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這條小狗像極了萬長安
隨後他神色又冷厲起來,周身縈繞陰霾,又被黑暗所吞噬。
萬長安語聲冷厲道:
“根據鶴大人與拓跋公主提供的消息,的確有北境官員私底下接觸匈奴,密謀匈奴金礦,謀得不義之財。
隋明,這些人一有苗頭就嚴刑拷打追問,無需手軟。”
隋明道:“手底下的人已經捉了幾人,就等着大人親自去審問了。”
萬長安後幾日開始銷聲匿跡,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
但他臨時居處的管家卻老是出現在寧如鳶的面前,時而送點話本子來,時而送些好吃的糕點來。
管家還送來了觀海貴賓席位的票,讓她別悶在屋子裏,多出去轉轉。
寧如鳶雖然好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他這個人,但也總是有一種萬長安時時刻刻在自己身邊的感覺。
桃子將票拿過來放在她手裏:
“娘子,您最近都沒說自己落寞孤寂沒人陪了,奴婢也感覺娘子身邊總是有人關心問候的。”
再這麼下去,萬府管家眼角的皺紋有幾根她都能記得了。
寧如鳶拿過了票,準備晚上去觀海看看新來的舞姬跳的舞,再去喝一喝小酒。
只不過聽見桃子這無心的話,心底倒是有些微末異樣,萬長安的眉眼浮現在了腦海。
她開口問:“萬長安的管家沒說他幾時忙完嗎?我一個人去觀海,有什麼意思?”
桃子搖搖頭:“奴婢問了管家了,管家說督公大人的行蹤他不敢打聽,但是一直有人來傳話,讓他給娘子送東西,他照做便是。”
主僕二人正說著,管家又提着一個錦盒笑眯眯的來了寧府:
“寧娘子,今年第一批大閘蟹到貨了。
大人說了,雖說不是蟹黃蟹膏最多的那一批,但卻是第一批里最好的,讓您比旁人都提前嘗個鮮。”
寧如鳶眼睛一轉,算着時間,是啊,這都是初秋了。
可是這個時候,萬長安能從江南弄來這大閘蟹多半是提前就去準備的,派人盯着收的。
從江南到北境,螃蟹還必須保證活着,那又是一番功夫。
千里迢迢,就為了送一小筐子蟹。她嬌艷嫣紅的玉眸里,似平靜湖面的漣漪點點暈開。
桃子開心的接過大閘蟹:“替娘子謝謝督公大人了,我們家娘子最愛吃大閘蟹了!”
寧如鳶手裏的票被捏得有些變形,沒來由的覺得萬長安對自己的這股主僕情好好似有些變味兒了:
“多謝管家了。對了,你們家大人幾時忙完?”
管家搖頭:“奴才這就不清楚了。”
寧如鳶垂下眼眸,嘆了口氣:
“馬上就要過中秋了,我在北境的朋友都離開了,想來也就和你們家大人熟悉了,本來邀約着一起過過中秋呢。”
中秋佳節,本是團圓的節日。越是這種節日,她便越不喜自己一個人。
管家抬眼看了她一眼,隨即16低下頭去,笑嘻嘻的又走了。
寧如鳶獨自去了觀海,或許是臨近中秋,觀海里的曲目也變了變。人間在團圓,戲檯子上在戲說分別。
那戲檯子上的小花旦,雙手叉腰,急聲的問小生:
“你若是對我沒那種心思,何故對我處處示好?”
那小花旦的裝扮看得出來是扮演的富家小姐,而那小生扮演的角色卻是一個落魄的秀才,來這家人府中當老師。
落魄秀才給人寫了三個月的狀子換了一些錢,只為給小姐買一支簪子,只敢悄悄放在房門前,卻不敢說是自己送的。
小生站在戲檯子上,瞪着眼,又別過臉去,憋住一腔的話,不敢回應。
富家小姐步步緊逼,那小生退無可退只好說:“老師對好學生的獎勵。”
寧如鳶坐在二樓,喝着觀海里最好的酒水,這些酒水都是萬長安提前備在這裏的,他的心竟是這般的細緻。
前來服侍的小二說,這酒水喝了微醺,不會大醉,可放心喝。
寧如鳶怔然,看着桌子上那些酒,想起了從前宮裏的那些事。
一開始的時候,她心情不好就會在鍾雲宮裏喝酒發瘋,或是被冷落或是與魏皇後起了衝突。
萬長安知道她時常大醉,對身體不好,所以就悄悄換了她的烈酒,改為了微醺的果酒,還被她罵過。
這麼多年過去了,萬長安依舊擔心她大醉傷身。
多年前的一個夜裏,萬長安笑着說:
“娘娘喝得大醉其實也無妨,就是怕萬一奴才沒在您身邊,怕你有個什麼,奴才怕趕不上。”
她一直在走神,走着走着拉回思緒的時候,便看見戲檯子上已經是十年過去了。
那落魄秀才落榜后銷聲匿跡,卻在十年後成為了江南的一個富商,好的是他有錢了,壞的是他雙腿沒了。
經年去,他與當年那小姐重逢,故作老師對學生的關心,不經意間說:
“婆家若是總欺負你,你也需銀子傍身,自己多留個心眼。”
那小花旦眼淚嘩嘩的問:“你怎知道我被婆家欺負?”
秀才的銀袋子遞到了一半,卻不知如何答話。從遠處看去,都能看見他的手腕在止不住的顫抖。
寧如鳶看着這場戲也猜到了故事的結尾,秀才跟這學生是永遠都不會在一起的。
可是這十年來,他一直在背地裏默默注意着自己心愛的女子,卻又無能為力。
她的腦海里,沒來由的浮現起萬長安的臉。寧如鳶猛然的甩了甩頭,覺得自己很是奇怪,今日老是想起萬長安來。
從觀海出來,便發現快要下雨了,她加快回家的步伐。
快要到寧府時,突然聽見小巷道里傳來嗚嗚咽咽的小動靜,她停下腳步看了過去。
發現一雙黑得發亮的小眼睛,正可憐兮兮的望着她。
是條瘦弱的小黑狗,嗚咽着,朝着她搖尾巴。
小黑狗看見她,就一直跟在她後頭。
寧如鳶回頭看着它,冷冰冰的道:“跟着我做什麼,我不養小狗,我嫌麻煩。”
天際悶雷滾滾,大雨懸於頭頂醞釀。
小黑狗蹲在路中間不再前行,破碎瘦弱的小身體,被一陣大風吹得有些歪斜。
寧如鳶回眸看它的時候,微愣了一下:
“看在你有點像那個萬長安的份兒上,我就帶你回家吧。”
小黑狗在暗夜的風雨里,破碎的時候,像極了當年才到鍾雲宮,戰戰兢兢的萬長安。
當年他只是一個無權無勢才從冷宮過來的小太監,他不能再犯錯了,再錯一次便沒有小命了。
所以到了鍾雲宮,他像極了這條小黑狗,可憐巴巴的跟在她身邊,害怕她,可又想跟着她,尋求一絲庇護。
寧如鳶抱着這隻小黑狗回了家,養了起來。她笑着對寧珊月說:
“等萬長安到了這裏,我就把小黑狗給他看,看是不是很像當年的他。”
那雙奪目的眸子裏,閃了一些星星出來,有亮晶晶的歡樂在裏頭。
寧珊月摸摸小黑狗的頭:“姑姑剛才笑起來的時候,可好看了。姑姑就得這樣多笑,多明媚燦爛呀。”
寧如鳶:“我方才笑了嗎?”
寧珊月點點頭:“是啊。”
臨近中秋時,那些養在池子裏的螃蟹還留着呢,一隻都沒少。
寧如鳶說,這些螃蟹頂多等到中秋節那一日,在這之前,誰都不能吃。
但越是臨近團圓的節日,寧如鳶越有些落寞。
中秋這一日,桃子大清早的就在門外叫嚷了起來:“娘子,娘子,您看誰回來了!”