)這樣的利器裝備,整個大清國再也找不出一支這樣的隊伍。就是袁項城的北洋來了,也絕非對手,若是近戰這一隊人馬堪比北洋一營還富裕!再說軍紀,縱觀今日新軍舊式私軍的氣息依舊濃烈,當兵吃糧為了每月的餉銀把腦袋別在褲腰上,騷擾百姓自是尋常事。我聽大塊頭回來說了,他們奉你的命帶着整整五萬銀元去犒勞新軍,結果被人家拒在門口了,說他們部隊不玩這一套。守營的兵士更是連份子錢都不要,人還可氣得很。我看這位大人絕不是嫌少,怕是真的不吃這一套。蕪湖那邊據說自從這位協統大人上任后,是日新月異,全城都通了洋人的柏油路,還有路燈呢。花上大力氣,拿着工廠實打實的乾股去拉攏鄉紳入股,換取減租減息方面的配合。老頭子老了,活了塊七十載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官!”

“老夫子,您的意思是。。。”

“咱們大清一般的官,不搜刮地方已經是難能可貴了,造福一方更是世所罕見。這位大人據說還是留洋出身,新軍的訓練操典完全是在德人的基礎上自行創新改良的。懂洋務、會練兵、辦實業,這三項絕非那些京城黃帶子可以相提並論的。次子只想必定遠大,怕是心胸裝着天下啊~”

老夫子說著說著眯着的眼睛陡然精光一閃。他的這番結論不是憑空來的,但凡出國留洋開眼看世界的,沒有幾個會對國家現狀滿意的。不是滿族出身,若是想混個前程何必如此費心費力?單說花大力氣,減租減息協調鄉紳和佃戶的矛盾這點,就足以說明此人見識卓絕、心懷天下。

“誰?!”

沒等三娘聽完,就猛地轉身大喝道。轉身的瞬間素手點光閃爍之間摸進了腰間的皮囊里,那裏面始終裝着三柄淬了毒的燕子鏢。

“當家的,出事了!出事了!”

一個夥計應聲從身後大呼着飛奔而來。三娘望着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夥計,皺了皺眉,子時剛過這麼晚了會有什麼大事。

“當家的、老夫子,出大事了!外面有一個老頭帶着八個精壯漢子抬着一口大木箱子來叩門,說是受貴人所託來慰問下受傷的兄弟。定名要見您,弟兄們攔不住上去二十幾號人都被打翻了,現在人就在偏廳堂里!”

報信的夥計喘了口氣,急匆匆的說道。

聽完了夥計的敘述老夫子和三娘都是一陣沉默,如果是仇家尋仇的話犯不着這麼麻煩,直接圍了院子動手就是。再者說燕子幫一向行事低調,沒有什麼大的仇人。至於朋友更是無從談起。沉吟了片刻三娘打定主意去會會這幫惡客,先摸清楚這幫人的來意再說。

“通知所有的兄弟,小心戒備。”

三娘和老夫子對視一眼,立馬進入了狀態扔下一句話就飄去了偏廳。

另一邊的偏廳里,珊叔饒有興緻的輕拍着紅木桌,饒有興緻的打量着室內的裝飾。身後的王天達帶着警衛連的七個戰鬥骨幹鐵塔一樣的聳立在一邊,抬來的那口大木箱子正放在大廳中間。輸人不輸氣勢,這是他們在教導營的第一天就確立的信條。這會八個鐵塔一樣的壯漢不甘示弱的和對面一幫鼻青臉腫卻又如臨大敵的夥計們對峙,心裏齊齊的呸了一口:“就這點本事也好意思處理顯擺,我呸!簡直是笑話!”兩撥大男人就這麼互不示弱的對視着,眼神犀利狠辣,電光火石之間交鋒不斷,很快屋子裏基情滿滿的氣氛就開始瀰漫起啦。

從二樓居高臨下的觀察了一下砸門進來的幾個惡客,三娘很快找到熟悉的面孔。領頭的那個一看就是密宗的練家子,雙手插在腰間動也不動,寬大的長衫里依稀可以看見兩個長條狀的輪廓。沒有記錯的話,這個人就是白天領兵的那個隊官。大致確定是新軍來人後三娘目光沿着王天達一行人挨個挨個的掃過去,發現除了坐着的那位老者,其餘八個每個人都帶着手槍,還不止一支!三娘不認識毛瑟20響(毛瑟手槍那會雖然已經被發明出來但是大規模進入中國還要等好久,起碼辛亥革命前國內新軍基本上沒有裝備。還是左輪滿天飛,只有北洋大規模採用勃朗寧1900和1910七響手槍。)但是白天好歹打了個照面,這東西吊著一個方方正正的長彈夾子,20發的火力在近距離上很是恐怖,更不要說是雙槍了。記得那位協統大人身邊就有這麼一個手槍隊。

倒吸一口涼氣,三娘給身後待命的兄弟使了個眼色,大踏步走了進去。

“原來是燕姑娘,老朽深夜貿然來訪,多有打擾,還請多多見諒~”

珊叔笑呵呵的起身抱拳客氣道。人老成精,跟着胡老爺子混跡商場、官場大半輩子什麼事情沒遇見過。自家少爺回去后就茶不思飯不想的,連踢帶打的趕着王天達忙前忙后的去查這燕姑娘的底細。如今新軍這麼大的家底,內部更是傳言朱家寶朱大人打算借這次巡防員動亂的機會一舉解除安慶10個巡防營的武裝,把10個營的建制全部劃歸少爺,由少爺負責編練成軍。嗯,前後加起來24個巡防營,一萬兩千人再加上新軍五千五百多人,足足小兩萬人啊比一個北洋軍的鎮都多!與其說少爺看上了這百十號江湖漢子不如說是看上了這燕姑娘。咳咳,未來少奶奶啊。。。珊叔自然是把自己擺在了下端。

“客氣了,老人家怎麼稱呼?咱們索性就都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五萬銀元是三娘現階段所能拿出來的最大價碼,若是協統大人嫌少,還請寬限幾日,絨三娘去籌措籌措。今日之事皆因我一人而起,我燕三娘絕非知恩不報之輩,就算是抵押瞭望月閣也會儘力讓協統大人滿意。這些兄弟都是苦出身,還請諸位高抬貴手不要為難他們。”

三娘面色陰沉,索性攤了牌。

“哈哈哈哈,姑娘言重了!早聞燕子神偷俠肝義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姑娘多心了,老朽並無此意。貴幫的兄弟也都是頂天立地的漢子,姑娘真要這麼做想比他們也斷然不會答應。權且寬心,我家少爺絕非貪庸之徒。”

珊叔大笑着拱手示意,心裏暗嘆自家少爺好眼光。如此重情重義的好姑娘當真是少見,對手下的兄弟都這樣,對自家夫君那還能差了嗎。至於語中帶刺的那些話則自動忽略了,大清的官場就是這樣,少爺被誤會也不是這一次了。

珊叔話一出口全場皆驚,包括三娘在內勃然變色。三娘下意識的把手摸進了腰間的皮囊里。珊叔仔細留意着三娘面部表情的變化,心裏一陣得意。少爺之前的猜測果然是對的。

“燕姑娘不必緊張,老朽今日是奉命給燕姑娘送東西來的。來,打開吧~”

珊叔朝身後站着的王天達等人使了個眼色,王天達立馬會意帶着一個兄弟警惕的掃了一下對面,大踏步上前打開了那口沉重的木箱。撥開一層層防潮的油紙,一股濃烈的槍油味開始揮發出來。燭光下木箱裏整整齊齊的碼放着一排衝鋒槍,圓形的單拱和鏤空的槍管格外的醒目。赫然就是後世以火力兇猛和結構堅固聞名於世的ppsh41-**沙衝鋒槍!安慶製造局的專家們花了整整半年的時間疾行研究終於根據圖紙生產出了第一批樣槍,由於鍍鉻技術對於現階段的安慶製造局難度較大,而且又不能佔用斯登衝鋒槍的生產線,所以產量極低。首批出廠的40支是技工們利用休息時間自發趕工,花了足足兩個月才‘攢’出來的。

“安慶製造局最新式70響連珠槍10支,自造毛瑟20響手槍40支,子彈3000發。燕姑娘請清點。”

珊叔話鋒一轉介紹道,這份禮應該分量應該是足夠了。如今的安慶製造局是個什麼情況珊叔自己知道,雖然引進了德國毛瑟98步槍的生產線,但是受制於熟練技工的缺乏和馬鞍上鐵廠特種鋼產量的限制,生產量一直都上不去。步槍按照少爺的流水線生產方式,再把刺刀之類的次要部分承包出去,這樣工人開足馬力一天也就生產200支。新軍現階段裝備的斯登衝鋒槍可以說已經是多、快、省的極致了,但是就是這樣每月的實際產量依舊只有可憐的60支左右,子彈的生產好不到哪去,更不用說這種連新軍都沒裝備的最新式衝鋒槍了。歸根結底還是太落後了,如今德國技師的學徒還沒帶出來,短時間內產量也就這麼多了。

“咕咚”一聲,這是大家集體咽口水的聲音。

“來人,上茶。”

三娘無視身邊各種綠油油的眼光,淡淡道。今天晚上怕是有的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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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獄辛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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